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續葛雷克公國篇的第一篇,本篇的劇情接續夢醒之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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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那個漫長的噩夢侵襲我之後,我失眠了一夜。想睡但又害怕入睡,感官在黑夜中混濁。我不知該何去何從,直到美好的黎明來臨。裂剛在他的房間,應是還沒醒來。我走到窗邊,看著對面屋頂上的被子緩緩擺動。
葛雷克永遠是夏天,所以我沒關窗子,太熱了。但早晨的風出乎意料地涼爽,現在真好,萬籟俱寂,只有我一人眺望著雅芬。雖然除了密密麻麻,低矮的平頂建築,什麼都看不到。雅芬的風格就是這樣了。
忽然,撲翅的聲音響起,一隻黑白相間的鳥兒如疾影般飛進房間。不,是喜鵲。組織傳信的鳥兒,莫非我和裂鋼要被召回了。這次的休假真是短得可憐……喜鵲飛到一個桌子上,叼著一個小卷軸,我恭敬地接過,對鳥兒行了一個禮,表達我對短暫假期的感謝。
組織為了秘密通信和提醒我們快樂的工作時間又到了,使用喜鵲。不過如果喜鵲遭到意外呢?組織不就公諸於世了?畢竟信件也沒有用密碼寫成。我沒深思過這個問題,也許改天可以去問布朗姆大師。布朗姆大師遠在天邊,美好的卡斯提爾,美好的家。我怎麼湧起了思鄉病,也許這時回家是個好事。
我打開細小的卷軸,深怕粗大的手扯破了。我又想,組織訓練喜鵲銜著信,那萬一信掉了怎麼辦,喜鵲會撿起來嗎?那被人看到了又怎麼辦?不管了,我打開卷軸。上面是幾行密密麻麻,讓人眼睛看得很不舒服的字。
致裂剛與寬劍:
今日,請前往雅芬的據點。
你們將執行幾個任務,詳情到時候我會一一說明。
若不知所在,跟隨喜鵲,牠會引領你們。牠的名字是哈夫丹。
為您解決煩惱的
葛雷克據點主席 加德林
我確實不知道組織竟然還有別的據點,也許還不只一個,更別說知道它在哪了?喜鵲,喜鵲……我看那隻黑白相間的小鳥好像要起飛的樣子。「別動,哈夫丹!」我看旁邊正好有個烤爐,啊哈,我衝過去拿起烤爐,把木炭都倒掉。然後一把蓋住那隻喜鵲,現在牠無處可逃了。
不過我發現好像剛剛直接去關窗子還比較快。罷了,木已成舟。
「寬劍,什麼事。」裂剛打開我們房間連通的門,說道。我看向他的胯下,又轉回他的臉。我非常篤定他剛睡醒,因為他連纏腰布都沒繫起來。我把卷軸遞給他,他看了,說:「我不知道葛雷克也有分部耶。」
「我也是。」我說。
金屬撞擊的聲音。我和裂鋼同時看向反過來蓋在桌上的烤爐,它正在跳動著,顯然是哈夫丹在搖動。
「裂鋼,你快穿好衣服。我不確定烤爐還能撐多久。」
裂剛對我投以疑惑的眼神。
「那是喜鵲。」說著,我前去關上窗子。裂鋼了然似地點了點頭。
「我就這樣去倒也不錯,落個輕鬆自在。」裂剛說著轉身,我看到他的男根發漲立起。雖然說這是起床後的正常反應,據路加的研究是內臟導致。不過為什麼他剛剛沒有挺立,而直到現在?
