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離和妹妹閒聊的那一天,已經過了三天,我的日常並沒有什麼特殊的轉變,斐靜流也和以往一樣沉默地在學校中獨來獨往。
唯一有些改變的是她看待我的眼光不再那麼銳利,不過在校園裡我們的互動仍舊是極少。
然而正當我以為這樣的相處模式會這麼下去的時候,斐靜流突然在某節下課站到我的座位前。
「這禮拜日有空嗎?能陪我去個地方嗎?」
我大概無法忘記她那時的目光,那是一種無法形容的目光,似乎將所有情緒都混雜在一塊。
而我最終答應了她的邀約。
禮拜日當天,我按照時間到約定的車站等她,結果沒想到斐靜流比我還要早到。
「妳真早到呢。」
「還好。」
斐靜流一如往常的冷淡,不過我對此並不反感,只是在站她的身旁一起等著公車。
「看妳的準備,我還真猜不出來要去那裡呢。」
她穿著莊重的黑色連身裙,戴著一頂遮陽帽,手裡捧著一束百合花,
斐靜流瞟了我一眼,接著低頭看了看拿在自己手上的百合花。
就在這時候公車進站了。
我和她一起搭上了公車,但是我們卻分開坐,她選擇靠窗的位置,而我也選擇了靠窗的位置,我和她之間隔了一條走道兩格座位,所以剛剛的話題也無法繼續下去。
公車開往了郊外的方向,由於斐靜流只交代了集合時間和地點,對於要搭那班公車或者那邊下車這些資訊通通沒說。
也因此我只好一面看著窗外的景色,由一開始的都市,逐漸轉變為農田,最終轉成了山林,這期間我三不五時便會看下斐靜流,然而她就像是尊娃娃一般從發車後到下車前都維持著同一個姿勢,只是默默的看著窗外。
我和她下車的地方是一處位於山腳的小村,她從口袋中拿出一張紙,我並沒有看到紙上寫些什麼,因為我大概已經想到她究竟要前往何處了。
我跟著她一路往山上的方向走,起初她走在我的前方,但不知道什麼時候我和她變成了並肩行走的隊形。
「姊姊,找到了。」
突然間她默默的吐了這句話,但是我們行走的速度並沒有因此減緩。
「原本我是打算自己去找她的,但是最終我還是感到害怕。」
「……她躲在這山林裡嗎?」
這是個愚蠢的問題,但對斐靜流來說我這樣問並不會顯得我太天真,反之我若給了其它答案反而會給她多餘的想像空間。
「不,姊姊已經死了。」斐靜流突然停頓了一下,接著繼續說:「她被人給殺死了。」
「是嗎?那麼……」
「兇手大概不是咖啡店的店長。警察來家裡解說案情的時候是這麼說的,由於手法差異太大,所以他們判斷並不是分屍殺人魔殺死姊姊的。」
「這樣啊……」
我無法說出安慰人的話,只能一如往常用彼此之間最熟悉的態度來回應。
「姊姊的遺體會在今天火化,我前幾天都在忙著處理她的遺物,最後我留下了一些衣服、鞋子、她的照片和書包,其餘的我全都打包好請火葬場處理掉了。」
「妳爸媽同意妳這樣做?」
「……是只能這樣做。」
斐靜流突然抬起看著前方的道路,再走不了多遠我們就會拐進一處小彎了。
「我爸媽他們只看過姊姊偽裝的那一面,姊姊從小時候開始就學會了偽裝,她在我爸媽的心目中是乖巧又完美的女兒。」
這時候斐靜流突然看了我一眼。
「就和你一樣,我想你也不會讓你爸媽知道你的興趣吧?」
這話聽起像是在諷刺,但卻也是事實。
「所以,我只能留下姊姊偽裝的那一面。那些不該出現的、真實的、黑暗的姊姊該完全的消逝。」
斐靜流將百合花捧高在自己視線前方。
「我原本並沒想要給姐姐帶來百合花的,因為姊姊她只喜歡一種叫做彼岸花的花。」
「彼岸花啊,實際上也是種很漂亮的花呢。不過用來祭拜倒是真的不太適合。」
