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篇】童年
空氣中充滿鐵屑生鏽的味道，長廊盡頭的光讓漂浮在半空的浮游粒子變得隱約可見。
悶熱的天氣。
沒了玻璃的窗外不斷傳來像是泡泡破碎的聲音，但我知道，那是遠處連續(xù)射擊的槍響。
砲擊震盪地面，揚起塵埃。我試著專注的盯著那些粒子，好讓自己不去在意外面的紛爭。
東島和西島的戰(zhàn)事已經(jīng)維持了許多年；那是在父親離開我們之前就已經(jīng)知道的事實。
父親離開我們是多久以前的事情？我也想不太起了。無論多用力緊閉雙眼都沒辦法讓那模糊的背影變得清晰起來。
就好比窗外的砲聲，怎麼樣都沒辦法不去在意。
「姐姐……要平安的回來阿……姐姐……」
攙扶牆沿，在一根大柱切出的角落坐下。為了盯著長廊盡頭，就算害怕，也逼迫自己不能閉上眼。
逆光，我開始發(fā)想自己是從別的世界來到這裡的旅行者……這裡的一切全都是一場夢。
在那個世界、我原本的世界，充滿了天使。我也是其中一員。
我們住在雲(yún)上，大家都有著翅膀。那裏沒有戰(zhàn)爭，沒有壞人和邪惡的念頭，不會飢餓或口渴，也不需要為了生存去做出違背自己意願的事情。
大家互相幫忙，善良，隨時都掛著微笑。
「姐！」
姐的左手按在入口拱門牆上，右手無力下垂，握著父親留下的槍。
「陳剛！待在那裏，不要過來！」姐姐大喊。
「姐！你怎麼了？快過來這裡呀。快點進來！要不然會被砲打到的──」
雖然逆著光，記憶中，我還是看清楚了她散亂長髮中一道血痕劃過臉頰的笑臉。
「不用擔心姐。姐已經(jīng)不會覺得痛了……」
「姐！」
直到這時，耳中所有的槍響、砲聲全都消失了。
跑過長廊，我痛恨自己的軟弱、痛恨自己是個沒有力氣的小孩子。
就連最親愛的姐姐在眼前慢慢倒下也來不及扶住她。
「姐……姐！」無論怎麼搖動肩膀，她像是沉沉睡著似的，不再張開眼睛。
口腔深處充滿黏膩的感覺，連呼吸都變得困難。我大口喘氣，不知是突然跑到外頭來，還是淚水的關(guān)係，看出去的世界模糊的不像真的。
遠方，有人朝這跑來的腳步聲。我聽不清楚他們在吆喝什麼。
我將自己浸泡在天使的幻想中，擦掉眼淚，站直身子，假想自己張開了翅膀。
「姐。我們都是天使，對不對？」我蹲了下來，握取槍柄，「……你已經(jīng)回到那裏去了對吧？天使的世界美麗嗎？」
「後來呢？」曹雪月座在營火另一邊，用手撐著臉頰。
我往火堆中丟了細柴：「那年我十一歲，第一次對著人開槍。」
「很可怕嗎？」雪月瞇起眼睛，我知道出生於和平時代的她是無法想像那種感覺。
那種空氣中突然炸開甜膩血腥臭味的瞬間一直烙印在我鼻腔裡。
「可不可怕不是重點，只是，那也是無可奈何的發(fā)展。」我說。
雪月嘆一口氣：「真是無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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