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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ilent Hill : Fourteen ... Chapter 4

作者:晝燈│2013-04-23 13:24:21│巴幣:4│人氣:225
                                                  
                                          
Chapter 4... Dreams

這天夜裡,我做了一場夢…在夢境裡,我還沒有犯下那項罪。

光陰的河流似乎逆了向,利刃從我胸口中緩緩拔出,鮮血從傷口又漸漸滲進體內,眼界內的事物,一切都在倒轉,倒轉,倒轉,倒轉…

倒轉的速度如剎那,我已經回到我倆在草地上奔跑,追逐蝴蝶,愉快嬉戲的時光。

玩耍累的時候,我們無視禮儀的躺在草地上,天空的湛藍像是要滲入眼睛一樣,翠綠的草地彷彿遼闊得沒有盡頭,陽光伸出和煦溫暖的雙手懷抱著我們。

然而洗滌我的心靈的清泉,卻是身邊最愛之人的開朗笑容。

我們相視而笑,相信此時此刻彼此的胸口深處都湧出清澈又輕盈的愛意。

女神兀爾德(Urd)…這是否就是我的懲罰呢?

讓我回到過去的美好,令我痛徹心扉地體認被我親手毀掉的幸褔,它曾經是多麼美好…

夢醒了之後,窗邊光景只剩下無比冰冷的灰與黑,身邊之人只剩下憔悴無比的愛人…

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我乞求你的原諒…但我也祈求我應有的懲罰…

對不起…親愛的….

                                                                                                       日記的撕頁


西元一六九九年    白花綻放之月

一群男人陸續從部落中央特別大的一頂帳篷走出來,他們都身穿獸皮衣,上面有各種獸骨和羽毛裝飾,他們黝黑皮膚上也有象徵勇武、力量等不同圖案的刺青,他們都以身為「母親」的孩子和住在這片土地上為榮耀和自豪。為此這群男人可以毫不猶豫拿起武器,率領各自的戰士們和一群意圖侵略他們土地的人拼上性命,縱使身軀血染喪命沙場也在所不惜。

正因為他們擁有極高的自豪和自尊,在剛才第五次關於和東印度公司共同合作尋找與開發煤礦的提議,他們如同前四次會議一樣,堅決反對這種和胡卡瓦合作的提案,就算發言最有份量的黑狼跑肯定史戴普的方法也是一樣。

他們認為這片土地完全神聖不可侵犯,而且最重要的是他們不認為胡卡瓦會遵守合作之約。

他們聽說過太多其他部族的同胞被胡卡瓦背叛、挑撥,彼此之間互相殺戮爭奪,然而無論爭戰如何慘烈,事件後最大得利者都是白人。

另外,六年多前還發生一件嚴重傷害他們對白人信任的事件。

一位跟他們一起生活於沉默之丘多年,願意瞭解他們族人生活的意義,尊重他們信仰的白人女性,竟被她自己的同胞活活燒死。

據跟她一起進入城鎮,最後逃出來的族人所言,她會死的原因,是為族人的「母親」和信仰做辯護,而這位族人也描述當時其他白人猙獰的面孔與欲置她於死地的恐怖。

自此之後,這份恐懼在沉默之丘傳開後,居住於此的原住民便對白人抱持一分警戒,縱使他們理解還是有很友善,像史戴普這樣的白人,不過恐懼還是就此漸漸蔓延與植入在其他族人內心之中。

