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對於我們所擁有的力量還未全然的了解,甚至不過是一知半解,」教室裡,一名教師站在黑板上朗聲的說著,「我們稱呼這股力量叫異能,但若要以科學的角度來說,這種稱呼太過籠統。」
他拿著粉筆,在黑板上寫得咚咚作響,各種異能的類別都被寫在黑板上。
「就算近代科學家們企圖將異能分類並研究,但其實這種分類同樣沒有邏輯性可言;比如說這個:火系異能。」
他左手拍著『火系異能』這個字,右手平舉伸出食指與小指,接著逼波一聲兩顆,小小的火球就出現在指尖。
「看上去都一樣,是嗎?然而生成方式卻是截然不同。一顆是將周遭空氣中的易燃分子抽出揉合並高度運轉發出光熱,另一種則是從消耗我的精神力直接放出熱能。」
他大手一揮消散了兩顆火球,一顆消失於風中,一顆則灑下點點灰燼。他雙手撐在講臺上,仔細看著每一個學生的臉龐。
「生成方式不同,作用不同,操作的概念也不一樣,但是……在現行的分類學上,他們都是火系的異能,甚至在官方的登記上會非常簡單的寫個『火球』。身為一個學者,其實我無法接受這種狀態。撇開我的好惡不談,這堂課的第一個問題,異能出現已經五百多年,為什麼我們對異能仍是一知半解?」
實際上,選這堂『初等異能論』的學生人數很少,空蕩蕩的教室只坐十來人。
大部分人更喜歡一些像是戰鬥訓練的課程,至於理論型態的課程或是生活體驗的課程,大多乏人問津。選這門課要不是真的有興趣,就是為了補充學分想選一門輕鬆的課程含混過關而已。
瑟奴乙正在思考答案,她從來沒有想過這個問題。
異能是怎麼來的?她原本以為這件事肯定會有答案,但老師卻說已經過了五百年都沒有人知道原因,這應該是很重要的事不是嗎?
這時一隻手高高舉起,教師點頭後那名男學生說道:「因為一開始的人類很害怕異能,甚至殺害異能的使用者,是銀翼革命拯救了我們。」
「只是因為害怕嗎?」教師問,「還有其他答案嗎?」
教室內一片鴉雀無聲。
「實際上,異能者只花了二十年就擺平了所謂的『恐懼』這件事,也就是說對異能感到恐懼不安的社會了不起只存在三十年,影響一代人。但剩下空白的四百七十年呢?我們的社會都在做些甚麼呢?」
他走下講臺,高瘦的身型在午後的教室裡投下一道長影。
「變強。」一個細碎的聲音說道,是個少女的聲音。瑟奴乙扭過頭,發現方薰正一臉害羞、微舉著手。
「說下去。」
「因為發生了各種襲擊,所以我們為了變強只專注於如何使用能力,不知不覺間反而形成一種文化。」方薰說道。
教師盯著方薰瞧,好一會兒才說:「同學,妳的名字是?」
「方薰。」方薰似乎真的非常害羞,連耳根子都紅通通的,瑟奴乙甚至可以看見她一隻手正扭著裙子。
「平時成績加五分。」教師邊說邊舉起雙手,「這個教室與這個學園就是社會的現況,戰技課程的人數多到可以分成十八個小隊演練分擊戰,但理論課卻連分組討論都顯得困難,一群戰鬥狂通通都跑來當學生,只為了變成更強的戰鬥狂。」
「在社會資源上的分配也相同,將異能用於日常生活、研究異能運作與生成的機構大多必須提出完整的研究流程與相關報告才能獲取些微的補助,但若是戰技研究、或是組成一個新的戰鬥營......甚至不需要提出,只要你有興趣,政府自然會來跟你接觸。」
「因此,第二個問題,」教師敲著自己的腦袋,「為什麼政府更鼓勵民間將異能用於戰鬥?剛剛有位同學提出了不同於教科書上的概念,我們社會已經造就一種必須不斷變強的文化。我們可以接著思考下去,這種變化是自然而然的嗎?」
他環視著周遭的學生,但沒有人想回答,有的人意興闌珊,有的人根本就睡著了。還有個學生在懷中不停操作著一把極小的短劍,似乎是一種修練異能的方式。
「請思考。各位!在身為一個異能者之前,別忘記你是一個擁有思考能力的人。」他推了推眼鏡,「給你們十分鐘,可以盡情討論。」
瑟奴乙沉思著。
她沒思考過為什麼異能總是拿來戰鬥這件事,因為她的異能不太能夠應付戰鬥,過去她更常用棘杖予敵人痛擊。
但的確……進入學園後,所看見、所聽見的異能幾乎都用於戰鬥。其餘的異能呢?比如說擁有操作火焰異能的超級廚師?
