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為妖師這一生我說出口的詛咒只有兩次,第一次是無論如何也挽回不了的錯誤,你知道的吧,言靈沒有任何能挽回的餘地。
耶呂,你很幸運,聆聽我即將出口的詛咒、這份殊榮……
在我的族人以及國家被鬼族毀滅時,為何我沒有找上安地爾和你報仇?這問題你現(xiàn)在問了也沒什麼意義,現(xiàn)在我不就來了嗎,來到你面前復(fù)仇!
哼!就是因為始作俑者是安地爾我才會來找你,那個人就算是惡毒的、報復(fù)的,降臨在身上的一切都毫不在乎,安地爾只想看這個對他來說平淡到令人厭倦的世界被搞得天翻地覆,你也只不過是被利用而已。
對安地爾最大的復(fù)仇就是讓他繼續(xù)活著!活在充滿光明與黑暗交融這令他厭惡的世界,這就是妖師一族的──
阿阿…不管回想起幾次都覺得當(dāng)初的凡斯真的很厲害……
沒有被恨意支配住全部的理智,沒有先找鬼族那群人復(fù)仇的時間拚盡全力尋找解咒的辦法,雖然沒有成功,但至少讓颯彌亞的父親多延續(xù)了二十多年的壽命。
那時凡斯剛歷經(jīng)完力量的轉(zhuǎn)移本就已疲憊的身軀,加上颯彌亞身上的詛咒更是葬送掉了他自身的復(fù)原能力,而且暗中給鬼王耶呂那致命一擊的詛咒使傷勢更雪上加霜,最後則是亞那瑟恩陛下得到的二十多年壽命……這一連串幾乎是用命換來的結(jié)果,到底是怎樣撐過來的??
這樣把事情從頭回想一遍,我對安地爾的殺意意外的輕了些,除了讓他活下去其實是更痛苦這點之外,我說不定還得感謝他將我囚禁起來。
被囚禁在感受不到時間流逝也沒有一點光亮的地方,反而讓我的思緒更加清晰靈活,因此讓我想到解咒的方法,颯彌亞身上的──
「咳、咳咳……」我是想笑的,可是許久未經(jīng)滋潤的喉嚨如烈火灼過的疼痛只能發(fā)出這種嘶啞的聲音。
明明把我囚禁是想削弱我的意志,讓我主動去為耶呂解開凡斯的詛咒,可他沒想到吧,雖然這種不見天日的黑暗確實有把普通人在短時間逼瘋的本事,但我卻不是普通人,就算惡夢的場景在眼前重新上演又如何?儘管內(nèi)心的恐懼在四周化為現(xiàn)實又如何?聞到的全都是血的味道,身上的衣服也被染成了紅色,族人和冰牙的朋友他們的屍體堆成山……這些全都是這地方為了使我崩潰所做出的假象。
我閉上眼,忽視身上黏稠又溫?zé)岬挠|感和不斷刺激嗅覺的血味,明明都是假的,可模擬出來的很逼真啊。
「還沒屈服嗎?」一直寂靜無比的地方突地冒出一句聲響。
我沒有抬頭,因為不想看見那雙金眸中自以為是的睥睨。
「…咳、那你可能要在關(guān)我久一點。」頓時,我感覺到因扯動喉嚨而新出的傷口:「不想我死在這就快滾出我的視線。」
光是講一句話就要咳出血的程度,他再多來個幾次我就會死了,失血而死。
「你不求我給你水或者食物?」討人厭的聲音緩緩靠近著。
「我只要你滾。」
下一刻,我猛然對上一雙閃著如刀尖那般冷光的金眼,在這之後傳來的就是頭髮被拉扯的疼痛,因為被迫仰頭我不得不看見那副令我厭惡的容貌。
安地爾聽見我發(fā)出吃痛的喘息,勾起了殘虐的冰冷微笑,「只不過在嘴硬罷了。」
就算被認(rèn)為是在嘴硬又何妨?我只要想起颯彌亞身上的詛咒可能可以解除,我就高興得不能自己,但這份愉悅才不會在這人面前表現(xiàn),留給這人的只要是自己這副挑釁的模樣就夠了。
「我老實跟你說──凡斯的詛咒我解不開。」
砰!!
這地方是沒有牆的,但在安地爾將我整人甩出去後,沒有的東西也會立刻出現(xiàn)。稍稍緩過背部尖銳到發(fā)麻的劇痛,我抬起手抹去嘴角溢出的鮮血。
「褚冥漾,不要仗著我現(xiàn)在不殺你就踩著我的底線為所欲為。」帶著強烈殺意的警告字字清晰迴盪在這地方,「凡斯是前代的妖王兼妖守,你得到他轉(zhuǎn)移的三分之二的力量還說解不開?」
果然如凡斯所給予安地爾的,只有徹底毀掉安地爾的棋子、被利用要將世界搞得天翻地覆的耶呂,讓他繼續(xù)活在這世界上……就是妖師一族最大的復(fù)仇!
