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這棵櫻花樹下,流傳著一個傳說。
「好了,這裡就是了。」
大概是在一百四十年前?還是一百五十年前?確切的時間點我也不太記得了,這個傳說……是傳說嗎?
嘛……算了。
「老師,就是這間廟嗎?」
「不對吧?這個房子那麼小,應該不能稱作是廟吧?」
這棵櫻花樹下,偶爾也會像現在這樣聚集一些來觀光或是校外教學的遊客,而那群看起來是戶外教學的國小生,每個人都嘰嘰喳喳的討論這間廟的大小和外貌。
放置在小廟正前方的捐獻箱和廟本身的高度差不多,常常讓來這邊的人疑惑,不知道當初是怎麼設計。或許是捐獻箱太大,或是廟本身太小,亦或是因為這間廟帶來許多慕名而來的觀光客,所以才以賺錢為目的,額外設立的捐獻箱吧?
「小廣,你看,我的身高已經比這個廟高很多了喔。」人群之中,其中一個男生把手對準小廟的屋頂,然後和自己的胸口平移,象徵自己和廟頂的差距。
旁邊一個看起來和他們一起的女生,看見他這樣的舉動不由得輕皺眉頭,語氣擔憂的告誡:「阿武,別這樣,這樣對那個神很不禮貌,會生氣的。」
但是這樣的警告並沒有讓那個男生感到愧疚,只是換來一個更為藐視的目光。
的確,這間廟的高度大概只有成年人的膝蓋,以國小生的身高來看,或許只要猛力一踢也能將它踢翻。這間小廟肯定和那群國小生平常去拜的廟宇相差很多吧?
這麼一想,或許我應該去建議管理這間廟的人員,把廟做大一點或許比較好。不過,他們肯定不會去管的吧。畢竟這間廟對他們來說已經賺了不少錢財,要把廟加大這種損害他們利益的事,肯定是不會被允許的。
要說為什麼會有觀光客特別來看這間廟,說起來是因為這間蓋在櫻花樹下的小廟,一直以來都有一個傳說。雖然我也不明白稱不稱的上是傳說等級,但我想也只能算是謠傳而已。
「老師,你還沒有說這個廟有什麼傳說。」
帶頭的那個老師是個女的,感覺滿年輕的,大概只有二十出頭歲吧。披著一頭到肩膀的長髮,外貌也很秀麗,重點是,這個年紀就能當老師真是不簡單。
那個女老師指著小廟,視線卻望向廟後方貼著的櫻花樹:「這間小廟從以前就有一個傳說,只要對著廟裡的小妖怪祈求的話,就能得到好的姻緣喔。」
廟裡頭供奉的並不是什麼神祇,是一個穿著和服的人偶,額頭上長了一支小小的角。看起來沒有任何凌厲或讓人感到害怕的樣子,不論是誰來看都是說著「好可愛、好想摸」之類的話。
「小廣。」
「……幹嘛?」
我聽到那群小孩子們在竊竊私語著什麼,也跟著偷偷靠過去聽,應該不會被發現的吧。結果聽到的大概就是他們在慫恿著那個叫小廣的男生,讓他去祈求自己和一個叫作晴音的女孩戀情能夠順利。
真是的,明明還是國小生卻那麼早熟,如果我那時候就有女朋友的話,肯定會被父親責罵的吧?
「對吧?說不定你祈求之後,就能夠親到她的嘴巴了喔。」
「吵……吵死了!!」那個叫作小廣的男生,好像聽到他們慫恿心裡不太開心,但是臉脹紅的樣子真的很可愛。
「嘛……小廣,我們也是為你著想……」
「對啊,別那麼不領情嘛。」
「喂……別這樣,小廣不喜歡這樣……」
「閉嘴,小廣只是死鴨子嘴硬,其實心裡想的和我們一樣,只是被揭穿了不高興而已。」
「死鴨子嘴硬是什麼意思啊?」
小廣這個人的人緣真好呢,那麼多人替他的戀情加油。但我想可能虧他的成分占比較多吧?
