第一章
冬天的腳步雖然才剛離開,京都的半國高山上仍舊一片銀白。若不是枝葉的新葉漸露在提醒著路客春天的到來,在這只有攝氏3度的氣溫下實在讓人難以想像冬天早已離去。
如此的氣候下,高山卻依舊有人來訪。一襲緋紅色的和服,光彩奪目,宛如雪地中盛開的孤挺花。而一頭黑髮以血紅色的絲綢綁起,並隨風擺動。擁有相異兩色的雙眸,在這雪白的背景中更加動人。她就是相羽家第七代當家-相羽枔乃。
在她身後的則是陪伴自己許久的秘書艦-雲龍。一身與寒冷無緣的清涼穿著,有著如同靈蛇般的金瞳與一頭銀白色的髮絲。銀髮所束成的麻花宛如白蛇,在身後蜿蜒擺盪,配上頭上碧綠的龍角,一如其名。
兩人要前往的目的地,正是位在半山腰的相羽本家-這個曾經遭到滅門危機的室族,卻在五十幾年間迅速振興,甚至在社會中立有一席之地,天皇也因此將位於京都西北處的半國高山贈與給相羽家作為讚許。
這一切的功勞自然歸於相羽家當時的當家-相羽鶴。
身為大阪城悲劇中本家唯一的倖存者,因此眾人尊稱其為「鶴姬」。鶴姬將本家移至半國高山,並以陰陽術中的五行為構想,建造出現今的本家。
山頂處朝西,對應五行中的「金」,命以「仙石」。此處多用為藏物,天文、歷史、曆法書不下百本,各種兵器也都能在此處找到。而擅長五行「金」之人,自然也居住於此。以此依序為:北之「幻泉」,南之「炙足」,東之「古杏」。而中央的「羽意」,自屬當家所居。
在這雪白的天然地毯盡頭,便是相羽家的大門。三層樓高的木門,厚重的外表及時間歷練所造成的粗糙感,都有種將人拒於門外的感覺。一旁的木製門牌,以毛筆呈現的「相羽」二字中,剛勁有力的筆跡更添加一股肅殺的氣息。
「雲龍,稍微離我遠一點。」枔乃從袖子取出平時慣用的摺扇,張開扇面仔細端詳著。
「不用鑰匙開門,或按門鈴之類的嗎?」雲龍指著一旁的小門,說出自己的疑問。
枔乃笑而不語,便將摺扇合起。閉起雙眼,以兩指輕夾符紙,待符紙浮起,便將扇之天指著符紙。將親骨(註)向外翻轉,輕壓著扇要,地紙宛如流水般展出杏花的圖樣。枔乃輕輕揮舞手中的摺扇,隨後反手一個完美的收扇。一切的動作宛如蜻蜓點水般輕盈,緊隨而來的卻是讓人難以站立、無法直視的強風。
當雲龍睜開雙眼時,原本緊閉的大門早已完全敞開。心頭便浮現「千萬不要在枔乃準備睡眠時打擾她。」的想法。此時,遠方傳來低沉悠揚的鐘聲,就像在訴說「當家回來了」似的。一聲、兩聲……直擊人心。
「我家……曾經遭到迫害。雖然是在我出生以前的事情」枔乃回身,將方才不小心跌坐在雪地上的雲龍拉起。「也因此,我的家人不太容易相信人。而這扇門,就像隔絕外人般,唯有相羽家的人才能打開。並會隨著身份、能力的不同,敞開程度也完全不同。」
「身份、能力?」雲龍拍了拍裙子上的雪並隨著枔乃步入相羽本家。
「陰陽師注重陰陽五行,一般陰陽師能熟悉應用其中的兩行。再來,有天分一點的則能掌控三行。能隨心應用四行,則為陰陽師中的佼佼者……。」
不用枔乃繼續說下去,雲龍自然就了解到。陰陽師之中,能將五行自然運用的人,大概只有身旁那比自己矮了一顆頭的提督。「這邊是?」
彷彿在回應著雲龍,流水聲漸漸清晰。映入眼簾的是一片矗立在池上的日式主屋,一旁還有著壯麗的瀑布傾瀉而下。
「幻泉。我們先跟住在這的爺爺打聲招呼後,再準備往上與家父家母親聚餐。」枔乃想起前天爺爺寄來的信,草草的寫著「相親」二字,但這應該只是附帶的事情而已。如果自己沒有猜錯,定是與最近石板的出現之事有關。
「雲龍,出門前交代的事情還記得嗎?」
「已經準備妥當了。」雲龍望著天空,藍天中出現一臺理應不屬於此的艦上偵察機-彩雲。早在方才步入本家之後,雲龍便悄悄拿出式紙送出了艦機。
「看來今天會是個適合打雷的好日子吶!」朝著目的地走去的枔乃,一邊打趣的說著,一邊將手中的符紙送離手中。