而且這片土地,住的不只有史戴普這位白人…

會議中,其他長老承諾不會輕啟戰端,因為他們也瞭解胡卡瓦的厲害之處,然而他們完全無法同意讓帶有侵略之意而來的白人擁有這片神聖之地的任何一分土地。

無論史戴普向他們解釋,其他長老也無法同意他提出的做法。他們只提問一件事,就把史戴普問得啞口無言:「你能保證就算簽訂條約,他們不會找藉口反悔?」

史戴普深深了解東印度公司的作法,因此他確實無法保證他們不會反悔…

然而他評估現階段,縱使合其他部落之力也是無法抵抗東印度公司,尤其他了解這間公司有英國政府作為強大的靠山,而策略大多相當強硬具侵略性。

所以他才提出不買賣土地,但暫時和東印度公司合作,拖延他們「直接侵略」的想法,並在往後雙方的互動中,再找出可以對抗東印度公司的方法。

但又如其他長老一針見血的提問,他的確無法知道東印度公司能遵守雙方條約有多長時間…..可能在找到煤礦之後,也可能在簽訂條約之時,就開始策動「佔有」的計畫也說不定。

找出對抗東印度公司方法的時間完全無法預測,而且絕大多數的長老們並不同意這種帶有恥辱的提議,甚至揚言:「直至最後一位族人之血流光,白人才能擁有這片神聖地之地。」

史戴普陷入無奈,而會議就在他情緒低落無言之時,默默地結束了。

男人們陸續走出帳篷,唯有史戴普低著頭盤腿坐在火坑旁邊不發一語,而黑狼跑坐在他正對面吸著菸桿兒,也同樣保持沉默不語。

白煙飄散在空中,黑狼跑彷彿看見族人的未來有如香煙一般,飄散毫無方向而且漸漸消逝在空氣之中。

史戴普覺得心情疲累又沮喪,好像自己的身體與四肢就像被裝入石頭一樣沉重。

「我的朋友…你已經盡力了,不要為此自責。」黑狼跑吐出了依舊苦澀的煙霧對史戴普說道。

黑狼跑站起來,走到史戴普旁邊拍了拍他的肩膀,並把菸桿兒從他背後遞給他,示意要他抽一口。

史戴普知道黑狼跑這舉動,在原住民之中代表著完全信任與友好的意義。他默默接下刻有老鷹圖像和鷹羽裝飾的菸桿,深深吸一口煙草,然後彷彿想將心中的不安與苦悶完全吐出似的從胸口中沉重呼出。

他注視飄散的煙霧,聽到黑狼跑對他說:「很抱歉把這重擔加諸在你肩上,原本這應該是我們族人之間的問題才對。」

「雖然其他長老並不同意你的提議,但至少他們不會輕易挑起戰鬥,已經算是幸運的事情了。」

「黑狼跑…」史戴普心中感到欣慰,但侵襲他的無力感並沒有減輕,他開口說道:

「我喜歡這片土地,我喜歡這裡的人們…所以,我不會放棄保護這裡…我的朋友,請你務必深深了解這件事。」

他抬頭稍微打量了眼前的酋長,平時壯碩的身軀好像縮小許多,看來收購土地這件事的壓力也慢慢侵蝕他堅強的內心,反映在外貌了吧,尤其他又身為「族母」的父親,當然希望自己的女兒能在這片土地上平靜快樂的生活。

