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元2066年3月中
口
約翰蹲在角落休息，等待身體些微的不適退去。
基地的三張大床被移開，騰出一塊空間用做訓練。他們鋪上軟墊，由珍妮佛和亞歷山大輪流鍛鍊他們，從基本的翻滾跑跳到隱匿技巧、掩體間的移動、摸近目標的方法，然後近身肉搏、遠距離射擊、各式兵器的操作、戰場的觀察和解讀，最後實戰。
約翰被珍妮佛揍得很慘，如果是正常人類早就斷氣了，但約翰的感知能力只有生前的五分之一，所以很能挨打，連續訓練三天三夜更是常有。
他已經習慣微量的觸覺了，但他永遠不會忘記剛下醫療床的驚奇，腳底的觸感、雙掌貼在地上的冰涼，拳頭張握之間的貼合，整整十六年他不曾如此。
雖然感受力非常薄弱，彷彿足歲的嬰兒，但也夠讓約翰歡天喜地好一陣子。
「還能動嗎？」珍妮佛扔下鐵管，很滿意自己剛才的表現。
「差點就贏了。」約翰站起身，準備下一輪的對戰。
「差的遠。」他退開幾步，再度擺出戰鬥姿勢。
突然鐵門打開，亞歷山大走了進來，神色有點謹慎，在電腦前操作些什麼，麥克跟在後頭。珍妮佛覺得事情有異，要約翰一起過去。
只見螢幕跳出一封電子郵件，寄件者不詳。亞歷山大輸入解密文字，接著點開，內容簡短寫道：「已收到影子密報，看來時間有限，須立即行動，美國領袖的遭遇是個好時機。情報交換：特倫頓列入炸毀清單。」
「已經確定了嗎？」約翰曉得密報所謂的行動是指什麼，他也知道寄件者是非信徒的另一個盟幫，逆禱告。過去這段時間，除了訓練以外，他也吸收很多關於地下組織的知識和情報。
「八九不離十，就算有偏誤，也不能繼續等了。」亞歷山大從位置起身，向他們說道：「著手準備吧，這會是一趟遠行。」說完前去整理行囊。
珍妮佛命令麥克將基地的電源關閉，接著帶約翰去衣櫃，翻找衣物。
「顯然我不可能繼續穿卡通短袖了。」約翰曉得他要幹嘛，心裡竟有一點彆扭，自從他變成殭屍後，就很少有其他不同的穿搭，頂多衣服破掉必須換，但風格一直都是那樣。
珍妮佛挑出幾件深色的戰鬥外衣往他胸口塞，碎念道：「語氣幹嘛這麼失望？這可是主子特地幫你收集的，你也不希望被爛衣服害死吧？」
約翰拿著那些不同材質又沉重的衣服，根本沒有主意。
「先穿這個，再穿那個，褲子穿這個。」珍妮佛將他打發掉，轉而注意自己的武器。
約翰抱著衣物躲到角落，仔細端詳。內襯是細織的方格網金屬衣，據說能防彈，外套是貼身的漆黑皮革，很有本世紀三零年代的叢林特戰氣息，褲子和珍妮佛相同，鞋子是加拿大製的軍靴。
這種等級的服飾在現今非常稀有，大部分貨源都被政府或地下組織把持著，只有極少量在黑市流通，價格高的嚇人。當然亞歷山大不可能花錢買，他只是外出時順手拿了一些回來，約翰對此完全不意外。
他脫下短袖時，順手將胸前的照片拿了出來，怔怔看了好一會，思緒繚繞。
「那是全家福嗎？」珍妮佛脫下上衣，眼神瞄去。
「噢，算是吧......」約翰趕緊將照片塞進褲子，迅速套上，突如其來地感到害臊，畢竟那是和自己無關的照片。這時他發現珍妮佛脖子上戴的項鍊不是他想像中的鑽鍊，而是一個小小的金屬盒。
「那是......」約翰好奇問道，眼神盯著。
珍妮佛愣住，接著聳聳肩說道：「小小的紀念物。」表情一副沒什麼大不了。
準備差不多時，珍妮佛丟了把長劍給他，這是他們講好的禮物。約翰抽出來看，這把劍介於武士刀和中東闊刀，約一個指節寬，劍身微微彎曲，但不明顯，劍尖逐漸縮細，彷彿一根大針，刃邊極其銳利，彷彿還透著寒茫。
「認真的？」約翰雖然沒日沒夜的接受訓練，但還是頭一次拿到真正的武器。
「用它對抗這個世界。」珍妮佛完美著裝，背上機械製的複合反曲滑輪弓，扛了兩大箭袋，威風凜凜，那副模樣簡直想把全世界的殭屍殺光。
