米奴忒的柳橙汁為什麼如此吸引我,這是一個頗有興味的問題。明明那只不過是由數粒柳橙壓榨而成,沒加入其他東西。而那些來自本地生產的柳橙也稱不上是極品,道道地地的平庸柳橙。其中一定有什麼秘密。但我選擇不去解開。我寧可永遠不知道。就讓它繼續待在那裡——那個神祕而可愛的地方。
很小的時候,似乎還來不及更加認識這個世界,米奴忒的父母就死了。強盜闖入她的家,搶了財物,也順便搶了父母的性命。照顧年幼的米奴忒這個工作,很自然地交由祖父接手。後來,祖父也死了,祖父的這間咖啡座則順理成章地由米奴忒繼承。當時她只有十六歲。
不過長年生活在咖啡香味裡,好像就能因此獲得經營咖啡座的能力似的。儘管米奴忒年輕,被顧客和同行看輕,但過沒多久,她的手藝一下子就得到許多人的認可。那些煮了一輩子咖啡的老頭也不得不欽佩這名才華洋溢的少女。也多虧她的年輕,這股名氣使得生意比從前更好。鄰居婦人常說:梅德(米奴忒的祖父)要是還活著,肯定嫉妒得要死。
不光是年輕所造就的名氣,米奴忒的咖啡確實美味。至少所有喝過的人都這麼說。口感雖然略遜於她的祖父,味道也有些淡,但那特有的水果香氣得到許多婦人與少女的好評,與大男人的咖啡有著極大的差別。米奴忒的咖啡就像她自己,而且隨著年紀增長,味道也會發生改變。彷彿那些咖啡是用米奴忒的靈魂磨出來的。
但,儘管多數人大力推薦米奴忒的咖啡,我仍舊沒有去喝的念頭。我只喝柳橙汁。
「妳絕對不會想知道妳正在錯過什麼,樂雅。」米奴忒老是這樣對我說。「講得誇張一點,就連我也迷戀自己的咖啡,甚至希望這世界下的每一場雨都是我的咖啡。我不是想吹捧自己的手藝,而是我的咖啡。這幾乎是上帝的恩賜。然而,妳——罪人樂雅,永遠忽視我的咖啡。真是愚蠢!」
米奴忒傾身靠著櫃檯,嘴裡嚼著咖啡豆。這是她的習慣。也可以說是怪癖。她會將幾顆咖啡豆用手帕包起,放進口袋,偶爾拿出來嗑。
「柳橙汁?為什麼是柳橙汁?該死的柳橙汁!我乾脆把柳橙汁從菜單裡去除算了。」
「妳如果這麼做,我就不來了。」
米奴忒頓時不再接話,嘴裡像老鼠一樣發出喀喀聲響。
「既然妳這麼迷戀自己的咖啡,當初又何必在菜單裡加入柳橙汁?」
「我不允許小孩子在我的店裡喝咖啡。總需要準備一些適合他們的飲料。哈!沒想到我最忠實的顧客居然是為了柳橙汁而來。」她露出苦笑。「嘿,樂雅,我的柳橙汁到底哪裡好喝?我敢保證,那只是普通的柳橙汁。而且我不怕告訴妳,有些柳橙已經軟爛到不能用的地步,可是我不捨得扔掉,照榨不誤。」
「妳連同職業道德一起榨掉了嗎?」
「我只是想表達我對於柳橙汁的輕視。」米奴忒將咖啡豆撥回手帕,重新摺好,收進圍裙口袋。「就一次,好嗎?品嚐看看我的咖啡。也不需要付錢。算我請客。好嗎?好嗎?」
「米奴忒。」
我轉著已經空了的玻璃杯,望向她。
「再來一杯柳橙汁。」
米奴忒呼出一口沮喪的氣,嘴唇彈了幾下。
小後記:米奴忒這個名字取自「Minute M**d」某柳橙汁品牌。「MInute」用法語發音就近似米奴忒。
即興創作很有趣,不太需要創造大規模的世界觀等等,很自由,寫起來很愉快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