史戴普彷彿看到一隻的飛翔老鷹,困於無法突破的白雲之中,疲累卻無法停止拍翅。

黑狼跑走到他前方,彎腰後伸出雙手輕握重史戴普後腦勺,將有黑色條紋刺青的額頭緊貼在他額頭上說:「如同我心,我的朋友。」

「另外…」黑狼跑躊躇了一下。

史戴普看到他的表情,憐惜與同情的感覺表露無遺。

「或許該是讓我們幫助你作出選擇的時候了。」老鷹恢復了原本銳利的眼神,看著史戴普,嘴角卻露出微笑。

「選擇?什麼選擇?」史戴普不解,隨後站起回問道。

「白湖跟我提過,你最近常常作夢?」黑狼跑緩緩說道。

史戴普感到言語之間滲出一種不可敷衍的壓力,所以他只能緩緩點頭。

最近他一直夢見愛麗莎兩人在近黃昏的公園嬉戲,然後兩人出發前去威廉所舉辦的募資晚會。由於這夢境太過於真實而且頻繁出現,所以他也跟白湖提過這場夢境的事情。

「你還記得自己為何而來嗎?」

黑狼跑問著滿臉疑惑的史戴普,而他不懂這跟夢境有什麼關係,但理解眼前的朋友不會無故提問,也就照實回答。

「我…我失去了女兒,失去了我生命中的一切,所以我從家鄉逃走了…」他慢慢說出離開家鄉的理由,而此點,他確信黑狼跑是知道的。

史戴普明白自己是「逃」到了這裡。

雖然失去所愛之人的痛苦經常在夜深人靜之時侵襲內心,但他覺得能在這片土地得到善良朋友的理解與支持,總有一天可以勇敢面對「她」的死去,跟她一同消失在沉默之丘的濃霧之中,然而…

現實跟他的期望有很大的差距。

「你女兒,幾歲?」黑狼跑繼續問。

「當時她十一歲…」

「她的名字呢?」

「愛麗莎.格林若克 (Elisa Greenock)」

「你女兒,怎麼死的?」黑狼跑慢慢地問,語氣銳利得像箭矢一般,直中他內心的創傷。

「她…被人綁架,而後被…被…刀刃…被刀…殺…」史戴普語氣開始顫抖,無法清晰地講出答案。

「你的妻子,你女兒的母親呢?」黑狼跑繼續問。

「她…我不知道,逃離家鄉之前,我甚至沒有臉見她最後一面…」史戴普垂下頭,喪氣地回答道。

「她的名字呢?」

「瑪麗安娜.普利斯特里(Marianna Priestley)」

「在你的夢中,你女兒幾歲呢?」

「她…十一歲,她永遠無法再長大了,但是在我夢中的愛麗莎,總是那麼快樂。」他輕輕皺著眉頭,微笑回答道。

黑狼跑拿回他的菸桿兒,深吸一口後又問:「夢中的你,似乎可以彌補過錯?」

「是啊…」

「這樣的夢境從何時候開始的,你還記得嗎?」黑狼跑問。

史戴普沉思了一下,回答說:「記得,就在一個多月前,我第一次跟你提出東印度公司打算收購魔鬼山和白雲丘土地的那一晚。」

因為那一晚發生的事情實在太多,又太令人印象深刻了。

先是前來跟黑狼跑報告收購土地的事情,然後白湖又嚇了他一大跳,導致門被他自己撞壞,又打算吹著冷風睡覺時,又夢到了成群的蝴蝶、家鄉的鐘聲,以及失去的女兒。

「……我的朋友,你是否忘記了呢?」黑狼跑閉起眼睛,沉默一會兒才說道。
「忘記?忘記什麼?」史戴普有點吃驚,瞪大眼睛看向眼前的男人。

「果然啊。」黑狼跑把煙灰倒在火坑中之後回答道,接著又說:「因為你曾經說過…」

「喂!!史戴普,會議怎麼樣了?」一聲有力的呼喊,打斷了黑狼跑的話,加深了史戴普的糾結。

「黑狼跑酋長,你好。」蓬頭垢面的約翰拿著鋤頭走進帳篷,鹿皮鞋上到處都是泥土,不過他沒有忘記應有的禮貌,先向酋長黑狼跑示意問好。

黑狼跑看到約翰走過來後,靠近史戴普身邊細語說:「今夜月亮正中之時,請來到我的住所,我們再談。」

史戴普聽到後,點了點頭,隨即轉頭向約翰大聲說道:「我們再次失敗了,其他部落的長老依然不讓步。」

「是嗎?那我們該怎麼辦呢?」約翰搔了搔頭說著。

「耳朵為據…

他腦海中浮現出這句話,像是為了拋開惱人的思緒地甩了甩頭,又說:「好不容易可以住在我很喜歡的地方,我可不希望這裡變成充滿銅臭味的地方。」他一邊說,一邊想起剛移居新世界時,為了掙錢,做了很多他不願意也不想記得的往事。