我大概永遠不會了解。
想起來,路加這個名字好耳熟。好像除了一些研究書籍的署名之外,還在那裡聽過……這不是個尋常的名字,如今已鮮有人使用它,它到底是使用在男性或女性上,也是渾沌未明。
這時,裂剛穿著一件紫色的纏腰布,長長地垂落下來,上面有金色的紋飾。我的左臂,和他的雙掌都纏著繃帶,掩飾我們的身分。
現在,我們準備好要出門了。
「把烤爐拿走,放了這隻小鳥吧!」裂鋼言行合一,把手伸向鐵碗。而我則去開窗子,跟隨喜鵲的指引,我們就能找到組織的分部。
烤爐掀起,喜鵲振翅,穿過窗口,飛向自由,往那遙遠的天際而去。
裂鋼搔了搔頭。「寬劍,你認為現在應該怎麼辦。」
「……」我不知道。
「也許我和你可以做一場,反正鳥都走了。」他說。我偷瞄他的纏腰布,幸好沒有像剛才一樣激動了。
「不行,我們是組織的人,不應該把指示當成無物。」我義正詞嚴地說。
「你是說我們要……」
「對,不管怎樣,找到那隻喜鵲。」我說。「出發。」我逕自往房門走去,今天很難得,我比裂鋼主動這麼多。看到眼角餘光他只能被迫跟上的表情,還真讓人愉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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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熱,好熱。」我和裂鋼雖然只穿纏腰布在身上,但葛雷克永夏的氣候真是要命。我和他來回奔波找尋一隻失蹤的喜鵲,但卻沒有收穫。
「寬劍,你看,這裡有鳥屎!」裂鋼喊道。我趕緊過去看,真的是鳥屎。不過我轉念一想。
「這可能只是普通鳥類的鳥屎罷了,不能確定是喜鵲。」我說。我看進裂剛如血紅欲滴的雙眼,朦朧與神秘的快感捕捉了我,我感到那雙眼也看進我的眼中。我突然好想跟他做一場,那場夢境太長了,長到不只是一個晚上,我需要馬上來裂鋼來一——
「寬劍,你太悲觀了。這也很有可能是喜鵲的大便啊!」他說。他的語氣很平靜,絲毫沒有情慾。啊!在剛剛那一個瞬間,我自作多情地令人羞恥。
我瞧瞧那個鳥屎,嗯,看起來很新鮮,還沒有乾涸。「啊!寬劍,我們就沿著這條路走吧!」說著裂鋼就在發現鳥屎的路上開始走了,我只得跟上他。由於是一大清早,傳言個性懶散的葛雷克人都沒起床,帶有許多小石礫的黃土地只有我和裂鋼兩人。從某處,我聽到曼陀林演奏的聲音,我一直覺得我能分辨琵琶和曼陀林音色的不同是很不可思議的事。
聽到這個音樂,讓我想到夜鶯的歌聲,遼遠但深深勾起我的情慾。我現在真的不想管任務,我想要和裂鋼做愛。反正任務早做晚做,成功失敗,不都一樣嗎?但是錯過了現在,我不知道想不想繼續和裂鋼上床,或是裂鋼還想不想跟我做。
哎呀,真難抉擇,在任務與慾望之間。我感到我的下體微微發硬,淡淡的愉快促使我想要在地上打滾,像隻發情的母貓一樣。
裂鋼寬闊的背影真美,我迷戀他略帶蜜色的背肌。順著肌理流淌的汗水,她的金髮是如此耀眼,在晨光下就顯得和陽光本身無二。他緊實有力的屁股最使人心癢難耐,我想被他騎在身下,但可以的話,我也想騎在他的身上。
裂鋼緊實的肌肉微微跳動,天哪!我是不是太久沒做愛了。
我真怕看到他的眼,那如垂紅欲滴的眼。我會情不自禁,冷靜,冷靜,我需要冷靜。我深呼吸,努力回想從前喝茶滌淨慾望的感覺,也默念賢者寂止浪潮的格言:「節制唯一的相反就是愚笨,愚笨唯一的相反就是節制。」節制、節制,節制是美德的根源……
可節制,節制不能使我快樂,等等興致過去了,留給我的只有空虛,不如現在和裂鋼說吧?是吧?
忽然,我看見一個屋頂的掛衣服的架子上,有一隻喜鵲。「裂鋼,在那裡!」
「喔喔!」裂剛喊道。
然後喜鵲就飛走了。不過牠直直的往海灘的方向飛,我和裂鋼也就追了上去。裂鋼很能跑,我想沒幾個人跑得過他的,我只能努力跟上。真後悔沒有和裂鋼說剛剛想要做什麼,現在要辦正事,已經來不及了。
話說,我從來沒有想過,裂鋼會不會去找別的男人。他沒有和我說過,我也不太清楚。如果有,我也不會太意外就是了。我目前對此還沒有什麼感覺,我會因為裂鋼不只和我有肉體關係而感到失望嗎?我會因為裂鋼也有別人而嫉妒嗎?說不上來。
但,就算他有別人,我覺得我也不會有完全失去裂鋼的危險。命運總把我們倆牽扯在一起,當個單純的朋友總是可以的。
啊!葛雷克的天氣真是熱。地上的沙土算是柔軟,不容易磨傷腳板。
我曾尋尋覓覓
找尋多情的日陽
可卻踏入黑夜
擁抱無情的月亮
月之光 無盡的徬徨
月之光 永不止息的迷惘
親愛的哲人啊
請問黎明的道路何往
親愛的哲人啊
請指引我命運的迷航
我和裂鋼就這麼一路跑到海邊,途中我在腦海中唱著剛剛從曼陀林聽到的樂調,和這首樂調常搭配的歌詞。我也希望找到通向黎明之路,擁抱裂鋼,我多情的日陽。
