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族之王，您有什麼看法？」
天界朝堂議所，諸家仙官排排站於殿下，立於堂上階前主持的天官轉頭詢問只低自己一階的紫色身影卻無回應，只得再問：「魔王大人？」
幾次呼喚，望著某方向失神的紫丞終於回過神來，接上話題：「只要不超出人間濁氣可負荷範圍，天界想將濁氣導入人間倒是可試。」
「喔？看來魔王大人並非贊同此法，」天官聽出話中玄機，反問：「人間可負荷的範圍有多少？我們又能試幾處？」
紫丞唇角牽了個好看弧度，笑意卻未達眼底：「……不如拿輪迴之地試試？」
此話一出，舉堂嘩然。
「你！」天官面色有些不善起來：「根本是為了私利！輪迴之地可是天界生息相關之所，怎可能讓你輕易進入毀壞清濁！」
「據我所知，天界輪迴之地在天神樓澈消亡前十年便已無神人走出，至今依然。」紫丞皮笑肉不笑，反譏：「若說天界何處最該回復原本清濁比例，不是那裡，該是何方？」
與濁氣瀰漫魔界歸墟泉對應，天界清淨也有處天人輪迴之所。
輪迴之地天生天長的仙人原本就是一定數量，在傾覆的清濁環境下自然也有不適應而死去的，而自輪迴之地重獲新生的仙人數量持續下滑多年，終至不再有人自那處走出……
十五年前，樓澈的行動只保了偌大人間，受不到眷顧的天界各處依然遭受濁氣侵蝕之苦。
幾名天帝對此完全不表示什麼，卻是底下靠飛升入天的幾眾仙班持續出現不滿聲浪。
他們好不容易拋去凡胎身分成為仙人，現在卻得跟著魔族甚至回頭學人類適應濁氣生存，怎叫他們接受？
如今天界多為後天修練成仙、或其與天界居民結合繁衍之流，對他們來說，純種天人數量多寡自然無關緊要。
他卻在乎的緊，無時不盼著有身擁純清之氣天人自那出現消息傳來。
「將濁氣導出不過是暫時調整，天官大人原想以何處為試？而試了幾處幾次、試後多久才算是你滿意的成功？」連笑都收起來，紫丞冷著臉說：「蕓蕓眾生好不容易才得這十幾年喘息機會，再因無謂原因任意導入濁氣，人間平衡瞬間破壞的後果天官大人擔當得起嗎？」
「你、魔王大人您倒是有好生之德啊！」那天官暗自咬牙，繼續義正凜然：「輪迴之地於天界太過重要，要有什麼萬一天界萬萬承受不起，自然先以諸位天帝之所為試……比起已然渺茫又易夭的新生，保全現存希望更為實際些。」
「喔？諸位天帝之所嗎？」
「天相已亡，天官大人今為黃帝大人代理，想來必定是深居養魂的黃帝大人所在優先了？」見那天官頷首同意，紫丞瞇起眼，不待人發言便逕直說道：「那請黃帝大人親自向我開口，紫丞必定傾力相助。」
「你、你！開什麼玩笑！」天官與下面一眾仙官無不氣結：「黃帝大人身分何等尊貴，怎能與魔族－－」
「神本為魔，魔即是神。」失傳已久的語言突地在朝堂迴響，藉紫丞嗓音帶了幾分威嚴。
眾生皆有濁性，附著言靈禁制的話語瞬間將一殿仙官施以無形束縛。
原本加於魔道的枷鎖在解禁後，反倒成為吸收盤古之源威能與些許上古記憶的他一大利器，但凡心惡之人，皆可束縛。
而唯一能相抗、濁性全無者，已不在這世上。
「大膽！這裡可是神界！」那天官震驚非常，大罵。
「神界又如何？」紫丞毫不隱藏臉上鄙視。
「放任清濁持續失衡，世界只會回歸初始，屆時哪有神界存在？魔界既由我所掌，論位爵我可與天帝相當，肯紆尊來此與你小小天官商議只為展現我最大誠意，並非容你肆意踐踏我族地位。」
「天相之位懸宕已久，若論官階替補該是早確定下來了，黃帝大人卻遲未拔擢你上位，想必是覺你才德不足，又或者我能合理猜測：今日天界淪你這中天界小小天官擅自作主，可是諸位天帝已遭不測？只因無人下詔，無膽改朝換代的你永遠只能留在天官之位。」
「我並非前天神那好生慈悲好說話之徒，插手管人間最大原因是前天神所託，他喜愛人間繁華、他聽見人界蒼生苦痛，當蕓蕓眾生對天哀號祝禱祈望濁氣侵蝕苦痛消去時你們在做什麼？當我們魔族協助人類抵禦環境劇烈變化、適應自身濁氣帶來影響時，你們又在做什麼？想必是同現在這般抱持神魔清濁之別、推究於因果，結論出人類全是罪有應得自食惡果，冷眼觀之吧？」
「前天神喜愛天界自然不下人間，天界有難，我必幫之。但若只是諸位仙官們為逃避現實所想出毫無意義的蠢法子，無眾天帝親自審核相託，恕我愛莫能助，你們另請高明吧。」
「當然，若有人比純濁之體的我更擅濁氣運行，請務必相告，紫丞必當虛心登門求教。」
看那天官怒容由通紅氣到有些發紫，再不願看、也不願多說，覺得今日根本是場鬧劇的紫丞就往議堂外走去。
「不必講得大義凜然！這清濁失衡就是因你而起！」看著走至門前只差一步出殿的魔族，天官只來得及出言辱罵，也不知當事人究竟有沒聽到，紫色身影就這樣躍上混沌斑斕身影離去。
紫丞一走，施於眾仙身上束縛瞬間化消，被耗去不少精力的眾仙脫力跪倒在地，一室呻吟。
「魔王紫丞……」主事天官咬牙，恨恨念著。
『吾王啊，』遨遊於天界比人間灰茫了些天際，藉相連印記感受到背上那人心緒，自詡智慧絕頂的混沌忍不住有些無所適從：『回轉人間嗎？』
「不，去輪迴之地看看吧。」
狂風吹拂，冷靜下來的紫丞這才有些懊悔自己方才在大殿上那般失態。
其實那天官所說也很現實，如今即使再有天人自輪迴之地出生，尚未穩定發展茁壯的身體在這變動的環境下確實容易夭亡，如何降低諸位天帝與天界眾人被濁氣所傷損害、讓祂們有更多時間與力量去應對接下來持續失衡的世界才是良方。
只是人間勢必遭受影響也是事實，以他對諸天帝的了解，祂們十有八九不會贊成此法；而他大動肝火更是不甘：與那人重逢機會就這樣生生扼殺在明顯有私利的無德仙人手中！
『可那處佈有重重禁制和重兵……』
「不用太靠近，我就在遠處看看……一會就好……」
遙望清氣佔重比例較多的輪迴之地，與四周相較起來清澈許多天空就像是灰黑畫布上的白色破口，平復下來的思緒，再度飄往遠方……
樓澈，你會回來嗎？
創作內容
[幻三四] 曲終人未散（十二）
幻想三國誌 (3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