然而為了活下去,無奈如此。

約翰很明白,倘若這裡的土地被東印度公司收購並開發,過不了多久就變成各方商人、獵人、探險者、尋工人等龍蛇混雜的髒亂地方,就跟他之前居住過的摩德洛(Modelo)一樣。

「說實話,我不知道。威廉只要我們先傳達,如果願意讓出土地,任何條件他們都可以接受,不過這實在太過空泛了。」

「…但他這招確實是對他在談判時,有利的先決之一。」史戴普輕撫下巴鬍子,若有所思地說道。

「你還有其他打算嗎?」黑狼跑問道。

「沒有,而且我們掌握的資訊太少了,所以下次去卡羅特赴會時,只能先傳達我們這邊不願意出售土地的答案。」

「屆時,我會再跟威廉打聽多一點消息。」

「若能掌握東印度公司對搜尋煤礦的意願和投資金額這方面的資訊,對我們也比較有利,只是…」

約翰放下鋤頭,若有所思地打斷他說:「…史戴普,你有辦法勸你的朋友放棄收購沉默之丘的土地嗎?」

「不可能!」他搖搖頭,斬釘截鐵地回答。

「第一,   威廉他只是計畫監督人,真正做決策是東印度公司的股東和高層。」

「第二,   煤礦只是附加價值,恐怕他們主要目的是想先獨占皮毛貿易。」

「什…什麼!!」約翰聽到史戴普的話後,吃驚地不禁拔尖嗓子大叫。

黑狼跑相較於約翰的反應,倒是顯得比較鎮定冷靜,但仍掩飾不了臉色更加沉重的變化,他嘆了一口氣問:「你的推論是?」

史戴普撇了一下頭,雙手抱在胸前繼續說:「最近我一直在思考如何應對土地買賣的事情,然而我愈想愈不對。」

「縱使煤礦對他們未來在新英格蘭(New England)發展是一項有利資源,撇開威廉是否對我們隱瞞那項機器完成與否的資訊,如何將煤礦運輸到沿海城市使用,現階段就是一項無解的問題。」

「沉默之丘通往沿海城市的陸路蜿蜒途長,而且崎嶇到近乎無法通行,這也是各皮毛商大多都依靠水路到卡羅特中繼站做交易,包括我們在內。」

「所以你們想看看,既然煤礦『可能』有這個價值,但又無法預測這個價值要花多少成本跟時間去開發…」

「那為何不先佔有這塊土地『目前』最具價值的皮毛貿易,之後再評估開發煤礦的可能性呢?」史戴普面無表情地說,心思冷靜到彷彿他只是局外人在提供意見。

「畢竟和維吉尼亞皮毛商交易量最大的,是屬於我們萊克特狩獵團體,而我們之所以有如此優勢,是因為沉默之丘的獵物豐富,而且競爭者不多的緣故。」

「所以只要佔有沉默之丘,就相當於獨佔法爾茅斯地區的皮毛交易一樣。」

「……」其他兩人聽了史戴普的話後,內心雙雙都陷入愁雲慘霧之中。

因為皮毛是沉默之丘維持部落可跟易洛魁聯盟競爭的重要資源,其中包含了火槍、火藥與鐵器的交易。

雖是如此,但他們的主要敵人是企圖佔領皮毛狩獵地的法國商會。因為易洛魁聯盟的部落大多都已經被法國人和皮毛商所雇的傭兵消滅得差不多了,勢力大不如前。

然而現在又多出英國公司在覬覦他們的土地。

黑狼跑再度嘆息,胸中宛如有一隻手在用力掐緊他的心臟,無論如何嘆氣都無法吐不出這股鬱悶、無奈和無力。

失去土地的恐懼已經緩緩滲入並慢慢填滿他的心中。

強大如易洛魁聯盟都無法和白人對抗,那自己呢?家鄉只是小小的丘陵地和為數不多的分散部落,如何抵抗胡卡瓦的侵略呢?

