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從你走了以後,這世界沒有任何變化。
無聊的每一天,緩步的進行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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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大和!」
「到!」
「莫易芝!」
「到!」
課堂上,教授持續進行著讓人昏昏欲睡又超容易閃神的點名。
手裡翻著這節課的課本,心思卻已飄向遠方。
「……!」
「……!!」
「……!!!」
總覺得四周有點吵鬧,這才聽到,原來是點到我了。
「杜英才!!!!再不回答就算你曠課!」
「有!」
「有什麼有啊!要喊『到』!」
「是,老師。到。」
見教授還想拿這個「有」跟「到」來做梗拖延上課時間,我想也不想的直接打斷他。
太累了。
上這種沒意義的課,真浪費時間。
好不容易點完名,上課時間已經過了二十分鐘了,我們班也不過才四十五個人好嗎?
「翻開課本第四十八頁,今天要上的是……李允,你來唸一下這三頁的課文!」
「是,老師!」班上最乖的乖乖牌學生李允,聽話的站了起來,帶出了木製桌椅在水泥地板上的嗄吱的拖曳聲。
「繁華之都,華安。風調雨順,國泰民安,上位清廉勤政,下位嚴謹待職,百姓安居樂業,故被稱為華亞大陸裡的烏托邦……」
聽著李允音調平平的嗓音,不快不慢的唸著這本二流的、根本不是教育部指定教材的「課外讀物」,搭上這位於地下室一樓悶不通風的教室,門窗緊閉、窗簾遮蔽了光源,僅有頭上的八道日光燈管發出了嗡嗡聲,還有四個吊扇咻咻的送出完全不涼的風,只有四個字可以解釋我的感覺──
昏昏欲睡。
我光每節上課教授給的十分鐘自習時間,就已經慢慢的把這本乏味的課外讀物給看了個七七八八了,但已經是學期中了,教授的進度還在第二課……
不會又像上學期一樣,最後期末考才突然宣布考的內容是整冊吧?雖然教授的考題出的非常低能,就算沒看過課文,只要題目的前因後果推一下,七八十分是也很正常,但這招多少還是陰了不少人……
這必修課真的很鳥,老師鳥、課本鳥,教室也鳥。
啊~啊,真的很無趣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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國文上完換上數學,下午第一節是體育課,再來是音樂跟歷史……這學期課表還是那麼鳥。
排課表的不知道在想啥,在一個無聊的課程後接一個更無聊的課程,然後在吃飽飯後要我們全力運動,再來又繼續安排無聊的課程……
難怪這所大學每次的評鑑結果都是從後面找很快,要是從前面找,還會因為翻了太多頁而忽略了這所學校呢。(誰叫評鑑本的字都做的超小又密密麻麻的~根本看不清楚嘛!)
感覺每天上課都像在浪費生命,所以午休時我通常都吃完飯後就窩去圖書館裡看書,還好不用再像高中時期回教室睡午覺,有時要是下午沒課,通常就找幾本想看的書,窩回宿舍了。
現在我住在學校宿舍,當然,因為我爸完全對我放棄,放牛吃草去了,所以我很愉快的靠半工半讀在外地讀書,為了省錢,自然學生宿舍是不二人選,我們這房共有四個人,兩個跟我同年級,一個大我一屆,不過他們三個都很少回宿舍,聽說家裡蠻有錢的,租宿舍壓根是要讓父母安心放他們出籠,實際上在外面好像有租房子。
反正學校都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了,我自然也不用去淌這個渾水。反倒是我個人的隱私空間因此大了很多,算是因禍得福吧?
總之,沒人在的時候,我就會偷偷放起你的歌,偶爾也會看一下網路視頻,看看你的笑臉、你的表演、你的氛圍,好似只有在那裡,才能讓我混亂的心有一絲平靜。
但卻也在那一瞬間,讓我感覺自己深陷在巨大的牢房中。
單調的巨大水泥建築裡有著四張鐵床、左右前後各一個書桌跟衣櫃,刷白的牆壁上透出滲水的黑色裂痕,中央有根六十瓦的日光燈管,左邊有刷上深咖啡漆的木門,右邊上方是小小的氣窗,外圍框著鐵欄竿組成了這個房間的全貌。
是學生?還是犯人?
是被保護住,還是被監視住?
亦或,都有??