「回來了嗎?」自言自語的正是枔乃的爺爺-相羽昂燦。身為相羽家的大家長,掌握相羽家一切實權。對外雖以枔乃為當家,但對於相羽家內而言,大家長的一言一行才是本家的意旨。
雖姓相羽,但昂燦本為國長路家。當年大阪城的悲劇後,為了重新拓展相羽本家而隻身前來國長路家的鶴姬,那冷凜的樣貌與姿態深深吸引著當年身為國長路家二公子的昂燦。之後便不斷陪在鶴姬的身旁,輔佐著鶴姬最後與她共結連理。甚至將原本的興盛的國長路家併吞下來,成為相羽的分家之一。
在鶴姬過世之後,更是獨挑大樑,一舉將相羽家推上世界的核心。一切以家族為重,以家族為榮,這就是相羽昂燦。即使早已上了年紀,身體卻仍十分硬朗,擅長水行的他,自然居於幻泉之中。
簡單交代一旁的傭人幾項事情後,便喚主屋內所有下僕退下。引以為傲的孫女,必定知道他的用意,才會在收到信後短短的時間內便回到了本家。昂燦會心一笑,將櫃子內珍藏已久的松竹梅取出,對著窗外一片波光粼粼的景色舉杯獨飲。
──本應無雲的藍天正漸漸的被烏雲所佔據。
「爺爺……。」
從門外傳來聲音,喚回了昂燦逐漸飄到遠方的思緒。
「進來吧。」
到底有多久沒有好好看看這個孫女了呢……付喪神封印後?還是從軍?拍了拍自己上了年紀的腦袋,這些彷彿前天才發生的記憶卻早已時過境遷。眼前的孫女,與記憶中的身長無太大差別,樣貌卻早已褪去當時的稚氣,反而多了些成熟女性的沉穩。
「久疏慰問,近來身體可好?爺爺」枔乃禮貌性的問候並向著昂燦微微俯身。
只見昂燦點了點頭,看向枔乃身後的雲龍。
「雲龍級航空母艦,雲龍。現任相羽提督的秘書艦一職,請多指教。」與枔乃不同,雲龍則是行了標準海軍式的敬禮。
「哦?妳們的活躍我已經從很多地方聽說了,孫女多勞妳費心了,雲龍。」
「爺爺你這話說得不太對,」枔乃找了一旁的坐墊遞給雲龍後,自己則隨地坐了下來「三餐都是我在打理,怎麼說都是我在費心好嗎?」
「區區的打理三餐還算事小,依照妳這麼亂來的個性,將長官吹至三里外的事情,又該如何解釋呢?」昂燦看到一旁頻頻點頭的雲龍,忍不住笑著問道。
「那是不可抗力……」枔乃敲著手上的摺扇,臉不紅氣不喘地繼續說道「如同莊周夢蝶。當時,我夢到了在海上與深海棲艦們對戰。身旁不見雲龍,只好使出風神將海上的棲艦們趕跑。」
「哦?莊周夢蝶啊!」深知自己孫女的習性;不喜歡在準備入睡時受人打擾。然而對於陰陽師,風神還算容易化解的法術,因此在本家時自然沒人注意到這個問題。
哎呀,真是辛苦雲龍了。
昂燦稍微清了清嗓子,直視著枔乃「那麼,剩餘的寒暄問暖就留到午膳時吧,是時候進入正題」。
「王權者及石板的鬥爭,我希望相羽家不要介入。」枔乃毫不避諱直接說出自己的看法。炯炯有神的雙瞳回視著昂燦。
昂燦先是一愣,將打算斟酒的手停下,若由所思的說著「這事妳定下就好。」
鶴姬若還在世,或許會反對這件事情吧!但自己並不反對。這是屬於她們的時代,枔乃必定是仔細思考後才做出這個結論。那麼……自己能做的就是當孫女遇上困難時適時給予幫助。或許、心理的某處也不希望,這個與鶴姬一同辛苦的結晶再次變成歷史中的一道血淚。
「應該有比這更重要的事,不是嗎?枔乃。」昂燦露出和藹的笑容,低頭將自己的酒杯填滿。
「啊──?真的是那麻煩的相親?」
「大家都期待很久了,早已摩拳擦掌等著妳回來。」
「那石板的事情,隨我處理?」
「我不是就說由妳定下就好嗎?好了、好了」昂燦起身,將口袋裡早已準備好的百合花項鍊為枔乃戴上「這次相親可是依照妳的意思由實力來決定,只要誰奪得這條項鍊,就是妳的未婚夫。枔乃,可不準反悔。」
「爺爺,到時候沒半個人成功可別怪我。」
「無妨,就當作一場遊戲,好好去享受吧!」看著嬌小的孫女,臉上充滿著自信的笑容。想必今天家裡會十分熱鬧吧!