他們準備就緒，一一離開，由麥克負責開車。他們換成一輛褐色休旅車，加裝很多額外的裝備，甚至連結構也略有小改，但細節約翰不清楚，他只知道這玩意造價不斐，是黑市老闆精心打造，原本還不打算將某些技術放入，是亞歷山大出面才談成。
地圖導航開啟，車子離開遮蔽物，一路駛向美國領袖的地盤：奎克敦。
「為了避開新聯合國的耳目，我們從阿倫敦繞下去。」麥克說道。
約翰打開手機，查看整張賓夕法尼亞邦的地圖，了解奎克敦就在費城上方，距離很遠，甚至可用荒郊野外來形容，是座不起眼的小鎮。
但美國領袖卻是個大幫派，幫眾上百名，凝聚力和號召力都非常好，憑著早期的滿腔熱血紮根下來，在那地方屹立數年之久，於各派系間取得一個巧妙的平衡。
時間來到凌晨兩點半，山區漆黑一片，萬里無雲，繁星點點，路面年久失修，稍有裂痕，車子開在上頭不時顛簸，兩側都是崎嶇的矮山丘，隨著春天的到來而開滿花草。
「快到辨識區了。」麥克放慢車速，更加注意周遭的情況。
亞歷山大擺擺手，表示繼續前進沒關係。
他們經過幾個柵欄隘口，壓過一列未開啟的油壓拒馬，前方能看見無數的低矮建築，路燈微亮，還有幾個持槍的守衛，美國國旗插在哨崗上隨風飄搖著。
守衛伸出手，大拇指向後比，表示繼續前進。
這是約翰第一次來到奎克敦，模樣和他想像的差不多，盡是些廢棄破舊的木製住宅，只有少數利用鋼筋和水泥補強，所有的青草和樹木全砍光了，鋪上大範圍的柏油，將整個鎮統合成一座巨大的多功能兵營，有彈藥庫、集中住所、維修廠和廣大的停車坪，各式重噸卡車整齊地羅列著。
「難怪他能在這鬼地方生存下來，簡直是軍閥頭子。」約翰喃喃自語。
麥克根據亞歷山大的指示，直接開往鎮辦事大樓。
這棟大樓七層樓高，占地不小，近看頗為雄偉，四周有數名全副武裝的衛兵，拿著衝狙兩式連發步槍，頭戴式的綠光瞄準鏡在黑夜中頗為嚇人。
車子停在正門前，他們一一下車。約翰一抬頭就看見大樓外披了整面的美國國旗，讓他看傻了眼，在加入非信徒以前，他根本不敢想像新聯合國底下竟有這樣的幫派。
由亞歷山大帶頭進入，大廳的兩名衛兵靠上前，領著他們搭乘電梯上去。
約翰有點訝異裡頭的完善裝潢，地板有上過漆的光亮，牆面乾淨，種植些許植物，連恆溫空調都開著，雖然大部分的空間應該無人使用，但仍用心維持。
原本六樓的鎮長室已經改名為美國地下戰情室，面積擴大許多，從普通的辦公空間改造成可容納上百人的議廳，而且模樣完全仿照丹佛的指揮堡壘。
「第三次來，還是沒有媒體室。」珍妮佛覺得這是不小的瑕疵。相較約翰跟麥克的驚訝反應，他顯得泰然若定。
總指揮所就在主講臺的後方，有扇左右對稱的大門，衛兵輸入密碼開鎖，接著退開。
亞歷山大一進去，就看見美國領袖的頭兒：查理士，坐在辦公桌裡舞著筆。
「原來查理士長這樣......」約翰發現他的體態很像麥克，都是壯碩型的巨無霸，但查理士似乎高了點，而且雙臂更加粗壯，幾乎把皮膚撐到極限，彷彿血肉製造的巨大鑽頭，或菠菜吃多的水手卜派。
「好久不見了，亞歷山大。」查理士抬頭看著他，態度稱不上友善。
「都老朋友了，還要我繞來繞去。」亞歷山大拉了張椅子來坐，維持一貫的輕鬆。
「老朋友？接下來你有十分鐘的時間讓這個字眼成立，希望你的誠意大到讓我忘記之前那件事。」查理士攤手，特別提醒他。
約翰好奇地偷偷問道：「哪件事？」
珍妮佛無奈聳聳肩，說道：「非信徒剛成立時資源缺乏，我們跟領袖借了點東西走，誰知道他記恨這麼久。」
「一臺軍用伺服器！一輛卡車！」查理士提高音量，瞪著珍妮佛。
「別這麼大的火氣，你得到的會比失去的更多。」亞歷山大一副人生導師的樣子。
查理士暫緩幾秒讓自己冷靜，接著說道：「告訴我，我得到什麼。」