黑狼跑非常害怕,他害怕家鄉的土地,祖先與戰士的英靈以及『母親』是否就會因此消失在他手中…

他回憶起他的母親懷抱,母親手指頭的氣味,想起第一次獵到鹿肉時父親的讚賞。他很想逃離這種慾望糾纏的世界,只想坐在寧靜的草地上聆聽風聲與鳥鳴入睡,然後永遠都不要再醒過來,永遠睡在母親的懷抱之中…

當天月夜.............

史戴普坐在他自己的木屋內,正中央有一處燃燒的火坑,他正盤腿坐在熊皮盯著火光出神,從屋內縫隙吹進來的冷風逼得火焰不停晃動,而光與影就在屋內跳出凌亂的舞步。

他的表情在光線之間罩上一層陰影,更顯得面色凝重。

外面的狂風一陣一陣,樹葉沙沙作響的聲音顯得特別吵雜。若是平時,史戴普很喜歡聆聽沙沙聲入睡,然而今日來的壓力和心頭上的疑惑,現在的聲音只令他感到心煩。

「我的朋友,你是否忘記了呢?你曾經說過…

他內心不斷迴響黑狼跑最後要對他說的話,但無論他如何回想也都想不出到底黑狼跑要提醒他什麼,或者是他自己的記憶有哪部分出了錯或矛盾。

然而史戴普覺得自己的女兒,不可能還活著…這種事情,這種悲傷萬分的事情,怎麼可能弄錯呢?

他下意識地從懷中掏出懷錶,指針指著十點十分,隨後站起走到窗戶旁望向灰黑色的世界,一輪綻放微光的明月正高掛在天幕之間。

「差不多了…」他獨自念著,隨後從旁邊的裝飲用水的木桶中勺出一瓢水,走到火坑旁將水澆熄。

他的視野瞬間陷入黑暗但不以為意,隨手丟下木勺後,史戴普依照身體在屋內生活的記憶和從屋外透露出的光線,慢步到木門旁邊停下後,喃喃自語。

「我的選擇嗎?」

隨後拉開門,往他所選擇的方向趨步前去。

憑藉著月光,沿路上是再熟悉不過的帳篷與木屋,有些住處裡面露出了光線,大概是屋內的人還沒入睡,而裡面住的都是再熟悉不過的人們,願意接納他的朋友。

月份已經進入白花綻放之月,氣溫在夜晚也是降到令人會寒冷發抖的低,大概再一個月左右,清晨的朝露就會變成美麗的冰晶,在朝陽的照射下,發出閃閃耀人的光亮。

史戴普呼出寒冷的白色氣息立即就被風抓走,他慢慢想著,緩緩走著,思緒漸漸被出現在視線內的光亮所吸引,就像是一隻被火光緊抓的飛蛾,往敞開大門發出光亮的木屋走去。

屋內中央的火坑正散發不同於外面寒冷的溫暖,黑狼跑被著一張熊皮盤坐在火坑旁邊,而兩位身被長皮袍的女孩子正在靠近窗戶的棚架旁邊說話。她們背對著史戴普,好像在討論裝在籃子內的東西,因而沒有注意到晚上的客人已經到來。

黑狼跑有注意到史戴普走進屋內,然而他並沒有出聲說話,只是注視同樣不發一語的朋友。

「……我一直在思考…我究竟該如何選擇…」史戴普慢慢說著。

黑狼跑注意到他那種好像很悲傷,又好像很疲倦的表情,聞聲而轉過頭來的少女們在見到那種表情之後,似乎能體會史戴普心中那股無力又疲困的掙扎。

她們無語,若是平常的話,大概會活活潑潑的跑到他身邊開始捉弄他。

「請坐吧,我的朋友…」黑狼跑伸手出邀請說道。

史戴普趨前到火堆旁坐下後,兩位少女也走到黑狼跑兩側坐下。

坐在右側的是白湖,坐在左側的是藍雲(Chaskasha),她的年紀和白湖相仿,頭髮像黑色瀑布似的流洩到膝窩附近,右臉頰上面有一輪紅色圓圈的刺青,旁邊則紮有一條細小又長長的辮子。