現在時間尚早,海灘上並沒有什麼人。只有終年不休的浪濤聲,聽說寂止浪潮賢者有辦法讓海波寧靜,這種魔法,真是不可思議。如今的世界,會使用魔法的人已經不多了,關於魔法的奧妙傳奇,我驚嘆之餘,也半信半疑。畢竟人在經驗範圍外的事物,都是由各種文字與音聲塑造的。書裡寫的,旁人說的,也許都有失真之虞。
我們仍能看到那隻喜鵲,牠正滑翔著。隨後,降落到一個腳浸在海水裡的男人的臂套上。我和裂鋼互看一眼,踏著白色沙子,跳下一個石頭堆成的平臺。然後到那男人面前。
他額頭上戴著一圈金色的首飾,樣式頗精巧,正中間鑲著一顆中等大小的藍色剛玉。他穿著曳長的金邊纏腰布,是藍色的絲織品,上面用金線織了一個長形的圖象。
那男人看著我們,眼神沒有什麼表情。我和裂鋼又對看了一眼,我想裂鋼和我一樣,不知該如何開口。畢竟組織的存在是秘密,總不能公開問一個陌生人是不是組織的人。雖然我懷疑他是,因為他整個肩膀和胸口的五分之三都包著繃帶,這也許是在掩飾用鋼鐵鑄成的部位。
「你們,是裂鋼和寬劍嗎?」這位男人說。他身形很修長,肌肉不會很壯碩,不過就像被拉長的麵條,他比我們高出一個頭。
我和裂鋼頷首,現在他的頭正好擋到太陽,有一種日蝕的感覺,有很重的壓迫感。他皮膚相當白皙,是不常曬太陽的那種。他的眼睛不像裂鋼那樣明澈,而後濃重的暗紅色。下巴很尖,整張臉呈倒三角形。
「嗯,我是加德林大師,今年四十二歲。」加德林大師用那清脆洪重的聲音說,他的下巴很乾淨,看起來也年輕,滿頭黑髮,只有幾根是白色的,想不到竟然四十二歲了。
「我是寬劍,今年二十一歲。」
「裂鋼,今年二十二歲。」初次見面報上年歲是葛雷克人的習慣,他們似乎認為人越老就越頑固,所以在得知對方年齡比自己大時,會體諒對方迂腐守舊的觀點。
「嗯,很好,年輕人。你們想必尚未看過在葛雷克的總部,請隨我來。」加德林大師的聲音充滿了穩重。他走著,手肘仍然抬高平舉,讓喜鵲在上面休息。
「等等我說話,你們都先靜默。我年老,不中用了,被打斷之後,就很難想起原來想說什麼。」他說。我們離開了沙灘,繞進雅芬的街道。「就你們以前的了解,葛雷克是度假的地方,不過偶爾此地會派下任務,很不幸,你們遇到了。」
我也覺得很不幸,加德林大師的腳步不快,由於剛剛運動,現在太陽又漸漸大起來。我全身滲出了汗珠,真想趕快到室內避避太陽。裂鋼的皮膚比我白皙,他應該更不耐熱才對。
「接下來你們要執行的任務,我已看過。這具有相當高的危險性,所以請你們要注意。如果事情辦不成,那也無妨,生命是最重要的。且若每項任務都完滿達成,我想組織的秘密早就被人發現了。讓組織留在使人半信半疑的陰影中,才能讓我們的歲月長久。」大師說道。他轉了個彎,進入一個門門掛滿錦旗,看起來很繁華的街道。
街道中,只有一棟建築是破舊不堪的,但看起來還有人居住。「這邊。」大師說。我們慢慢走著,此時已經有許多人在外面活動,準備接下來開店營業。「下次若有機會,我建議你們先好好玩樂,葛雷克可能不如你們想像的全是悠閒時光。在被召回和度假之間把握時間,是你們需要學習的課題。」嗯,非常有道理,不只是組織的事,有時候想獨處也會被裂鋼打擾,所以把握時間,真的非常重要。
「不要浪費時間,時間很寶貴,像是在葛雷克,就算你們喜歡女人,但是也可以找幾個男人做愛。」我斜眼瞥了裂鋼一眼,他一臉愉悅的神情,還好他沒看我。「我找過幾次男人,男人很可愛的,沒有嘗試過也不要排斥試試,但是要注意,我時常受傷。」我會注意的,裂鋼和我做的時候,也不太會控制力道。
「到了。」加德林大師走到那扇破爛的小門前,拉出青銅製的門閂,將門推開,主席似乎把門閂當手杖使用。「歡迎來到葛雷克公國的分支,和卡斯提爾的不同,我們用圖書館作為掩飾。而且沒有掛錦旗,所以鮮有人光顧。」大師將手臂放下,喜鵲騰空飛舞,到一根懸掛的小橫木上面,眾多喜鵲在相似的橫木上面叫著,下面堆滿了鳥糞。
「啊!爸你回來了。」一個看起來十三歲左右的小孩坐在門前的櫃檯,我不願多把注意力放在這個小孩身上,因為如果他和加德林主席是父子,那就意謂著等男孩十八歲……
「嗯,我帶客人到樓上參觀,你幫我拿出任務的卷宗。」主席說。
「好的。」
櫃檯兩側都有不高的樓梯,樓上和櫃檯沒有閣天花板,算是同一層。櫃檯後上方就可以看到該區域邊緣的扶手。這圖書館大體來說是木造的,而且是枯朽發霉的木頭。我想,這麼破爛的房子在這麼熱鬧的街道中間,真能掩人耳目嗎?罷了,組織自有考量吧!
於是我和裂鋼跟著主席的腳步,從左側的樓梯往上走。「組織在葛雷克的分支並不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