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荼蘼花事了，彼岸遍紅花（中）

作者：?恥骨│2014-06-29 12:56:08│巴幣：16│人氣：24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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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中：你我最好不相許，如此便可不相續(xù)。】

　　鎮(zhèn)上的街道上處處是叫賣聲，小青穿梭其間，雙眼似在搜尋著什麼，最後，她的視線停在一處茶亭。
　　那身材高壯的佛門弟子，正是那日借予小青笠帽的師父，他那無髮的頂上沒有了竹笠，不過小青卻在他的桌上瞧見新的笠帽。恰好，小青正不想將竹笠還給他，她要留著作紀(jì)念。
　　她踩著輕快的步伐往他走去，這幾日小青打聽得很清楚，師父法號(hào)為法海，遊歷天下、降妖除魔，據(jù)說是一富商之子，為身染重病的母親剃髮出家，其孝心人人讚之，出家前名為裴文少。
　　小青相信，不論哥哥歷經(jīng)幾世，一定還是能記起他們之間的事，因此她在衣衫上繡了幾朵荼蘼花樣，盼著哥哥能記起她來。

　　「裴、文、少。」她上前故意喚了他俗世之名。
　　法海滿臉震驚，但立即恢復(fù)原本的淡然。
　　「貧僧法號(hào)法海。」
　　小青撇撇嘴，坐與法海同桌，笑著問：「師父還記得我嗎？」
　　「記得。」法海淡淡地回答。
　　「我叫小青，我與姐姐、姊夫就住在這街上末端的那間大庭園裡，我想請(qǐng)師父至寒舍一坐，當(dāng)作謝禮。」
　　「舉手之勞，不足以掛齒。」
　　法海將桌上的竹笠戴上，拿上靠著桌子倚放的禪杖，站起身後向小青辭別。

　　「師父要走了？」
　　「貧僧得上山巡視，就在此與施主辭別了。」
　　「等等！」小青連忙拉住他的袈裟，道：「師父若不至寒舍一坐，小青是絕不罷休的，你今日不來，我就明日找你；明日再不來，後日我就繼續(xù)吵你、纏著你！」
　　法海劍眉一皺，看著小青緊抓著他的袈裟，語氣又十分堅(jiān)定。他深深嘆了一口氣，道：「那貧僧就至府上一坐罷。」

　　小青一聽便笑如花開，放開法海的袈裟，領(lǐng)著他前往住處。
　　為了能與法海相處，小青拜託白素貞一定要留下他，在晚膳席間，許仙不自覺地配合妻子，請(qǐng)法海住幾日，雖感無奈，但盛情難卻，法海最終還是答應(yīng)了。

　　一日，庭中的荼蘼花開了，天天纏著法海的小青依舊來到庭裡，發(fā)現(xiàn)凝眸於樹上荼蘼的法海。
　　見狀，小青笑開了。「文少師父。」
　　平日只要一聽小青如此叫喚，便會(huì)馬上要小青改口的法海，卻毫無回應(yīng)，雙眼直勾勾地瞧著樹上的白色荼蘼。
　　「文少師父！裴文少！」
　　見法海不理會(huì)，小青便又大聲叫喚了幾聲，法海終於有了動(dòng)作，他望向站在身旁的小青，說道──

　　「請(qǐng)施主喚貧僧之法號(hào)，俗世之名莫再提。」
　　「我說過了，除非文少師父喚我小青，否則我絕不改口。」小青淘氣地一笑。
　　自己改口倒無謂，只是真不知欠了這小施主什麼，老是喜歡這樣捉弄他。
　　「唉……小青姑娘。」
　　「是，法海師父。」小青笑彎了眼睛。「師父喜歡荼蘼？」

　　聽小青一問，法海淡淡笑了，他搖搖頭，說：「不，說不上喜歡，只是看到了荼蘼花開，就心覺似乎忘了什麼，可始終想不起。」
　　「施……」發(fā)覺差點(diǎn)喊錯(cuò)，法海急忙改口：「小青姑娘喜歡荼蘼吧？」
　　小青凝睇著有哥哥之神韻的法海，道：「是啊，因?yàn)槲业膼廴恕f我像荼蘼。」
　　「像荼蘼？」法海輕笑，望著樹上白花，道：「倒是，小青姑娘的確像荼蘼花，小巧而俏麗，只是用此花比喻人，似乎不甚好。」