「爺爺,待會見。」語畢,枔乃頭也不回的走出了主房。
笑了笑回身的昂燦,見到一旁正準備起身的雲龍忍不住開口詢問「妳呢?雲龍,要跟著我去上頭觀賞這場精彩的表演嗎?」
「相羽爺爺,關於這件事情……」
枔乃抬頭仰望著天空,此時的天空早已不見陽光,四周彷彿傍晚似的暗了下來。螺旋槳的聲響漸漸接近自己腳旁,原來是剛才雲龍放出的彩雲回來了。待偵察機停妥後,枔乃將她拾起打算交還給後頭的雲龍,轉身卻發現雲龍並沒有跟上。
「雲龍--」試著出聲呼喚。這孩子在做什麼?只看到雲龍對著爺爺說些什麼後,便趕了過來。
「抱歉讓妳久等了,枔乃」雲龍接過枔乃手中的彩雲,將它幻化為符紙收進了口袋。
「好啦、讓我們速戰速決吧!」枔乃一個翻身翻過圍欄,輕盈地躍到主房外的空地上。
「小心春光外露。」看著這一切的雲龍,忍不住搖頭。
「放心,這邊沒有別人。」枔乃將地面上的雪撥開,讓自己更能穩穩地站妥。
「し……」而位在一旁的雲龍,發出了細細的氣音後,便察覺到枔乃怒視的立刻把原本要講的話給吞了回去。
就在此時,從本家的方向傳來女性說話的聲音,甚至巧妙的利用對山的綠林投影出了影像「麥克風試音-,一、二、三」而畫面中漸漸出現一位外貌與枔乃像似的女性;黑色及肩的短髮隨著風自然擺盪,身著以橘色為基底的和服,激動的拿著麥克風繼續說道。
「好的、大家期待已久的枔乃相親活動要準備開始了哦!我是這次的主持人-相羽葵,也就是枔乃的媽媽呦!而這次擔任評審的則是這位──」
「大家好,我是相羽大介。」
「親愛的……你的自我介紹也太過簡短了。」
「抱歉、抱歉。但我實在不適合這種場合啊……」
只見葵撇了大介一眼後,無視大介的想法繼續主持。
「好的、事不宜遲趕快來宣布這次的目標!將將──就是這個百合花外型的項鍊,只要搶到枔乃身上的這個項鍊並將項鍊交給我們,就算成功。成功的人除了可以成為枔乃的未婚夫外,我們還附贈一個願望!這麼豐富的獎品,心動不如趕快行動吧!」
聽到這邊,枔乃實在很想直接回那與雲龍一同生活的小屋。但才剛答應爺爺,自己也不好意思就這樣離去。枔乃忍不住在內心大喊著:啊──結婚真有那麼重要嗎?
揉了柔自己的太陽穴,無奈的求助於一旁的雲龍「感覺事情變得很麻煩……,雲龍能請妳幫幫我嗎?」
「交給我吧,枔乃」雲龍露出了淺淺微笑。
待在枔乃身邊這麼多年的雲龍,很少見到她開口求助於別人。不管是自己擅長、或是不擅長,她都盡量靠自己完成。即使會不小心犯錯、會受傷,她依然自己繼續努力著。對於這樣的人向自己開口求助,雲龍感到十分的開心。
「對了對了!比賽時間總得有個限制,所以!當枔乃抵達位於羽意的宅邸前,還沒有任何人達成目標,這次的相親就到此結束了哦!那麼,活動說明就先到這邊!如果有任何需要補充的,我們會在相親進行中逐漸補充。接著就讓這快樂的相親大會開幕吧!」葵賣力地拿著麥克風講解著,而一旁的大介則是拿起手帕幫滿頭大汗的葵擦汗水。
此時天空下起了細雨,就像在慶祝著祭典的開場。
「那麼,事不宜遲,就讓我們為春天響起今年第一首交響曲吧!」
語畢,枔乃從袖子抽出數張符紙,揚起一抹燦爛的笑容。
註:親骨,指摺扇最外層的那片竹(木)片。也就是會經過打磨、打亮的那一片。
作者碎碎念:
首先,感謝點開這篇文章並閱讀完這篇故事位在電腦(手機)螢幕前的妳(你)。大家好,我是Koma。
這篇小說,嚴格來說是愛玩大所創作的「舞鶴憲兵提督的生活日常」及「憲兵府水表課日記」的番外篇。而本篇主角-相羽枔乃,便是我當時參加徵角所創造出來的角色。
這是我第一次將自己的創作發表出來,如果能得到螢幕前的你喜愛,我會感到非常開心。如果有什麼建議,也歡迎留言或私信給我,我會盡量在短時間內回覆的!
最後,感謝愛玩及我就是粉腸兩位,在創作過程中給予我幫助並鼓勵著我。那麼碎碎念就到此,我們下回再見!
縮圖來源:雲龍 | はりもじ [pixiv] http://www.pixiv.net/member_illust.php?mode=medium&illust_id=5044542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