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經過殷九妃身邊時,卻又忽然停了下來,扭頭看了看殷九妃,皺了皺
眉頭,又往前走到牧鐵心身邊,眉頭皺得更深了,「妳們身上,怎麼有那麼重
的血腥味?怎麼回事?」如果說殷九妃曾在六峰受傷,身上有血腥味也就罷了
,但顯然牧鐵心並沒有受傷,為什麼身上的血腥味一點也不比殷九妃少?
正文:
地牢裡,血腥刺鼻濃重,幽幽沉沉地瀰漫在潮濕的空氣裡令人窒息。
夔魅站在刑架前不發一語,訥訥地看著面前的景象。
他的雙眼隱藏在護身光罩裡慢慢地張大,直到連自欺欺人都辦不到時,才
終於承認了眼前的殘酷——
那個被牢牢銬在刑架上的人,竟是自己寶貝許久的重要棋子!
他親手把她交到他最信任的人手裡,而現在,他最信任的人卻毀了她。
夔魅覺得有點發懵發暈,他無法想像如此荒謬的事情是怎麼發生的,然而
它已經發生了,就在眼前。
但最讓他無法接受的,是促成這一切的人竟然是他最疼愛的孫女。天啊。
夔魅幾乎有種衝動想把周圍的一切都毀滅,但他仍強迫自己冷靜下來。
他知道這樁悲劇的主謀,除開這宮樓裡權力最大的人之外,不會再有其他
人選了。他甚至不需要去猜。
看著精鋼鍛成的手銬上,兩條還淌著鮮血滴滴答答的胳膊,正如它主人嘴
裡不斷流出的鮮血,忽然間交織成一串詭異悚然的音符,不斷從摔落地板破碎
的血珠裡跳出。
夔魅的心也在滴血。
這無關同情或憐憫,而是痛心自己這十年來的謀劃,竟如此輕易被摧毀。
誰也沒想到。
夔魅沒想到,牧鐵心沒想到,殷九妃更加沒想到。
那個重要的棋子,那個死啞巴秦韻……她死了。
她竟然死了。
就只是因為失血過多!
殷九妃忽然有些懊惱,為什麼去大殿裡見爺爺之前,不交待人替她止血?
然而天底下唯獨沒有後悔藥。
「我……我只是,只是想嚇嚇她,我……」似乎感覺到爺爺隱隱燃燒的怒
火,殷九妃就像做錯事的孩子,忍不住地辯解起來。
即便她知道她縱使犯了再大的錯,她的爺爺也不會將她處死。
但人就是如此,一旦心虛起來,便很容易自亂陣腳,比如強辯,只為了撇
清罪責。
聽著孫女的辯解,夔魅卻置若罔聞。他的目光,正死死盯在刑架旁的桌面
上。那裡一塊濕濕軟軟地東西,正無聲地躺著——秦韻的半截舌頭。
地牢裡的時間,好像忽然緩慢起來,沉澱澱的氣氛不知道究竟過了多久,
直到夔魅無奈地吁出一口長氣,時間的齒輪才彷彿又開始轉動。
所有籌劃都沒了,夔魅一瞬間蒼老了不少,雖然沒人看見。他忍不住地想
,如果做下這件事的人不是殷九妃,而是別人,他會怎麼做?呵,他自嘲般搖
了搖頭,他肯定那人已經在他手底下化作一團齏粉了吧!
「唉……罷了。」夔魅長嘆一聲,不然還能怎樣?殺了自己的親孫女?他
揮了揮手,頹然道:「把她葬了吧。」頓了頓,「厚葬。」說完便轉身離去,
卻正眼沒瞧殷九妃,只是邁著沈重地步伐跨上階梯,一步一步地朝地牢外而去
,口中似乎呢喃地說著:「獸宗的繼承者,不該如此屈辱的死去……」
是惋惜,還是感慨,沒有人知道。
看著夔魅終於離去,殷九妃總算鬆氣了,她知道沒事了,爺爺果然是最疼
她的。只不過是一個沒用的死啞巴,死了也就死了,難道爺爺還會來怪罪自己
嗎?想到這裡,殷九妃不由覺得自己剛才的辯解實在可笑又多餘,爺爺可是自
己的親爺爺,秦韻只不過是一個外人,而且還是一個沒有絲毫用處的外人,哪
裡比得上自己在爺爺心中的地位?
殷九妃心裡還在得意著,心地最善良單純的孟青兒已經讓人把秦韻的屍體
從刑架上解下,並且如實遵從神君的交待,囑咐前來的屬下們將秦韻厚葬。也
許她覺得這麼做,心裡的罪惡感多少能減輕一些吧。
只是屬下們正抬著秦韻往地牢外走,卻忽然被殷九妃叫住:「妳們幹什麼
?」屬下們一時面面相覷,不是要厚葬嗎?連孟青兒和牧鐵心也都看了過來,
孟青兒更是把神君說要厚葬秦韻的話重複了一遍,卻見殷九妃滿臉不悅地說道
:「厚葬什麼?把人給我抬到樹林裡扔了,看了就來氣!」
「可是……」孟青兒還想再說什麼。
「可是什麼?我說扔了!」殷九妃厲聲道,更對孟青兒瞪去一眼。這回再
也沒人敢多言了,兩名屬下唯唯諾諾地趕緊抬起秦韻就往外跑,擔心再耽擱下
去,自己可能都會遭殃。
殷九妃把話說完後,也沒再地牢裡多留,逕自離去了。
這樣的不歡而散對孟青兒來說還是頭一回,她心裡不免有些埋怨起自己的
二姐,但她二姐執意如此,即便她已經是紅樓的副樓主也不能改變。
只是孟青兒不知道,今天的不歡而散,竟間接改變了她將來的命運。
……
六峰,武魁峰通天道,鳳飛凰的居所。
一群人正聚集在此。
鳳飛凰語氣甚為不滿地說道:「為什麼不讓我宰了他?」
令人意外的是,他說話的對象,竟是一名極為美麗、氣質出眾的女子。
然而女子只是坐在椅上喝茶,似乎沒打算回答。這讓鳳飛凰看得火冒三丈
!什麼美女正妹的,在他鳳飛凰眼裡和普通人完全沒有分別,他才不會被美色
所迷惑,如果這個女的不給出一個讓他滿意的交待,他絕對把她打爆!