　　「他說：『荼蘼不爭(zhēng)春，寂寞開最晚。如妳，不與群芳爭(zhēng)艷，卻生得清雅秀麗。』」
　　法海將視線移至眼眸裡有著思念情意的小青。

　　「『待到荼蘼花開，便是我倆成親之時(shí)……
　　繁華盛後，必是我倆另一個(gè)開始，我們會(huì)再造就另一繁華。』」

　　法海看著小青的面容，四周的景色替換，那似曾相識(shí)的田野、草原，湖色春邊，還有笑起來如花綻放的──

　　青兒。

　　哭聲漫漫，冥紙落得遍地盡是，我在碑上提字，眼淚模糊了視線，手也顫抖著……直至青兒入土，我還不願(yuàn)相信我的青兒、我的妻子，就在荼蘼花開時(shí)……香消玉殞了。
　　就在我倆成親之日，青兒穿著嫁衣，在與我對(duì)拜之時(shí)，傾倒在我懷裡，頭紗滑落，青兒美麗的容顏就在我眼前，她笑著，溫軟的手撫上我的頰，要我別哭、要我去找另一個(gè)好女孩。

　　「哥哥……我們……來世再續(xù)……夫妻……緣……」

　　我哭號(hào)著抱緊她，吻上她的唇，但青兒卻已閉目，她像是睡了般癱軟在我懷裡，秀麗的容顏雖蒼白無血色，但那還是我的青兒，可……我卻怎麼喚都喚不醒她，就算緊緊擁住她，她還是離我而去。
　　自此，我便不願(yuàn)再娶，吾妻唯只青兒，即便我在幾年後染病不治，我也是笑著闔眼，因?yàn)椤揖鸵c我的娘子團(tuán)圓了。

　　「文少、文少？」小青輕聲呼喚。
　　法海淚流滿面，明眸裡盡是驚愕，他方才是看見了什麼？小青？青兒？
　　他伸手摸去臉上的淚水，彷彿剛剛悲痛地哭過，他望著眼前的小青，踉蹌地退了好幾步，然後慌亂地奔出許府，不顧小青在身後的叫喚。

　　【中後：但曾相見便相知，相見何如不見時(shí)。】

　　深夜，法海前來拿走自身的行囊，小青躲在門內(nèi)，聽著法海與白素貞、許仙道別。
　　許仙回房歇息後，白素貞便來到小青房裡，什麼都還未說，小青便梨花帶淚地抱著她哭。
　　白素貞拍拍妹妹，安撫著說：「哭過後，再跟姐姐說說心中的苦，說出來，苦也能有所宣洩。」
　　小青吸吸鼻子，接過白素貞遞予的手巾拭淚。
　　「他是想起來了，可為何要跑呢？就連離開……也選擇在這如此的深夜。」
　　「傻妹妹，法海終究是佛門弟子呀，有他的規(guī)儀與戒律要守，多給他點(diǎn)時(shí)間，幾日後，再與他談?wù)勅绾危俊?br>
　　小青腦海中浮現(xiàn)法海的面容，他總是以三分眼看人，今日，他怔怔地看著她，他終於正眼瞧她了，而淚水也從法海眼裡流下來，小青一看就懂了，法海想起來了，他記起他是小青的大哥哥，憶起眼前的小青就是他深愛的青兒。

　　「姐姐相信你們倆緣份未盡。人死後總得經(jīng)過忘川、過橋飲孟婆湯，忘卻前世種種，才能擁有全新的來世，如今法海歷經(jīng)幾世輪迴，對(duì)荼蘼有意、對(duì)妳還有情，可見你倆的情緣有多深。」
　　白素貞微笑著輕撫妹妹烏黑的髮絲，說道：「若不是前世許諾深，哪有今世的相逢呢？」

　　姐姐說得對(duì)，她殷切期盼了餘百年，心性一急，反而忘了哥哥今生的身分，他是法海，丟棄凡身俗世的出家人，已經(jīng)不全是前世的哥哥了。

　　法海還留在鎮(zhèn)上，因?yàn)檫B連幾日山林都傳出妖怪傷人，法海似乎始終未能找出罪魁禍?zhǔn)祝偸悄男∏啵粗奶帋椭嗣瘢腥损I肚子，便施予包子、饅頭；有人得傷寒，便上山採藥，甚至親自熬藥湯。
　　法海身無分文，行善只能身體力行，不像她與姐姐、許仙，還可以贈(zèng)與銀兩相助。
　　今日，法海又再度上山，端午將至，五毒蠢蠢欲動(dòng)，法海似乎也知道，這時(shí)候很多妖怪、精怪禁不住鎮(zhèn)上四處掛著的艾草、浦劍，會(huì)遠(yuǎn)離人群居住處，逃到山林或人煙稀少之地，因此這幾日頻頻上山巡視。
　　艾草、浦劍雖也讓身為蛇精的白素貞、小青感到不適，但她們一有千年修行，一有餘百年修行，因此也只感到些許不適，不至於現(xiàn)出原形。