正當他們在七嘴八舌討論著小廣的事情時,小廣已經不知道在什麼時候逃開了。
我注意到那個女老師,她一直盯著櫻花樹不知道在想什麼。或許是在想自己的男朋友,或者是在想關於這間廟的傳說故事。
「我們走吧,去下個景點。」當老師這麼吆喝之後,那群小朋友也就這麼跟著走了,說實話,他們應該也對這間廟不感興趣的吧?
原本以為他們就會這樣走掉,但是在他們走了一段路之後,有一個人影突然跑了回來。像是趁著沒人注意的樣子,還四處張望一下。是那個叫作小廣的男孩。
他在廟前的捐獻箱左顧右盼,然後像是在做什麼丟臉的事情一般,從口袋中掏出了十多元的硬幣,紅著臉把錢投進去,然後雙手合十:「拜託了,請讓我的戀情順利,這已經是我所有的錢。」
哎呀,小廣還真是不坦率呢。
我好像看到以前的自己,心裡頭也不由得替他而感到一陣溫暖。雖然他才國小,但是希望他的戀情真的能夠順利。即使只是做作樣子也好,我站在小廣的身後拍了拍他的肩膀。
「我知道了。」
「!」
似乎因為嚇到了,他的身體震了一下,目色慌張的回頭往我所在的地方看去,然後下一秒又看向小廟的位置。
「小廣,你在幹嘛,快點過來啊。」在不遠處的老師停下腳步回頭叫喊,小廣才開始往他們那邊跑去。
「拜託了。」離開之前,他又講了一次。
是不是因為聽到我的聲音呢?我突然想起,曾經有聽說過小孩子比較容易感應的到這之類的東西。
看到他們真的走遠,周遭也沒有其他人,而且等到下一批人群過來,不知道還要等上多久。我就拿起擺在地上的供品餅乾,隨意吃了起來。反正不會有人罵我的,就抓起一把餅乾和一瓶汽水,盤起腿坐在櫻花樹的枝幹上。
老實說,想要到樹上不用花上很多力氣,甚至只要用力一跳就能跳上頂端。雖然我擁有很輕易就能達成的這種能力,但是我除了這棵櫻花樹之外,哪裡也沒辦法去。
看著每日來這裡祈求幸福的人的日子,已經不知道過了多久。
每天看著人群在我眼前駐足,祈求著自己的愛情能夠順利,偶爾也會有情侶或是夫妻來還願。作為一種類似守護神的我,就是這間廟裡供奉的妖怪。額頭上顯而易見的角,穿著孩童的和服,我大概已經在這裡待了兩百多年的時間。
死的那年,我九歲。
回憶起兩百多年前的日子。剛出生的我,外貌和其他的男孩沒有什麼不同——如果不去看我額頭上的角的話。
一開始只是一支小小的角,雖然看的出來,但其實並不是很明顯,只要不仔細看的話並不會被發現。但是生出一個長著角的嬰孩,在我出生的村莊也造成一股不小的波瀾。
「是不是妖怪?」
「是吧?妖怪的孩子?」
從我有記憶的時候開始,我的父親和母親便告訴我,我和其他人沒有什麼不同,長著一支角並不能代表什麼。但是其他人似乎不這麼想。
「大夫,幫我看看這孩子吧?他這是什麼病?」
雖然母親說這支角不會對我造成影響,更嚴格禁止我把自己當作是和別人不同的小孩,但是卻帶我去看村莊裡的醫生,四處找尋能把這支角除掉的方法。
任何的藥都沒有效果,到最後甚至都拿出鋸子試圖把角鋸除,雖然不會感到疼痛,但是那個角不論由誰來鋸都和原本沒有兩樣。
其實我也老早就知道,這支角對我不可能只有外貌上的影響,而且要我完全不在意這支角,也是完全不可能的。