「怎麼了?覺得無聊嗎?」方薰雙手合十,一臉不好意思的說,「修這門課的人真的很少,所以我一直想找個伴……」
瑟奴乙搖頭,她本來就有打算要修一門異能研究相關的課,方薰的邀請正合她的需求。她說:「我只是在想老師的問題,為什麼……異能總是拿來戰鬥?」
「恩…」方薰歪著頭看著自己的雙手,接著將小手伸向瑟奴乙的大手輕輕握著,另隻手則捏成拳頭。「手,可以拿來握,也可以拿來揮。」
「腳也是,我們能用腳踢人,但也可以用腳奔跑。」瑟奴乙說,「異能為什麼不?」
「異能與手腳有甚麼不同?我們一樣可以使用它。」
「異能無實體。」瑟奴乙,「它飄渺無形。」
「思緒也是無形的,但思緒有良善的,也有險惡的。」方薰搖搖頭,「有甚麼不一樣讓異能的使用處處受限?或者是我們的想法根本是錯的?像有些國家、有些地方,人的手與腳也是只用來戰鬥,不做別的。」
「他們還是會用手吃飯,撫觸,尋覓,行走,奔跑,跳躍。」瑟奴乙瞇著眼,像是想到了些甚麼,「因為手本來就是用來拿取,腳本身便是拿來行走。」
「本來……」方薰複誦著這個字眼,眼神流轉,不知為什麼突然緊捏著瑟奴乙的手。
「本來……」瑟奴乙跟著低吟。
「人類本來沒有異能。」方薰說。
「人類為何擁有異能?」瑟奴乙一臉認真地詢問,方薰搖頭。
他們只是學生,但他們知曉歷史。知道異能產生之後的動盪歲月,同時也感到一絲詭譎。
不知甚麼時候教師已經穿上他的綠色軍外套與白色釣魚帽,他站在他們倆前面,瞇起的眼睛透著一絲銀光。
他沉沉地問:「感到恐懼嗎?」
瑟奴乙與方薰嚇了一跳,左看右瞧才發現整班學生老早就都走了,只有沉浸在悄悄話裡的兩人與教師還留在教室中。
「誰予人類異能?」教師問。
「予人異能所為何事?」教師又問。
「每當我們使用一次異能,世界又有了甚麼變動?」教師最後這麼問。
兩人沒有答案,只是呆望。
「思考。」教師輕拍倆人的頭,「多思考,別放棄鑽研真理的態度。我的名字是休斯?烏貝,未來有問題可以問我,另外跟你們說一聲,這門課就到今天為止。」
「為什麼?」瑟奴乙與方薰兩人異口同聲地問。
「除了你們以外其餘人都被死當啦。」烏貝教授聳聳肩,「他們並非為了思考而來。如果只剩你們兩個,教評會大概會質疑這門課的實用性吧?」
高瘦身影輕鬆走向教室門,穿過迴廊,漸漸遠去。
瑟奴乙與方薰兩人呆坐在教室中。
夕色落進教室中,遠方的湖面閃著波光,一切都如昨天那般,但一個全新的角度正影響著他們,那些親密與理所當然的事,如今已經不再那麼確定。
不知為何,他們倆同時猛然回頭,甚麼也沒有、身後空無一人。
但他們能感覺到異能鼓譟著,就像頭張牙舞爪的野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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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樂每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