「盟友。」亞歷山大打響手指，「你們有麻煩了，對吧？」
「先告訴我，你們的動機何在？」
「既然都打算推翻新聯合國，也無所謂動機了吧？只要是政府密謀成立的地下組織都是敵軍，你能認同吧？」
約翰注意到他的桌子很好看，端莊隆重，仿上個世紀的英國風格，這可不是隨便哪間家具店能買到的，但他不確定是膺品還是真的從白宮偷來。
「在豎起大義的旗子前，我們得搞清楚目的，你推翻的理由和我未必相同。」查理士攤手，「你知道我的理念，你呢？你是真心想幫助我們，還是暫時利用我們？」
亞歷山大撥了撥劉海，眼神轉為認真，正經說道：「我只要拉馬斯死，剩下的我沒意見，國家主義也好、屬地主義也好，我都支持。」
「所以推翻政府之後，你將保持中立還是隨我建立美國？」查理士咄咄逼人，偏頭看著他。
「如果你一定要我加入你，好！我幫你建立美國！」亞歷山大突然立下重誓，鏗鏘有力。
約翰怔住，轉頭看向其他同伴，不敢相信這麼大的事情竟然馬上做出決定，麥克也嚇著了。
「我感謝你的用心。」查理士雖然還是維持著驕傲態度，但語氣軟化不少，「但你還不能證明，非信徒是和我有相同理念的組織，現在逼著你表態沒有意義，我只是好奇你所追求的目標，原來是要拉馬斯死啊.....真是出乎意料。」
「改天我們可以一起做心理治療，但現在有更重要的事。」
「好吧，至少我們的想法暫時不衝突。」
珍妮佛露出「真是受夠了」的表情，他等他們繞回主題等很久了。
「談談刺輪吧，關於上個禮拜發生的事情。」亞歷山大破題而入。
查理士將桌上的資料闔上，看了看投影時間，說道：「星期六的凌晨，十餘名重裝分子潛入奎克敦，一連擊殺我八名好手，直闖這棟大樓，目的是暗殺我。」
約翰神色愕然，一點也沒察覺這棟乾淨整潔的大樓，不久前才發生激烈的戰爭。
「雖然我們出動快速反應部隊，將大部分入侵者留在外頭，但仍有幾隻闖了進來，幸好不成什麼問題。」查理士輕描淡寫，好像只是撿了幾隻兔子，「顯然有什麼事情迫使他們動手，我想你也是為此而來吧？」
「拉馬斯要來美洲巡視了。」
查理士眼睛一亮，身子微微挺起，聲音低沉地問：「消息確定嗎？」
「非信徒的情報網不會有誤。」亞歷山大信誓旦旦，「最晚在年底前，早一點六七月都有可能。」
「怪不得鳥事接連到來，原來如此......」查理士顯得有些興奮，手肘撐在桌上，彷彿等到什麼天賜良機。
「我建議先從刺輪幫的陣地開始調查，再來商討下一步該怎麼做。」亞歷山大很滿意他的反應，「相信你們已經有不少資料，先安排個地方給我們吧？」
「當然，老朋友。」查理士叫衛兵進來，吩咐他帶非信徒前往一棟空屋，接著說道：「其實我們對目前的刺輪不太了解，畢竟政府介入後，這幾個禮拜內改變很多，各派系的勢力消長我們沒能完全掌握。」
「沒關係，天亮後開始討論。」亞歷山大起身，和查理士握手，接著隨衛兵離開指揮所。
他們走出鎮辦事大樓，數名衛兵立即湧上，圍在他們周遭，其中一個向麥克伸出手。
「這是？」麥克有點嚇著，還以為他們已經和好了。
「車鑰匙給他們吧，這陣仗是保護我們。」珍妮佛解釋。麥克只好照做，看著他們將休旅車開走。
一路上沒人交談，只有不間斷的腳步聲，除了護衛以外，周遭士兵不算多，約翰好奇這是正常的佈署還是特別增加過。
他們轉往一條小巷，衛兵開始減少，最後只剩兩個繼續跟著，亞歷山大偷偷向珍妮佛說道：「你等等去博卡市晃晃，天亮前回來。」
「收到。」珍妮佛機警的注意四周，接著消失在隊伍裡，只有約翰注意到了。
創作內容
【長篇連載】殭屍世界 --- 第 17 章
小說創作 (12)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