藍雲並不居住在這個部落,而是更靠近聖母石的其他部落,她原本也是亞克哈瓦提卡的族母候選者之一,所以和白湖很小就認識,也是無話不談的好朋友。
相較於白雲的活潑,她的個性比較沉靜寡言。

白湖曾經告訴史戴普,藍雲出生在她母親去河邊汲水的時候。

由於出生時間來得突然,她母親只能獨自躺在草地上將她生出來,而藍雲這個名字是她母親傾盡全身之力將她產出後,虛脫地躺在草地上時,望著藍天白雲時所想到的名字,代表她是在這片天空下誕生之意。

「我的朋友,我曾經對你說過什麼呢?」史戴普迫不及待地提問,希望可以直接解答心中的疑惑。

「不要急,我的朋友,讓我再問你一次…你為何從你的家鄉來到此地?」黑狼跑不緩不急地問。

「我失去了女兒,我無法承受失去全世界的痛苦而逃避著…」他閉起眼睛回答道。

白湖與藍雲沒有說話,她們只是默默聆聽史戴普與黑狼跑的對話。

「所以你也很明白,你無法欺騙你自己…你並不快樂…」

「我們都是同一位大地之母的孩子,我們的父親都是同一位偉大的神靈,我們居住的土地將我們撫育茁壯。縱使失去親人,我們在悲傷惋惜之中懷抱著祝福,他們加入了先靈的行列,在大地之母的懷抱中安息。」

「你雖然在神聖之地的幻景中再見到你的女兒,原本這是令人喜悅的事情,然而白湖與我卻從未替你感到欣慰。」

「我…」史戴普欲言又止的像白湖看了一眼,她的眼神清澈如水,他感覺自己的內心似乎被她聖潔的視線看透無餘。

「你的悲傷帶著絕望,你的情感夾雜著罪惡,這對四方神明來說是最大的禁忌。縱然你死,靈魂無法加入先靈的行列,也不會回到母親的懷抱,只會四處徘徊尋找飄渺的幻影。」

「第一次…我第一次看到幻景的時候,我曾經認為我的女兒並沒有死,我拼命地想證明這一點,只要我能找到她的話…但那是自欺欺人…她根本不可能出現在這片土地,而我也離不開這片土地,只為了想見她一面。」

