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道上站了一名高大的女子,她衣衫襤褸,赤著足,一頭白髮雜亂糾結,完全是副流浪漢打扮;但她的體態健壯、站姿英挺,淡紫雙眸沒有一絲雜念,堅毅滿盈。
她是瑟奴乙,正撐著棘杖瞇起眼眺望遠方。
她猜測自己快踏入學校的範圍,不禁想瞧瞧未來的棲身之所。
夜色遮掩了景物,但她仍隱約看見一些柵欄,似乎是個放牧的處所,濃濃的動物體味也隨著風飄來。牛、羊、馬、豬,應該還有座雞舍……
她感到一絲絲熟悉,想起那段天未亮便起床照料牲畜們的日子,簡單充實,樸質美好。
熟悉多多少少在她心裡惹起點刺痛,但經過長途跋涉、將近半年的苦行,她學會接受那股刺痛,就像接受自己的過去一樣,她學會更多聆聽,學會緘默,她學會順從感受,學會捕捉空氣中絲絲流動。
悠悠地,她吟起了禱詞:
「地母懷中的姊妹與兄弟,我已脫下鞋襪,願爾等與我同行。
請隨我追尋,願我所行徑,盡成爾等之國,行爾等之律。
我靜默為爾等聽聆,我低喃為爾等權柄。
以暖陽為橄欖枝,分享初春的生生不息。
讚美抽芽嫩葉,稱頌破殼雛獸,我帶他們來,就同爾等伴我左右。
以凜風為罌粟,規律嚴冬的漠然死寂。
輕撫枯枝老藤,默掩亡者殘軀,我領他們走,就同爾等伴我左右。
請讓我忘卻畏懼,請令我消逝猜疑。
我等將一同前行,劈開荊棘,獲得應許。
薩乙?瑟奴乙。
薩乙?瑟奴乙。
薩乙?瑟奴乙。」
微微亮光自棘杖點點灑落,像螢火蟲般在瑟奴乙身邊盤旋,她感受到力量,也感受到所有人與自己同在。
她打開了一條縫通往寶庫,那是個生與死間的夾層,諸代的瑟奴乙與奉者們在低語,原以為的結束並沒有結束,他們都還在,他們被她食盡、被納入寶庫,不生亦非死;當瑟奴乙是黛西時,她忽略她們的低語,而在經過長途的苦行後,瑟奴乙明白這是自己的責任。她必須與他們和解,她必須對他們張開雙臂。
一陣嘈雜打斷她的思緒,原先寂靜的森林突然晃動起來。不遠處一顆信號彈飛上天際,接著一顆又一顆,烽火割破夜色泛起紅暈。
瞬間,肅殺之氣瀰漫森林。
她知道自己仍被追趕,被一個擁有鋼鐵面孔的將軍追趕,沿路的傳說說他自地獄回來,渾身高漲復仇業火。
瑟奴乙並不恐懼,她知道自己不能被恐懼擊倒。
她渴望前往未來,那個聲音應許她那個學園將是她的容身之所,然而在邁步向前之前,她必須與過往做一個了斷。
她迅速脫離林道沒入林中。
熾白曳影投在林間,她的位置被掌握,人聲總在不遠處傳來,大量追跡犬的狂吠更是如影隨形。
她輕快跨過枯木、滑下陡坡鑽進一大片矮灌木叢中。顧不得粗枝畫破體膚,她手忙腳亂地褪去衣物,將其撕成數段分別埋藏在灌木叢中。
備妥一切後,她全力奔跑。
夜色下,少女裸著身子狂奔。她低聲祈禱,讓來自寶庫的恩賜持續保護自己,她潔白健壯的體膚繞著點點白光,臉上不知不覺掛上俏皮笑意;她像在玩一場遊戲,就像神話中的寧芙般悠遊山林。
奔出森林後她向前一躍投進河中。
她在河中將最後一段衣物綁在枯木上拋走,自己則奮力往對岸遊去;她沒有上岸,浸在水中半爬半游地往上游前行。
冰冷的河水讓她混身發抖,逆游而上更是不可能的任務,但她是個健壯的女孩。她載浮載沉,速度慢,但仍緩緩推進。
她必須要等待。
她不是戰士,也不是刺客,但如果要隻身面對這個局面,就必須充當一下。她回想著那個將軍。他必然想親手報仇,因此他肯定在附近。
她握緊棘杖,再一次祈禱,祈求更多的勇氣。
遠處樹林中響起數陣狂吠,一聲接著一聲,像是彼此通報;她知道追跡犬已經找到那片灌木叢,自己必須抓緊機會。
她跳上河岸開始往高處走,她依稀記得這附近有個高點。
仍淌著水,混身顫抖、虛軟無力。雖然很高興暫時沒聽見人聲與步步進逼的犬吠,但同時她的氣力也不斷流失。
她氣喘吁吁,無力攀上高點,實際上天色昏暗的情況下,她也不確定自己真的可以憑記憶找到地圖上的三角點。
她無奈地靠著樹幹,疲倦的雙眼卻突然捕捉到一絲希望。
一團特別巨大黑影正沿著河道往下去,在黑壓壓的影子中,有一圈光亮。
他在那裡。
瑟奴乙確信那個將軍就在那裡。軍隊在河岸邊散開,有些黑影往下游去,似乎被最後一個布塊吸引。
但最狡詐的人沒有。那個顯然是核心的部隊在河岸邊逗留、搜尋。
瑟奴乙低聲祈禱,振奮精神。
他一定會來。她知道,從一開始所有行動為的就是要拉扯他的軍隊,她必須要得到一個適當的出手機會。
她悄悄攀上一棵樹,知道氣息會引導那個將軍來。
軍靴的聲響近了,稀疏的犬吠聲一路領著他們來。
她望見隊伍正中央的人,戴著兜帽,雖然高大但步履蹣跚。
是他了。
她半蹲在葉間,蓄勢待發。
