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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情
作者：Mu(彌悠)│2013-09-20 17:16:35│巴幣：32│人氣：304
吳煉是名武者，師承不詳。江湖上，無不流傳他的赫赫兇名。
當年吳煉初入江湖，還是尚未弱冠之齡的少年時，仗著手中三尺劍，奪去不少性命。在別人這般年紀還懵懵懂懂時，他的身上卻已背負許多條人命。儘管那些人命多是雙手沾染腥紅的惡人。
幾年過去，那劍下多了不少亡魂，而吳煉已是江湖上小有名氣的後起之秀。
一些江湖好手聽聞吳煉的名聲，前去挑戰，卻無人復返。無論為財、又或為名，他們最終都死在吳煉劍下。但對整個武林來說，這不過是起了小小的漣漪。
直到那名動天下的高手「青雲劍」林雨與吳煉的一場決鬥，才讓眾人真正重視了吳煉。起初沒人看好吳煉，但凡事總出人意料，他僅用一劍，便了結林雨曾經璀璨的生命。
至此，吳煉之名，震動江湖。
※
吳煉的師父獨自隱居在這山中。
歲月匆匆流逝，如今距離他學成下山已有十餘年。吳煉那平靜無波的雙眸望著眼前的周遭景物。還好，變化不多，依舊是那荒涼樣子。
山路崎嶇，他步伐仍穩，漆黑如瀑的髮隨風吹著，身上那一襲破舊的墨黑長袍亦是被吹得獵獵作響。
走在這曾經留下足跡的路，吳煉不由得想起了以前的種種，與師父的相遇、離鄉的哀愁、還有目送他離開，那淚眼婆娑的母親，他沒有回頭，只因少年意氣。
憶起少年時，懷著幾分疏狂，以為行俠仗義便是他此生的歸宿，誓言殺盡天下惡人。但惡人哪是他一人之力所能殺盡？只知，殺的人多了，尋仇的人也多了。
好幾次他遭遇上那些尋仇的仇家，儘管那些本不是他所要殺的惡人，卻不得不痛下殺手。他驚覺，劍已失去懲惡的初衷，沾染太多了無辜之人的鮮血。那些人本不是大奸大惡，只因吳煉殺了人，讓他們染上了仇恨。
曾經一個年紀與他相近的少年，連劍都不見得拿過幾次，卻為了替他那惡人父親報仇，提劍要刺殺他。
他還是沒有放過那少年，於是少年與自家父親共赴黃泉，吳煉也為此愧疚許久。
經這一事，他開始想到了自己殺的每個惡人不都是人生人養，有家的人嗎？自己自以為是的懲惡，是否錯了？最終，他沒有找到答案。
但經過了許多生離死別，他知道，這樣的情感，只會阻礙他的武道發展。
吳煉決心走上無情之道，以往狂放的劍如他情感，在一次次殺戮中逐漸內斂，不再有起伏，他自認至今的心境已是接近完美。
不為懲惡，只為站上武道巔峰。那些想要取他性命的人，他從不劍下留情。吳煉深知，多餘的憐憫，只會害了自己。
有情的劍傷人傷己，唯有無情，才是解脫。
※
恍然間，熟悉的景色映入眼中。吳煉放慢了腳步，看見簡陋破舊的竹舍，那是師父的住處。他走上門前，對那舊門敲了幾聲，卻無人應門。
「不在嗎？」吳煉喃喃自語。他心想還是留件信物再走，於是進門而入。
屋內空間不大，只見屋內擺放些雜物，還有一張木床與木桌，幾張椅子在木桌旁雜亂無序的擺放著，而師父正盤坐在地上，緊閉著雙眼，像是在坐禪。
原來師父是在靜修。吳煉心想。原先盤腿打坐的師父睜開了眼並起了身，望著眼前的青年，那歷經風霜而顯得蒼老的臉卻是不喜不悲。
「什麼風把你給吹來了。」師父道，語氣平淡，不帶一絲情感。
吳煉愣了下，但看著眼前的師父還是很快地回答。「厭倦江湖打打殺殺的日子，如今想回來看下師父。」
「嗯。」師父找了張椅子坐著，他擺了擺手對吳煉說。「你也坐吧。」
吳煉依師父的話坐了，此時他與師父雙目相對，卻看不透那眼神，只覺那雙眸如宇宙星辰那般深邃。他以為這幾年的江湖閱歷能夠稍稍看透師父，但最後才發覺自己真是錯得離譜，他從來沒有了解過師父。
屋中一時無語。
「說說你下山後的事吧。」師父開口。
吳煉也不猶豫，只是將這幾年的經歷口述，師父沒有什麼回應，就只是偶爾點個頭，直到吳煉說完。
「尋覓多年，找到你心中道路了？」師父問，吳煉思索許久，才緩緩說道：「是，我心中之道，即為無情道。」
師父突然笑了，笑聲爽朗，但吳煉更是一頭霧水，只覺心裡千百個疑惑。
「不，你從未無情。若你無情，又怎會回來看我老人家？」
「即便是無情之人，在武功大成後，回來看授業恩師也是理所當然。」吳煉平靜地道。
師父只是搖頭，口中說著。「你所謂的『無情道』只不過是逃避心中的罪惡感。」而吳煉沒有回應。
「我言盡於此，三日後再來見我。」師父下了逐客令，儘管吳煉仍是困惑，卻還是頭也不回的走了。
※
與師父的三日之約，轉眼已至。
師父在竹舍外席地而坐，似乎在烹煮什麼，吳煉還未走近便可看見那裊裊炊煙。此時柴火燒得正旺，而那柴火上頭是一口大鐵鍋。
「你來啦。」師父向他招手，另一隻手則正在掌勺。
「師父，你這是？」吳煉皺著眉頭，他真是越來越猜不透師父到底在想些什麼。好奇的吳煉走近看了那鐵鍋，只見鐵鍋裡正煮著肉湯，鍋裡的肉與骨頭都處理得很細碎，有些混濁的湯頭上浮著一層油。
「別光顧著看，也坐下來喝湯。」師父從一旁地上拿了個碗，手中勺子熟練地朝碗中撈了幾匙湯，不多也不少，吳煉則從師父手中接過了那碗湯。
「喝吧。」師父道。吳煉沒推辭，連肉帶湯大口大口地喝下，卻感覺這湯的滋味奇怪，也不知是什麼肉煮成的湯。
「看看你現在這樣子，倒還真的是無情，只是你知曉了這湯的來歷，恐怕就不會像現在淡然自若。」師父手中勺子正攪動著那鍋湯，吳煉卻略顯不安，也不知是為何。
「所以這湯是何煮成？」吳煉問。
師父依然是那平淡的口氣，他說。「這湯，用你母親的屍骸熬煮了一天一夜。」
「你——！」吳煉震驚，腦海中短暫的空白一瞬間被仇恨所填滿，想起那故鄉老淚縱橫的老母親苦等他歸來，如今卻成了這鍋中湯。憤怒的他只得對著眼前那殺母仇人拔劍相向。
師父灑然一笑，卻道。「只是開個玩笑，瞧你這德行。」聽了這話，吳煉這才移開劍鋒，師父接下去說。
「我下山不過殺了打家劫舍的惡人煮了來吃，卻是破了你這無情道呀……」
一語驚醒夢中人。
吳煉驚覺，他從來就沒擺脫情感的包袱，那只是遭遇太多次生離死別，對自己殘忍行徑的逃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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