「若我想找她,若我想見她,若我想證明她還活著…我應該回家鄉的,然我瞭解就算回家,只有一處可以找到她,僅剩下一座墓碑代表著她...」

史戴普說到這裡停頓了一下,白湖與藍雲則同時想到幾年前她們和其他孩子在托盧卡湖畔遊玩的時候,幾乎每天都會看到史戴普跑到湖邊眺望湖景。

白湖依稀記得自己把這件事告訴感情很要好的老奶奶,皺紋和垂下的臉皮讓她左頰的紅色圓圈變了形,但老奶奶只有和藹笑著說:「呵呵呵,因為那男人太溫柔了。」

「我不知道該怎麼辦…」史戴普坦然地說出心中的話。

「跟你們生活在一起很快樂,而神聖之地的幻景能讓我見到愛麗莎,我很高興…不過…」他又停頓了一下,想起愛麗莎在幻景之中的溫暖笑容…

「爹地…我會一直等你…

但也想起,她扭曲厭惡的神情…

「騙子…我一直在等你…

黑狼跑不等史戴普繼續說,便替他講出藏在出心中的疑惑:「不過你發覺幻景中的女兒,好像在提醒你某件事情,是嗎?」

「是的,她說她在等我…」他回答的語氣突然變得怯懦。

「第二次見到愛麗莎的時候,我抱緊了她,下定決心跟她一起回家,一起消失在霧中,然而她拒絕了我,拒絕跟我在一起,只說會等我…」

「自此之後,我生活中的每樣快樂都開始夾雜著罪惡感,心中的傷口彷彿永遠無法癒合。」

「對於她的等待,我是否忽略了什麼?忘記了什麼?而我到底該如何是好?放開她?或是抓緊她?」史戴普在自己的眼前攤開雙手,手指之間都在微微顫抖。

「選擇放開她,我該如何接受自己對她的等待視而不見的罪惡感?」

「選擇抓緊她,卻又不知道該做些什麼,才能真真正正擁有愛麗莎的笑容…」
史戴普低著頭,眼眶強忍住淚水,緊握的拳頭用力到變得蒼白。

「雖然最近的夢境讓我可以彌補過往的錯誤,讓我可以見到愛麗莎的笑容,然而那卻是…」

「虛假的快樂…」他緩緩地,加重語氣說道。

「那不是虛假…」藍雲突然小小聲地插了一句話。

由於她說得很小聲,又是亞克哈瓦提卡語,所以坐得較遠的史戴普並沒有注意到,黑狼跑沒有表示意見,白湖像是同意她話似的小小點了頭。

史戴普兩眼無神地注視火光,雖然他的儀容每天都有梳洗,然而近來的壓力與內心的掙扎時常令他眉頭深鎖,看起來有點憔悴邋遢。

「史戴普,你這幾年為我們族人的付出,我們大家深深感受得到,而身為你的朋友,我只能提供這份誠摯的幫助作為回報。」

「原本我們不想介入這件事情,因為這是你私人的感情,但我們不想再看你面露難過自責的神情在過日子,而且…」

「白湖老是在我耳邊囔囔你的事情,說我們不該袖手旁觀。」黑狼跑伸出手輕撫女兒的頭,微笑地說。

「哈哈…」白湖則是尷尬乾笑兩聲。

「…謝謝你們…」史戴普感覺心中有一股暖意,勉強撐起笑容回應道。

黑狼跑隨手又丟了幾根木頭在火堆之中,然後又說:「我的朋友,相信你早已選擇要緊抱你的女兒,所以最後讓我再提醒你一件事。」

「當你找到你女兒為何等待的關鍵時,它也有可能是痛苦的事情,但是請不要忘記我們都陪伴在你身邊。」

「……是的,以及謝謝…我的朋友…」他慢慢地回應,語氣中帶點哽咽。

史戴普瞭解自己若不弄清楚愛麗莎在幻景之中想要傳達的事情,遲早有一天他會承受不住這股壓力,然後為逃避罪惡感而離開這塊土地。

然而無論逃到天涯海角,結果都是一樣…

「那麼我們開始吧,而你曾經對我說過的話,請你在自已的幻景之中回想起來吧。」黑狼跑一邊說,一邊從他懷中拿出菸桿兒。

「那我該做什麼?」史戴普問道,並注意到他手中的菸桿兒不同以往那枝帶有羽毛裝飾,反而只用紅色和黃色絲帶綁住尾端,比起平常他們偏好用羽毛和骨頭的多樣化的裝飾來說,這支菸桿兒要樸素許多。

「白湖與藍雲會為你向大地之母祈福,她將引導你,撫慰你的悲傷,引領你走出絕望的深谷。」

「待會你只要坐在原地即可。」黑狼跑補充說道。

史戴普聽完之後,隨即打起精神,挺直了背脊,專心注意眼前三人的動作。

他以為這會是一項儀式,然而從三人的服裝和動作來看並不是曾經見過祈求豐收、成人禮或太陽之舞等神聖儀式,也不像是族裡巫醫在治病的祈福。

黑狼跑、白湖與藍雲,三人只是輪流拿著菸桿兒,然後用很和緩的語調念出一連串他只能勉強辨識一些字詞,聽不太懂的亞克哈瓦提卡語。

雖然史戴普居住於沉默之丘已經七年了,但學習與徹底瞭解他們的語言不是那麼容易的一件事,而且因為黑狼跑和他父親早期接觸清教徒,提倡學習外來語,所以有些族民會使用簡單的英語,所以生活之中算是兩種語言參半使用。

三人的音律時緩時急,音調時高時低,像是在唱一首歌曲,當其中一人拿到菸桿兒的時候,會先抽四口煙,吐出兩口煙,用雙手旋轉菸桿兒,再拉兩下綁著尾端的絲帶,之後傳給隔壁的人。

看到這裡,史戴普突然想起教堂的鐘響,回憶起家鄉熟識的神父在朗誦聖經的景象,然後一段對話如水泡般浮現在他腦海中….