隊伍越來越近,軍人們用一種幾乎是散漫的態度搜索著,也許對他們而言搜索一個少女根本是笑掉大牙的任務。
巨大的探照燈朝著河面與四周的樹林照著,空無一人、空無一人,頻頻落空讓軍人們更顯懶散。
忽地,探照燈的正中央立了一名少女。
裸著身子,手持巨大鐵杖的少女,一頭白髮仍透著點溼,嬌嫩的肩頭微微顫著。軍人們望著,呆了。
美麗而健壯,既神秘亦神聖,在某個瞬間,軍人們完全不想與少女為敵。
直到有人大喊開槍,第一聲槍響後軍人們才回過神來扣下扳機,但少女已飛奔而至。
子彈朝少女鑽,在潔白的身子上燦出血花;少女速度不減,憑著一股毅力穿越人牆,她揮舞著棘杖頂開擋路的軍人。
鮮血與生命從彈孔逸去,她咬緊牙關踏出每一步。她感受到寶庫漸漸不受她的控制,因為她無力保持自己的理性但越是如此,她就顯得越快速。
她踏出一個深坑,雙手握杖迴身猛擊,隊伍正中央、戴著兜帽者被砸個粉碎,大量碎屑揚起,但那並不是有機物,只是稻草與毛屑捆製而成的人偶。
她瞪大眼。
「Surprise!」一個熟悉的聲音在身後響起。
瑟奴乙一個翻滾躲開來自背後的襲擊。是將軍,他重新擁有了張鋼鐵製造的臉孔,身上掛滿奇怪器械,噴著蒸氣。
「小女孩…妳上次打得我好痛啊…呵呵呵……呵呵呵……」他已經不像人類的臉竟還能擠出猙獰的笑臉,瑟奴乙的胃在翻騰,幾乎要止不住雙腳的顫抖。
計畫亂了,一切都超過她的想像。
「妳以為妳耍到我了嗎?啊?我讓一些笨手下跟著妳亂轉,妳就翹高屁股自個兒來找我了…嘖嘖嘖,看看妳現在這副下流樣子,」他晃著金屬腦袋,鏗鏮作響,「妳那對苦命的假爸媽會怎麼想唷,妳這小騷貨。」
將軍說著,四周的軍人也跟著狂笑起來,他們恢復了自己的本色,忘卻所有的神聖,也看不見莊嚴,淫穢與對鮮血的渴望充斥了每一絲神經,各個都成為嗜血的狼,貪婪的雙眼死命往瑟奴乙瞧。
瞬間,瑟奴乙覺得自己縮得好小,恨不得隨便抓點東西把自己包得密不通風,她感到寒冷,她渴望溫暖。
「來!」將軍大吼,朝著瑟奴乙由上往下猛揮一拳,一拳,然後又是一拳。
她高舉棘杖企圖擋下,但卻整個人被轟倒在地、撞出一個坑洞;她用雙手抵抗,在一陣血肉橫飛後,手臂不自然的彎曲垂掛。
她不得不向壓倒性的力量臣服,躺在冰冷坑裡,聽著訕笑,淚水自雙頰留下。
太短了,真的太短了,快樂的日子太短了,我好想再漫步於陽光下,想過更溫暖的日子,想過更自由的日子…….
巨大的拳頭高高舉起,軍人們在歡呼,將軍背後的蒸氣閥拉起,大量蒸氣噴發成霧,白霧壟罩中,她闔上眼淡然接受命運。
我只能走到這裡,對不起。我沒有負起責任,還沒有去到應許之地,也沒有找到下一個瑟奴乙…......
她想起小時候夜裡躺在石盒中等著被食盡。太相似了,繞了一圈,卻總做著同樣的事,躺著、等著,等著命運的巨錘朝自己揮來。
蓬!
命運沒有揮下終結的鐵鎚,一個男人悍然而至。
紅黑相間的軍裝,鐵與血淬煉而成精鋼般的體魄,就連花白的頭髮都昂揚翹起,他雙手穩穩撐著這必殺的ㄧ拳。
「第一課,」男子對漸漸失去意識的瑟奴乙說道,「沒有比隻身犯險的英雄主義還要蠢的東西。」
「你……是誰?」將軍問。
男子不理會將軍的提問,逕自吼道:「紀律!」
劇烈的啼聲由遠而近,一群響亮的聲音應和著:「破陣之矛!」
男人揮開將軍再吼:「團結!」
威風凜凜的騎兵隊衝鋒而至,他們齊應道:「禦敵之盾!」
「以焠火之名,吾等,前來鎔鋼!」男人由背後抽出雙棍,咧嘴而笑。
瑟奴乙闔眼,她知道,自己已經來到應許之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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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恩,感覺氣勢沒有出來(抱頭)。主要問題是做為主觀者的瑟奴乙昏昏去了......被揍成那樣不昏死也難啦。
不然好想多描敘一下騎兵隊威風殺進場內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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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篇加點:智力+10,異能+20
不經一事不長一智,故智力+10
經過苦行般的跋涉更能掌握虔誠祈禱,故異能+2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