　　小青知道近日誰在作怪，那是山裡的一隻蜈蚣妖，似乎想用離經(jīng)叛道的方式提昇功力，白素貞與小青本想偷偷解決掉那隻小妖的，卻一直找不到機(jī)會(huì)。
　　法海坐在一樹下乘涼，時(shí)節(jié)一熱，身子累得也快。他用竹笠搧搧風(fēng)，除去身上的熱氣。

　　正午，小青也躲在樹蔭下乘涼，她偷偷看著距離不遠(yuǎn)的法海，只要能看著他，小青就已心滿意足了。
　　忽然妖氣盛起，小青提高了警覺，法力高深的法海執(zhí)起禪杖，取下頸上的佛珠，將其握緊於手上。
　　一隻長(zhǎng)約有三尺的蜈蚣從樹上俯衝而下，法海唸起佛經(jīng)，在發(fā)出攻擊前，小青卻已擋在身前替他鏟除了小妖。

　　「小青姑娘？」

　　法海吃驚地望著額上顯現(xiàn)青色蛇皮、雙眼泛著青光的小青。
　　迅速退去蛇樣貌的小青，擔(dān)憂地問：「沒事吧？有沒有傷到哪裡？」
　　「妳……妳是妖？」他握著佛珠的手，顫抖著指向她。
　　望進(jìn)法海震驚的眼眸，小青不說一語。對(duì)了，她又忘了，法海是個(gè)遊歷天下，是個(gè)要以降妖除魔替天行道的出家人。

　　「我……是個(gè)修行餘百年的青蛇妖。」
　　法海詫然無語，直盯著眼前面露哀傷的小青。

　　「在與你成親前，我就知道自己快不行了，那就是人說的迴光返照吧，旁人看來我是好了，但我的身體早已殘破不堪，都是以想與哥哥多相處幾日的意志撐著。」
　　「在我八歲時(shí)，爹爹請(qǐng)來一位道士，他與以往請(qǐng)來的大夫一樣，說我今生必定在十六、七歲時(shí)死去，但他說了，我有很深、很深的姻緣，並說我能遇上他也是上天的安排，因此給我一顆名為啟生石的小石頭，在死前服下便可躲過孟婆耳目，免於喝下忘卻前世的孟婆湯。
　　我心知自己撐不久了，因此提早服下啟生石，不知是身體實(shí)在是撐不住了，還是已達(dá)成心願(yuàn)，我在與你拜堂之時(shí)斷了氣。」小青定睛看著法海，悽苦地一笑。「只要能為你披上嫁衣，我就已心滿意足了。」

　　小青繼續(xù)娓娓道來──

　　死後的她確實(shí)躲過了喝下孟婆湯的命運(yùn)，進(jìn)入下一個(gè)輪迴，不料卻轉(zhuǎn)世成了一條青蛇，她深怕若再次轉(zhuǎn)世，她不一定能再成為人，更別說還能再記得前世，所幸小青遇上一位隱世高人，她跟著高人修行，在高人得道升天時(shí)，高人見小青塵緣未了，便施予兩顆仙丹，讓小青可免去幾百年修行就能隨意幻化人形。

　　「我潛心修練，又到處尋找著你，我知道你並不一定能轉(zhuǎn)世成人，但要與你重逢，只能待到你轉(zhuǎn)世為人，因此我只能時(shí)時(shí)刻刻搜尋著你。」
　　小青癡情地望著法海，道：「尋尋覓覓了餘百年，日夜我都盼著能早日與你相見，即便是人與妖、和尚與妖的身分。」

　　法海聽了小青述說的過去而不斷地?fù)u著頭，對(duì)於小青，他實(shí)在不知該如何回應(yīng)，法海一旋身，丟下了小青。覷望著他奔離的身影，小青知道，她還要再等，等法海願(yuàn)意當(dāng)回她的哥哥，但她不願(yuàn)去想，若法海不願(yuàn)，她又該何如……

待續(x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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