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勢非常強烈,兩個男孩在泥土道路上奔跑著。
雨水讓地面變得相當泥濘,奧丁在自己的鞋子沾上髒污時,露出了相當嫌惡的表情。相反地,沙特倒是對這些泥巴沒甚麼意見,這也讓他在歸途中輕鬆超越了奧丁。
回到鎮上時,主要道路上已空無一人。倆人匆忙找了一座屋簷較大的房子避雨。他們看著眼前的磅礡大雨,不禁苦笑互望。
「沙特,晚飯有要在我家吃嗎?」奧丁背靠著牆,努力用手擰出衣角的水。
「恩 ...... 」沙特的表情遲疑,過了一會兒才接著開口。「不了,等雨變小一點之後,我想去我父母那裡一下。」
奧丁聽完沉默了幾秒。
「瞭了,有空再來我家沖澡吧,我母親今天有準備熱水喔。」
看著朋友顧慮自己,沙特覺得有些感動。
「謝啦。」他笑道。
* * * 倆人在後頭一個岔道分手。沙特往小鎮東邊盡頭跑去,雨仍然沒有減小的趨勢。雙手雖然遮著頭頂,但雨水早已滲入他黑色的髮絲。
「 ...... 」鎮東出口附近,沙特回到了自己的家。
衣角落下的水滴聲響蓋過了家裡的寂靜,沒有迎接的話語,沒有煮飯的聲響,沒有家人談話的喧鬧聲,甚麼都沒有。空無一人的屋子。
* * * 昏暗門口邊,籬笆圍好的泥土裡有好幾束嬌小白花,伴隨在冷風中搖曳。
沙特彎腰摘了幾朵起來,摘起的純白花瓣上頭仍掛著幾粒水珠,他呼了一口氣把它們吹散。取了幾枚種子,埋入那空出來的泥土。
木桌上,是早晨沒吃完的麵包與乳酪。少年小心翼翼地將它們和白花一起,用布反覆裹了起來,直至確認不會滾落出來,才在上頭綁了個大結。
沒在屋內多做停留,少年再度跑入大雨中。
* * * 蜿蜒小路。那是鎮東出口外通往『月之丘』的捷徑。少年對這一帶相當熟稔,他輕巧地避開途中那些天然障礙,迅速地穿梭前進。
月之丘對格里芬鎮來說,是個無可取代的聖地。傳說中不論是神明或先祖,均寄宿在此地,供人祭祀與祭拜。鎮上的學者也流傳一首詩:「月光頂路,必起濃霧。弦琴震鼓,惡魔撩舞。污者停足,永無歸處。」
其中表達的意思就是,月之丘唯給心靈純潔的人放行。若帶著邪念或貪念前往神靈駐足之地,途中必會被藏身於濃霧中的惡魔帶走。
鎮上的長輩們也都是這樣教導下一代,要隨時帶著純真的心,服從睿智之人與教會的指示。沙特反覺得這是很可笑的。在大人們醜陋的嘴臉之下,卻開始假惺惺地要求小孩子學會服從,讓教會成為大家的精神歸所。
用信仰製造對立,互相憎惡。這樣還叫做保持純真嗎?到底誰才更有資格前往月之丘呢?為何信仰不同就要遭受歧視呢?難道不只是為了,讓自己的怒氣找個宣洩管道嗎?總有一天,那些醜惡的大人會遭到報應吧。沙特難過又生氣地想著。
* * * 山丘腰處,雨勢才減小,山坡間卻緊接著起了個大濃霧。
難道是故事中的惡魔嗎?對仍會有如此念頭閃過的自己,沙特感到無奈又有些好笑。明明發誓要獨立自主的啊,卻像個小鬼般幼稚、軟弱、畏懼那些不存在的事物。如果不鍛鍊好心智,又要怎麼獲得更強大的力量呢?
白色的濕空氣和沙特一同前進,視野忽前忽後,持續迷惑著他的方向感。
* * *
路漸漸變得好走。越來越平坦的草地。少年終於到達了寬闊的丘頂。
雖然上空的烏雲仍相當厚實,但雨已經完全停下。周邊的雲層包圍著月之丘,就像在保護這座聖地一般。上空的雲帶繞著漩渦,如同這裡是世界的中心點。
沙特緩緩前進,他從包裹中拿出了適才摘下的白花,望向前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