比方說和其他孩子嬉戲的時候,有些小孩的父母看到,會把自己的小孩帶走,然後在我的面前警告他說不準和我玩在一塊,或者會叫我離他的小孩遠一點。這對當時年紀還小的我,造成不小的創傷。
雖然這只是少部分的父母,因為通常其他人的父母並不會阻止我們玩在一起,但是卻會躲在一旁遠遠的觀看。一個小孩的父母看累了,其他小孩的父母就上來替補,就這樣互相扮演類似監視者的角色。他們看著我的眼神,簡直就像害怕我會趁他們不注意的時候,就把他們小孩吞掉一樣。
除此之外,大人在一旁監視我們一舉一動的這個行為,對我那些為數本來就不多的玩伴,產生了很大的影響,而且玩的很不自在。
不論是誰都可以明白的吧。小孩子的遊戲只要有大人參與或觀看,那種最初的神秘感和新鮮感,會連帶著讓什麼遊戲都不有趣了。因為這樣,久而久之,也就沒有人願意陪我玩了。
這是一股說不上來的孤獨感。即使還不會使用太多的詞彙和言語表達,但我深切的體會到這樣的感受。就這樣的氣氛下,度過了一段不是很快樂,但是卻還過得去的日子。
我額頭上的角還在長。
剛出生的時候還只能算是一個尖銳的突起物,隨著年紀的增長,像是跟著我的身體長大一樣,它也比以前更像個角——妖怪的角。
當時的我一直很疑惑,為什麼村莊裡的人明明一副很畏懼或是唾棄我的樣子,卻沒有其他的動作。我們村莊是很迷信的,當然身處在那個環境裡的我並不會這樣想。現在的我是以身在兩百多年後的我,來評斷以前的自己身處的環境。
這種不太好描述,大概就是下了暴雨,村民就會開始繪聲繪影的說是因為誰觸怒了神明;發生了旱災,會說是因為哪個節日沒有做好才受到報應。大致上是這樣的情況。
而我的出生,一直以來都被別人拿來討論。
在一次村長和一些村民的會議中,躲在外頭偷偷聽著他們談話的我,知道了他們在討論我的事情。我也從那時開始明白應該要感激我的現狀。
從我出生以來,連續幾年都發生了乾旱,除了我們村落之外,幾個村落也因為缺水而死了很多人。很多村民把這件事和我連結在一塊。
其實老早就想要除掉我了,其中一個村民這麼說。只是礙於我父親在這裡小有勢力,經商也頗有規模,和村莊外的村鎮互有貿易,作為經濟上和對外關係的考量,因此不敢觸犯到父親。而且父親好像暗中還幫我緩掉了很多麻煩,具體內容和對話我也不是很清楚了,但是大致上是這麼一回事。
知道這些事的我一直很感謝父親,一邊告訴我長出的那支角不是什麼問題,但是暗地裡還是替我的樣子煩惱,我很感謝他,但是卻從來沒有說出口,我已經不記得原因了。
就這樣一邊懷抱著孤獨、沒有朋友,但是卻心懷感恩的日子又過了數年,然後這一切在父親因為不明原因被別人殺掉那天劃下句點。
殺死父親的兇手一直都沒有抓到。
那一年,我九歲。
一天深夜,村長帶著好幾個村民衝到我們家中,在門口就大聲叫囂,我和母親在睡夢中被驚醒。當時的家中還沉浸在父親過世的悲痛當中,而他的死因至那時未有查明,驗屍的人也查不出個所以然,就如此草率將父親下葬。
「滾出來,那隻妖怪一定躲在這裡。」
「你去找那邊,他應該跑不遠。」
聽著外頭的聲音,母親一聽便覺得事態不妙,以前庇護我的父親已經不在,等同於我的生存沒了保障,母親叫我趕緊找個地方躲起來。
我看著離我自己最近的衣櫥,那應該是個很好的藏身地點。