在說完這句話後我和斐靜流拐進了一條小路,從這開始就不是柏油路面了,而是長滿野草和滿佈碎石的泥地,不過野草已經被許多人踩踏過了,所以走起來並不會太麻煩。
「我並不是因為不適合才不帶來的。」
斐靜流一邊走一邊說話,而她的腳步在不知不覺中變得緩慢起來,但距離目的地已經不遠了。
「警察來到家裡的時候,」斐靜流突然岔開話題。
「他們先一鞠躬後才進到家裡,爸爸看到警察對著自己鞠躬似乎就明白了姊姊已經過世的事情了。他臉色蒼白的讓警察進到客廳,並且要我回自己的房間,不過我躲在樓梯口那邊偷聽。」
「警察說發現姊姊的遺體時,判定姊姊已經死亡十天以上了。只比谷守音的遇害日晚了兩三天而已,接著警方開始解釋為什麼會隔那麼久才發現遺體。」
在斐靜流解說之前我們先到達了案發現場,這是我第二次來到這裡了。
一棟藍色鐵皮的屋子。
斐靜流站在鐵皮屋前靜靜的看著,大約了一分多鐘才握住了鐵皮屋的門把,緩緩的將門打開。
和之前一樣,陽光穿透鐵皮屋的各個破洞縫隙射進屋內,在地上顯出斑駁的光影。
唯一不同的是那具屍體已經消失了,只留下一灘暗灰色的水痕。
「警方說,姊姊是被勒死,所以並沒有大量出血,而且屍體被遺棄的地方隱密且通風良好,在開始流出屍水時期的屍臭味被附近大量的樹林消除,直到開始長出蛆蟲,腐爛的臭味才終於穿過樹林。」
斐靜流走向屋內那灘暗灰色的水痕處,並且將百合花放在水痕上。
「由於現場被整理得太過乾淨而無法找出太多線索……所以他們無法給予確切的破案資訊。」
斐靜流低頭看著那灘水痕,而我則一語不發的站在後頭。
「不過那些都已經無所謂了,就算他們抓到了兇手那又如何?姐姐早就死掉了。」
「難道妳不想抓到兇手嗎?」
斐靜流背對著我搖了搖頭。
「不想。但是我並不是原諒,而是很單純的覺得無所謂。因為姊姊若不死在他人手下,就會有人死在她的手下。所以姊姊死了對我來說雖然不算好事,但也不是壞事,所以無所謂。」
「那麼妳來這邊是為了什麼?」
「……」
斐靜流沉默了下來,那是一段不短的沉默,我不知道究竟過了多久她才又開口,我只是一直等著她的回答。
「姊姊,姊姊她的眼睛被挖掉了。聽驗屍報告說姊姊是先被勒死後才被挖掉眼珠的,但是那些事情同樣無所謂。」
斐靜流突然轉過身看著我,她的左眼靜靜地淌著一條淚痕,但右眼卻連紅都沒紅。
「還記得彼岸花嗎?姊姊她再也看不到她最喜歡的花了,所以我送給她有香氣的百合,就只是這樣。我來這邊的目的就只是這樣而已。」
那天,就在斐靜流這句話下結束了。
當天晚上,陪家人吃完晚餐和洗完澡後,我回到自己房內關掉日光燈只點亮房裡的小夜燈,雖然平時我習慣完全黑暗的睡覺,但今天我特別點著小夜燈睡覺。
在就寢前我鎖好房門,拿出下午和斐靜流分離後去書店買來的彼岸花書籤,我將它放在書桌上,然後打開書桌最下層那抽屜的鎖,將裝有人眼的玻璃品拿出來放在書籤前,玻璃品內的眼珠彷彿正死死的盯著那張書籤,那張彼岸花的書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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終於完結了……
大家好,我是天貓。首先先感謝有閱讀這部故事的讀者們,謝謝~
這也是我在巴哈第二部(才兩部啊!?)完結的作品,老實說這種題材始終是我不拿手的範疇,能夠有人喜歡真心覺得相當感謝~
接下來我不太敢說自己的動向,但是可以確定是會繼續寫作下去~那麼今夜就到此吧。
各位,晚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