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火車到快抵達官田時,破曉的黎明從扭曲的紫紅綻放出帶血的澄黃……
像是某種劇烈殺伐後的戰場留下腥味十足的海市蜃樓,但又是那麼的壯麗,讓人移不開眼睛。
忍著刺痛感,我愣愣的看著那原先浸在血海內的太陽緩緩昇起,那身上沾染的鮮血一點一滴的褪下。彷彿魔力般的,連帶的連四周的晦暗也一同被驅散……
啊啊,它重生了……
當淚水為了保護乾竭的眼睛充塞、流下時,內心無比的平靜,卻又無比的震撼。
--是啊,重生。
原來是這樣。原來只需要這樣……
當我一拐一拐的拄著好心的站長給我的愛心傘往車站外走去時,在出口處前方看到一張熟悉的臉孔。
明明彼此應該都已經改變了很多了……但一見面,卻還是有一種熟悉感,也許就是那個被別人說的「血緣」吧。
他沒問我什麼,只是靜靜的看著我,臉上沒有多餘的情緒,沒有鄙視,也沒有同情,只是看著我。
我也靜靜的回看他,露出了淡淡的笑容。也許這個笑容因為牽動傷口而略顯扭曲,但我很高興他沒有逃跑,也沒有怒罵,他只是走上前來,接過我的行李,對我說聲,辛苦了。
他帶我走向車站右邊的公有停車場,如果這裡的收費沒漲價的話,他至少等了四小時以上……
他叫我在原地等一下,他把車開出來。過沒五分鐘,出現在我眼前的是一輛我很熟悉的車子。這輛車,陪著我超過十年,但對他,應該是超過二十年了……那是老爸的車。雖然已經很久了,但車況一直都這麼好。也對,家裡就是這樣教育我們的。也許我們沒錢,但我們可以擁有更珍貴的東西--而我卻差點永遠失去它。
他停下車,從駕駛座走出來,幫我打開車門,扶我坐進去,幫我扣好安全帶,這才走回駕駛座開車上路。
一路無語。
車子不快不慢的行駛在回老家的道路上,如同父親叮嚀過的安全,一切突然變的好安靜。
我看著熟悉的、陌生的變化,從前還是大片田地的地方,現在已經蓋起了別墅,有些地方還變成了小型的商店圈。但在清晨時分,除了少數幾家店已經開張,豆漿淡淡的香氣飄散,蒸籠炊煙邈邈。眼前的一切都帶著淡淡的靜謐,在淡淡的金色陽光籠罩下,很溫柔……很放心……
於是,我在不知不覺間睡了過去。直到短暫的震動,我才從那雖短,但卻非常安穩的睡眠中醒來。做什麼夢我雖然不清楚,但我記得那個夢裡面白白的,有人說話的聲音,非常的輕、非常的柔,也非常的懷念……
睜開眼,到家了。
他一樣先扶我下車,才將車子停進車庫裡。我也藉此打量了一下好久不見的老家。
--啊,家裡幾乎沒改變嘛!同樣的兩層建築,連外牆的油漆都還是記憶中的白,看來一定都有定時在粉刷……同樣的木柵欄、同樣的對開木門,前庭的老月桂樹仍然非常茁壯,但也同樣的益漸穩重與莊嚴。誰說歲月只會在人身上留下痕跡呢?當每種生物在時間的催熟下成長,只有人類,還會任性的要求時光倒流。
然而,只有人類可以越活越倒退啊……
人啊,真是一種違背自然界常理的生物。
正當我想的入神時,停好車的他向我走來,確認我不需要幫助後,陪著我慢慢朝家裡走去……
熟悉的、陌生的、久違的家……我回來了。
踏進家裡,連格局也絲毫沒變,他先帶我回到我以前的房間,說等一下他再把東西提上來給我。他打開我的房門,我看到的是完全沒變的我的房間……