「那麼晚了,有什麼事情嗎?」躲在衣櫥裡的我倚靠著邊緣,聽見母親對他們說出這句話。隔著一扇衣櫥的門,簡直就像是從另一個世界傳來的話語一樣。
希望母親沒有事情。我在心裡那麼咕噥著,現在唯一的祈求就是希望她能夠平安了。
但是之後就沒有聽到任何聲音傳出,就像是一切又回歸寧靜,外頭一個人也沒有的那種感覺。我好像聽得見自己因為緊張而發出的喘息。
因為被告知必須要躲好,我沒有打開縫隙來看外頭的狀況。其實我也明白,只要被外頭的人找到,下場可能很淒慘。
母親怎麼了?一邊害怕著出去會被抓到,一邊又擔憂母親的狀況,為了我去詢問狀況的她,我不太可能相信她完全沒事。
我聽見有人走近的足音,但是好像只有一個人的樣子。其他的村民呢?會不會跑去其他地方找我了。閃過這樣的念頭,心理又抹上更深一層忐忑。
「鬧夠了吧,快滾出來。」
不知道是因為我已經害怕到顫抖的關係,還是因為衣櫥太過悶熱,我發現我的頭好暈,耳朵也開始耳鳴,胃部的東西好像被人翻攪著,就快要吐了出來。
外頭傳來東西被打壞的聲音,應該是用棍子之類的東西打的吧?如果我被抓到的話,應該也會遭受到這樣的待遇。
我想要離開這裡,我不想要待在這樣的世界裡。生活在這個村莊那麼多年,是第一次出現那麼強烈的感受。
我討厭這裡。我這樣想道,但是瑟縮在衣櫥角落的我仍然止不住的發抖。
等到我被村民們發現拖出來的時候,天已經要亮了,原先昏暗的夜色已經轉為微微泛光的淡藍色,但是太陽仍舊被雲朵遮蔽,連縫隙之中都沒有它的身影。
詳細情節我已經不太記得了,只記得腦袋昏沉沉的我好像意識很不清楚,但是眼神呆滯的看著天上的景色,腦海只閃現出一句話。
——這可能是最後一次了。
被抓到的我並沒有馬上被殺死。
「說啊,真的感到抱歉的話就道歉啊!!」
「……對不起,對不起。」
「你以為這樣就能減緩你的罪孽嗎?你這個妖怪,被你害死的人怎麼辦?」
「……對不起,對不起。」
被鞭子抽打而痛醒的我,眼前是一片黑暗,應該是被蒙住眼睛了。但是周遭的人好像很多,我也分不清楚是在白天還是晚上。
只是不斷被逼迫著道歉,然後強迫承認自己是妖怪之類的話,已經麻木掉了。
母親呢?仔細回想起來的話,在當時模糊的意識間,好像看到了人影倒在家門外,渾身是血。但究竟是不是母親我不知道,也不明白。
我不想知道。
父親的死應該也是他們那群人害的,即使沒憑沒據,但我就是有這種預感。
對不起,連帶著你們為我喪命,對不起。
「……對不起,對不起。」
在那之後,連續幾天被囚禁的我滴水未沾,忘了是第幾天以後的事情,因為沒有吃任何東西,胃部開始痙攣,當想要喊出聲來卻因為喉嚨太過乾燥,使得聲音像粗糙的砂紙,說起話來模糊不清,而且喉嚨像是被撕裂一樣疼痛。
我看不見身上的任何傷痕,但是在這段期間內,我的手被短刃之類的東西劃過好幾次,鞭子之類的東西三不五時就往我身上打去,尤其是在晚上的時候,忍受著強烈的痛楚熟睡,卻又在半夜時分被打醒。
——你連睡著的資格都沒有。他們說著這樣的話。
我一邊細想我的所作所為,一邊做著毫無意義的懺悔。但我清楚的是,我並沒有錯。
或許唯一可以稱得上是錯誤的地方,就是我這個人的本身。
如果沒有這支角的話,我一定不會有事情的吧。一定能好好活著,父親和母親就不會因為我而喪命吧?