「縱使我比歷任的妖守強大也無法改變神所賦予的能力。」我這時才將眼神移去那早已失卻冷靜和優(yōu)雅的鬼族,淡漠的說道:「你知道的吧,言靈沒有任何能挽回的餘地。」
沒有殺了我呢。
我瞥了一眼手上沉重的鎖鏈,然後望向安地爾消失的方向,真是多此一舉,我又逃不了還加上根本拖動不能的枷鎖在我身上做什麼?
放鬆靠上剛才被甩去撞的牆,我緩緩?fù)鲁鲆豢跉狻?/div>
颯彌亞來得也太慢了吧,我都已經(jīng)數(shù)不出來自己待在這兒多久了……真的好想趕快把颯彌亞應(yīng)有的人生還給他,我想要他感受到精靈所應(yīng)該擁有的美好,像修斯陛下或是大賢者賽塔渾身沐浴在溫暖、主神賜予的光芒。
「颯彌亞.伊沐洛.巴瑟蘭……」
◇ ◇ ◇
主殿此刻充滿了懾人的壓力,除卻褚冥漾隨官失蹤帶給眾人的驚慌、焦急和更多複雜的情緒以外,隔天又發(fā)生了件令人措手不及的事情。
明明是手無寸鐵的不知名人士,卻在瞬間進入到冰牙王城戒備森嚴(yán)的主殿!沒有損失一兵一卒、沒有損傷就入侵到冰牙城的政治中心!
被侍衛(wèi)層層包圍的中心站著身披斗篷的兩位不知名人物,而最靠近也是面對著他們的人理所當(dāng)然就是掌管主殿的冰炎殿下。
對於入侵者他一向採取先攻奪得先機,實際用武力去讓入侵者明白他們所站之處並不是等閒之輩可以隨意侵入。
但在揮出長槍的那刻,其中一名入侵者從斗篷之中稍稍露出的墨絲讓冰炎感覺到強烈的熟悉,袍帽下的半陰影略微可視的容貌更是讓冰炎瞬間想到了此刻不在身旁的人。
──很像褚!不光是容貌還有氣質(zhì)!
打破這劍拔弩張又僵持的場面是幾分鐘過後一名由千冬歲帶入主殿的人物,他穿越包圍網(wǎng)來到兩位入侵者的身旁,並且正對著冰炎。
「冰炎殿下,我們是前段時間你派人接觸的『暗』。」身著和入侵者相同款式的斗篷,碧眼流露出溫和的善意,「可否讓我們在只有相關(guān)人士的地方講述彼此的來意及目的?」
同時千冬歲也悄悄來到冰炎身旁附耳傳遞了些訊息,後者臉色微變很快又恢復(fù)了平靜,收起長槍揚聲:「除了我點到名的人,其餘都先離開主殿。」
等到侍衛(wèi)及不相關(guān)的人士撤離後,入侵者的兩人才揭開袍帽,主殿的人在看清兩人的容貌之後露出了程度不一的困惑。
「左邊那位黑髮女子跟漾漾長得有點像。」阿斯利安在最初的疑惑過去以後,做出了以下結(jié)論。
「另外那位褐髮男子也是…」夏碎來回掃過兩位入侵者。
碧眸男子上前幾步想開口說明,可是被黑髮女子抬手擋住了,她只喊了這句:「洛恩。」
「是。」名為洛恩的男子恭敬的退下。
黑髮女子的眼神直直落在冰炎的身上,像是打量又像是隨便掃過一般,那雙墨瞳中流轉(zhuǎn)的光芒沒有人能恣意猜測。
「冰與炎的殿下,你明白漾漾來到你身邊的目的嗎?」
凝視那與刻在心頭的人相似的雙瞳,冰炎點了頭說道:「我明白,是為了解除我身上的詛咒。」
「那就別負(fù)了他捨身也要為你所做的一切,跟我們一起到北方的禁地之域吧。」
冰炎制止後方官員即將出口的反對,對面前退去斗篷就讓他了然於心的兩人淡淡問道。
「為什麼你們現(xiàn)在才出現(xiàn)?」這話沒有責(zé)備也不帶任何意味,只是單純的想要為褚冥漾等待已久的心情問出口而已。
本以為會是黑髮女子回話,但這次開口的卻是一旁的男子,他的聲音很輕很淡卻不容人忽視,帶著一股迫人的壓力席捲整個主殿。
「我們找了他整整十年,一個十歲的孩子為了不被鬼族發(fā)現(xiàn)輾轉(zhuǎn)流離各個國家,被鬼族的追殺者追上也只能拚命奮戰(zhàn),一切有關(guān)他的都被他自己隱藏得不留一絲痕跡,他遵守我們要他活下去的約定,但卻在冰牙這地方遇上了你,從暗世界脫離接著拋棄約定……這樣你懂了嗎?」
褚冥漾在遇上冰炎之前拼命守著與親人僅有的約定活著,遇上冰炎以後把自己的生命從第一位排除拋棄約定,因為如此暴露了所在,再度把殺機引到自己身上,也讓這兩人確定了褚冥漾在冰牙城這點。
懂了嗎?這一切僅僅只是為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