還跟我離開時一模一樣,但所有東西上面卻沒有厚厚的粉塵,足見平日他們都有在幫我打掃……眼眶一熱,但感謝的話就這麼哽在喉頭說不出來,他只是拍了拍我,然後轉身關門,留我慢慢的跟久違的空間獨處,我的房間,我的家--我成長的地方。
我一拐一拐的走到床邊,跪了下來,將頭埋進棉被裡,放聲大哭。
那天我一直到晚上吃飯仍看不見媽媽,這才奇怪的問他,他才說,爸爸走後三年,媽媽也因為傷心過渡,生病走了。餐桌上的氣氛頓時一滯,最後我放下碗筷說,等會吃飽飯,帶我去上香……
我到了他們的靈牌前面,重重的跪下,磕頭。傷口裂了我也不在意,這是我欠他們的,還有他的,一輩子也還不清的債。
從那天起,我決定要珍惜這得來不易的第二次生命。
常看到人說,戒毒(賭、煙、酒)什麼的很難,的確,那種東西一但上癮了就真的會像人需要呼吸一樣,對他們來說,那些,就等同於氧氣。
這種說法一點也不誇張。
但我一點也不以為苦。如果這樣的程度就會讓我死去,那就讓我死吧。
因為我已經找不到任何我可以再讓他們失望的理由了。我憑什麼?這樣一路以來一直任性的踐踏他們在背後默默給我的支持、容忍我對他們的背叛與傷害?再也沒有了。
第二個月,當我的傷好多了以後,我便開始積極的找工作,從此再也不向錢看齊,只是安分守己、腳踏實地的當個「人」。隱暪過去,好好做人。就這麼簡單。
於是,終於,他結婚了。
單身了三十幾年,終於跟相守了十幾年的女友結婚了。婚禮上,他還大方的說:「我還有一個優秀的單身哥哥,等著大家未出嫁的閨女待選哦!」,整個婚禮現場笑聲不斷,我也非常開心,太好了呢,弟弟……
謝謝你,一直照顧著不成熟的我,拖累你了……如今你已經能脫離我這個包袱展翅飛翔了,祝你,幸福!
後來弟弟搬去弟妹家住,因為弟妹家中有年邁的父母要照顧,住的近比較方便,房子他就留給我住,而我,也在之後遇到了她……
『醫生,你知道嗎?我覺得有些事情就是這樣。一環扣著一環。直到掩沒在水底的那端被扯出時,一切才會真相大白……』
我遇到了她,在我工作的那個小酒廠裡。她是一個前輩的妹妹,最初被吸引的念頭已經忘了是什麼了,就只是,一直盯著她看。
前輩很快就發現了我的「異狀」,但卻不動聲色,只是常常會忘了帶一些日常用品,或是請妹妹送便當,等到時機成熟,才將妹妹介紹給我。
老實說,那時真的是又驚又喜,原來天下真的只要努力,終究還是會有回報的。
我們很快的陷入熱戀,再加上兩人都已經不年輕了,很快便在交往一年多後決定結婚,最後在酒廠所有同仁的祝福下,在酒廠大廳那舉行了盛大的婚禮。
因為是製酒的地方,所以我們最後都完的很瘋。
中間的過程就是不停的敬酒、敬酒、敬酒。最後是花瓣、白米、紅線……什麼東西最後都浸在酒裡去了,我們拿著杓子,奢侈的舀著酒桶裡的酒在大廳裡互潑。不管是賓客還是主持人還是遊客,大夥瘋了似的在薰陶陶的氣氛中享受著久違的放縱。
但我知道,這跟之前的那種放縱是不一樣的。
之前是如此的消極、如此的怨恨,但今天,每個人都是開心的。發自內心的感到快樂啊!!就連意外惡作劇被潑酒的銷售人員的尖叫聲也是又氣又好笑的加入了潑酒的陣容。直玩到大家都笑彎了腰、喘不過氣為止,才拍了一張大合照。那張兩人雙眼放光,臉上揚溢著幸福笑容的紀念照,直到現在都還掛在我們房間的牆上裝飾。
********喵的真的打不完噯怎麼辦?乾,看來結局只好窗活動了OZZZ*********