「你在想著什麼,我可是很清楚的,你現在一定很想把我們都殺掉吧?」
「嗚!!」
我的肚子不知道被誰踢了一下,原先就疼痛萬分的胃像是抽筋一樣,有某些液體從我的喉嚨衝了出來。
「咳……咳……」
「已經沒有其他東西可以吐了嗎?已經吐出黑色的東西了喔。」
我憎恨著除了父母以外所有的人類。
等到我發現我死掉的時候,我的屍體已經被抬到這棵櫻花樹下了。
親眼看著村裡的術師和村長,還有一些似乎有很重要地位的村民,在我的屍體旁邊念著被我害死的村民名字,還有個村民一時氣憤就衝上來踢我一腳。
術師念著我不明白的咒語,村民們合力把我丟到原先就挖好的坑洞。連大小也沒有量好,我的身體只能縮著在那洞裡。我想到了我躲在衣櫥裡的樣子,大概也是這樣的姿勢。
似乎是封印我的咒語,我沒辦法像正常的鬼魂一樣投胎,也沒辦法離開這棵櫻花樹。可能也有一部分害怕我的報復,在埋葬我的地方蓋了一間稱不上廟的小房子。
我厭惡這整個世界。但是我在這個世界的時間,變得沒有完結的一天了。
除非我的屍體被移到別的地方,不然我的靈魂就只能待在這裡。但是,現在我的屍骨已經和土混在一起,應該已經被微生物之類的東西吸收光了。
我的魂魄還在這裡,永遠的。
在我被鎖在這裡五十幾年後,原以為我會背負著這樣的宿命,什麼也不能做的永遠待在這裡。直到有一對情侶經過這裡,把封印著我的小屋當作是小間的廟宇,隨意的參拜了起來。
「奇怪啊,怎麼會沒有可以放供品的地方?」
「我覺得有點奇怪……哪一個廟會那麼小?」
雖然提出了這樣的疑問,但是他們還是放了隨身帶的零嘴,說了想要結婚之類的話就離開了。結婚並不是我能決定的事情吧?在他們離開之後我一直想著這樣的事情,不過,就算是其他神明,想要結婚之類的事情,也得看他們自己的造化。
將近十年之後,那一對情侶帶著一個小孩回來了,應該可以稱做夫妻了吧。因為印象很深刻,所以還記得那對情侶,這次過來說是要來還願之類的事情。真是的,真是任意妄為的情侶。
即使我這樣一想,或許是我因為很久沒看到人類,心裡其實很替他們感到高興。我才發覺,當初對人類的恨意已經沒有了。
看到曾經向我祈求過的人能得到幸福,真的是令我很開心,而且很溫暖的事情。即使我什麼都沒做。
有趣的是,從那時候開始,開始會有人慢慢過來祈求幸福。一年大概會來一、兩對情侶,然後半年、一個月,過來這邊祈求幸福的人越來越多。
我什麼都沒做。
有曾經向我祈求幸福的夫妻,把我的房子蓋的好看一些,有些擺上了小小的供品桌。我很喜歡房子的裝潢,那和我原本的家很像。供品桌的食物也是我很久都沒嘗到的美味。
幾年之後,這裡因為祈求幸福的人越來越多,就莫名其妙變成了一個景點。
不知道從幾年前開始,廟前又多加了一個捐獻箱了。真是的,明明裡面的錢我也用不到,很明顯是為了給不知道是誰管理的人,搶食這裡一部分的利益吧?
我突然覺得很諷刺。我在這裡最主要的原因,就是因為我什麼也沒做,但是現在的我被人類供奉著,也是因為我什麼都沒做。
真正的幸福真的能夠靠祈求就能得到嗎?看著小廣的身影已經沒入了地平線,我打從心底的希望他也能夠幸福。
沒有人知道我的名字。但是我仍舊希望他們能因為對我祈求,而讓他們和幸福的距離更近一些。
在周圍已經沒有任何人煙和喧囂,我坐在櫻花樹上俯視著曾經生活的村莊,那裡已經變成了一棟棟漸漸蓋起來的高樓。曾經記得我的人,究竟還剩下多少呢?
雖然我在這裡也不全然是孤獨的,那些偶爾過來的小貓、小狗,他們看的見我,我也很樂意把食物分給牠們。牠們聽得懂我的話,但是沒辦法和我溝通。
天色有些晚了,太陽已經快要朝地平線那一端消失,四周的風也把櫻花瓣吹得如雪花般隨意飄散。
我究竟……還要在這裡待上多久?
人們向我祈求的日子會無限延長,幸福這種東西,不論獲得多少都是永遠不缺的。
我被困在這裏的生活已經過了兩百年,在那之後的兩百五、三百、三百五,或許我的生活也將如此度過。
他們向我祈求幸福,那我的幸福該向誰祈求呢?
沒頭沒尾的奇怪短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