鳳飛凰在心裡恨恨地想著,就算打不贏,也要打爆!
女子沒回答,卻有人幫著回答。
一名鶴髮童顏,一派仙風道骨般地男子,從容不迫地捋著垂至胸口的一綹
鬢髮,走上前說道:「大哥先莫惱,我相信紅樓之主會這樣要求,絕對有她充
分而且必然的理由。」
鳳飛凰愕了一下,「二弟你……」他顯然沒料到自己結義的二弟,竟然也
贊成讓龍影那個王八蛋離開。
此童顏鶴髮男,其實正是殷九妃遍尋不著的妙天聖手紀奪天。
當初他得各方回傳的消息。先是他愛徒紀緋虹遭人擄走,再來是紅樓之主
上門求治,加上朱雀帝國境內四處有人張貼收集十心消息的佈告。工於心計的
他,當即聯想到這很可能是一連串的陰謀巧計。
有感災禍可能隨著紅樓之主上門求治而禍延到自己頭上,紀奪天當機立斷
,帶著紅樓之主夕紅樓及梅雪鳶離開煉爐峰,立即利用載有六峰位置的虛空門
,奔赴大哥鳳飛凰在武魁峰通天道的居所避難。
他雖然離開六峰據地多年,但他自問仍是六峰一員。再說他十分了解他大
哥鳳飛凰是一個極重手足情誼的人,就算當年大家想法分歧、彼此有了嫌隙,
但他只要願意回到六峰,他肯定六峰隨時都有他的位置。
而聰明的紀奪天確實沒猜錯,更或者說,鳳飛凰這個大哥沒讓他失望。當
初他帶著夕紅樓及梅雪鳶等人回到六峰,除了大哥鳳飛凰之外,可以說他三弟
四弟都不待見他。然而鳳飛凰卻沒有二話,大力拍著他肩膀說回來就好!
這無疑讓紀奪天有一瞬間的感動,雖然他並不是真心想回來,而是為了避
難,但這對他而言,又有何差別呢?
此時不等鳳飛凰說下去,紀奪天已截過話頭,道:「再說了,大哥你自己
也有傷在身,而且三弟也受傷不輕,如果不即時治療,恐怕將來要留下病根,
這對他往後的修煉絕不是什麼好事,所以樓主和我,才決定先以三弟的傷勢為
重,待三弟及大哥都傷癒,我們再一起找那龍影報仇,如此豈不更好?」
不得不說,紀奪天的每一句話都讓鳳飛凰無法反駁,簡直頭頭是道。
鳳飛凰重嘆一聲,心有不甘,卻也只能這樣了。
忽然夕紅樓放下茶盞,開口道:「還有一點,峰首切莫忘了,龍影已經掌
握了時輪十年。他雖然只是奪舍重生的一縷殘神,但他畢竟曾是時輪真正的持
有者,難保他是不是已經想起從前的一切。一旦他已經想起有關時輪的所有秘
密,你覺得僅憑你,甚至加上我們這裡所有的人,會是他的對手嗎?」
鳳飛凰被問得鼻孔撐大,卻是瞪眼無語。
夕紅樓接著道:「我相信峰首很清楚,當年為了圍殺龍影聖尊,裏世界死
了多少修為通天的高手……包括你父親鳳翔天前輩,還有我的師父,都是在那
一戰之後因為各種傷勢而隕落。雖然他們不是當場被擊殺,卻也俱難以活到今
時,如他們那般的強者,也都要付出如此之大的代價才能將那人消滅,甚至未
能完全消滅……我需要你冷靜,而且明白,雖然你的雷勁、你的紫電戰身,都
是克制那人無相幻身的利器,可畢竟那人不是等閒之人,他是能夠在無數巔峰
高手圍攻下,還能存活至今的人,如果你再如此莽撞不冷靜,我只能告訴你,
這輩子你都別想報仇了!不管是令妹的仇還是令尊的仇,全都別想了!」
鳳飛凰臉色鐵青,卻一句話都不能反駁,他碩大的拳頭握得緊緊,牙齒咬
得格格聲響,最後什麼也沒說,一個人往屋裡去了。
夕紅樓知道自己的話說得重了,但她絕對是為了大局著想,甚至是為了鳳
飛凰著想……當然,她也不否認,裡頭有一部分也是為了她自己著想。她現在
隱居在六峰,就是為了等待反攻的機會。她知道這個過程肯定是漫長的,但她
必須忍,唯有忍,才能找到機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