順著樂聲思考,就陷入了回憶的流沙,直至口鼻皆被淹沒,連存在也不復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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算起來,他是我看過最不自由的人。在那個小而混亂的班上。
高中時,我們班其實算的上是放牛班。這當然不是說在班上的每個人都很很爛,只是大部份成績比較差的都在這個班上,但好玩的是,放牛班的隔壁卻是資優班,常常考試的前二十名有八成集中在那個班上,尤其是他──藍思洛。
他在班上人緣相當的好,總是親切友善的待人,溫和有禮、品學兼優,外表雖不算特別亮眼,但卻又有種讓人忍不住會想回頭的魔力,彷佛他身上散發出不同於他人的光采──
那是一種自信。對自己所相信的事物堅定不移的眼神,以及為了達成目標絕不妥協的信念,那是多少渾渾噩噩走過學生時期的人所沒有的?
更別說,他又能同時兼顧學業,還有對內對外,不論班級事務或是個人目標,他的溝通能力連校長都可以說服,課業成績更是連續三年都蟬連校內第一。
為人風趣又會彈吉他、運動萬能,除了上述這些以外,連烹飪跟繪畫也相當在行……是還要不要我們這些平凡老百姓活下去啊?
但他從不高傲亦不諂媚,既不服軟也不從硬的個性,很得我心。
雖然我跟他同校兩年以來,說過的話不超過十句。
通常都是簡短的招呼跟偶有一些班級業務上來往的小小交談,除此之外,我們就像是同處一校的陌生人。
這個狀態,維持到高二下他家人出了起死亡車禍為止。那是一起非常嚴重的死亡車禍,全家人除了他以外,通通當場死亡。報紙上用「命中注定?小客車與連結車對撞,僅存一人」的聳動標題來刊載,但我看了那標題不知為何的就很反感,自然沒想去看內文,而從未缺席遲到的他,因為這次車禍,他整整兩個星期沒來上課。
再見到他時,覺得有點陌生,又有點熟悉,那是一種很奇怪的感覺。
我沒看過這樣的他──但我又熟悉這樣的他。很奇怪吧?
跟死亡擦肩而過後的他,給了我一種「啊!原來他真的也是人吶……」的感覺。之前的他,太完美了。總覺得有些不真實,但現在的他,我卻又覺得有些脆弱異常。
在走廊上擦身而過時,我簡單的說了句:「保重。」他溫和的嘴角揚起時,卻帶了一絲苦澀,對我點了點頭。我想,即使已經補強過了,但曾是完整的一體被撞出了細密裂痕,終究是有所極限的吧?
從那時起,當我看到校內有些衝突或是突發狀況潑及他時(其中高中生很中二的人還是不少),我常會不動聲色的偷偷擋下,反正我們是隔壁班,不怕被他發現。
即使如此,不知為何的,他好像還是知道我在幫他的樣子。
當有一次我們在教學大樓轉角相遇時,他認真的跟我鞠躬道謝。
我其實很想跟他說,我不是為了你,但我脫口而出的話卻是:「如果累了就別勉強撐起笑臉,讓自己休息一下吧。」
他維持著鞠躬姿態的身體震了一下,沉默突兀的橫艮在我們之間。但隨後,他卻又抬起頭來,向我道聲:「謝謝。」
但那笑容的弧度帶起了一抹疲倦的悲傷,我拍了拍他的肩,告訴他,如果不介意的話,有事沒事都可以找我,幹嘛都行。
之後的日子,彷彿又恢復了正常,回到了他出車禍之前的樣子。他還是班上的中心,逐漸看不出那場車禍對他的傷害,雖然好像有些親友攬下處理他家喪事的事務,但他時不時還是要出席一下,所以多少會請點假,除此之外,看起來跟之前無異。
至此,我多少放鬆了一下最近略為繃緊的神經。雖然自己也覺得自己這樣的舉動有點神經質,但我不得不說,校內看的順眼的人真的很少,雖然不常交流,還是希望能留一個是一個。
說真的,那些只看成績不論人品的大人,養出來的小孩都超.難.搞。
其實從高一到高二,來來去去的人不少,光是我們班上就有六、七個了,流動率之高,學園第一啊。
總之,還能看到藍思洛平安的待在班上,我就覺得萬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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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近一年來,我寫最多的一篇……還寫不完(噴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