「她被魔鬼蠱惑了心智,操控了言行…

「不,她不是,她不是!!」

「那你打算怎麼辦?她無法進食,日漸虛弱,死亡之日逼近,若不及早淨化她的靈魂,待她死後,靈魂會無法回歸上帝懷抱,只會墮於魔鬼之手。」

「你住口!!住口!!不要跟我講上帝和教會那一套,那有什麼屁用!!」

「大膽狂徒,你這不信者…

「神父,請你原諒他,他只是一時失控…馬修你也冷靜一點,喂!馬修,你要去哪裡?…

………………………….

「史戴普!史戴普!」

「啊…」史戴普回過神來,白湖不知何時已經走到身邊在輕拍他的肩膀,兩人一高一低的視線剛好平行交會。

「你還好嗎?」白湖看到他出神的狀況,面露擔心的神情詢問道。

「我沒事,只是突然…突然…我沒事…」他把話嚥下了口,腦海中的對話如泡影般消失了。

「沒事就好…」白湖溫柔地說,眼神流露出無比關懷,又說:「那麼請把這枝菸桿兒帶回去,它已經屬於你的了。」

史戴普收下菸桿兒時,藍雲也走到了他身旁,手上拿著一只木盒。

「這裡面是幻景之花,請你每天晚上入睡前,使用這枝菸桿兒將它吸入你的體內。」藍雲遞出木盒,聲如啼鳥般清脆音高。

「吸入之前,請記得先撫摸紅色絲帶與黃色絲帶各兩次。」她補充說道。

史戴普第一次聽到「幻景之花」這名詞,他點點頭後伸手接受木盒,並好奇地推開盒蓋,裡面是白褐色的絲狀物體,然而還是憑藉某些部分,辨別出幻景之花的真面目。

「史戴普,接下來就靠你自己了,請不要忘記我們與你同在。」黑狼跑再次叮嚀他。

「那麼夜深了,你可以回去休息了。」

史戴普把菸桿兒和木盒放在獸皮上站起後,雙手輕抱白湖的頭,用自己的額頭輕輕抵住她額頭說:「萬分感謝,我的朋友。」

他轉過身也向藍雲做了同樣的動作,又走到黑狼跑旁邊同樣感謝他,之後拿起木盒和菸桿兒,說:「那麼各位,晚安了。」

史戴普轉身離開,走近門口的時候,身後傳來白湖的話:「等等,我跟你一起走回去,我今天都還沒跟你說到話呢!」

她快步走到史戴普身邊,藍雲瞥了黑狼跑一眼,只見他點點頭後,她便趨步跟上白湖,長髮隨風飄散。

黑狼跑見三人消失在外面的黑夜之後,默默說著他不可能聽到的話:「請記得回來啊,我的朋友。」

…………………….

月夜外,史戴普覺得稍微放寬了心情,也覺得自己身邊有值得信賴的朋友真是一件幸運的事情。

他們真誠地想為自己提供幫助,傾聽自己的話,了解自己的內心的苦痛,這遠比一人獨自尋找答案還來得安心,不斷空轉的意志,也稍微前進了一點。

風依然狂吹不停,樹林之間依舊沙沙作響,雖然多少掩蓋了白湖與藍雲的說話聲,但這聲響又令他覺得悅耳起來。

「沒想到妳還記得我剛來的時候啊,妳的記憶力怎麼如此之好?」

「妳那時也才五、六歲吧。」因為風聲大的關係,史戴普大聲地說道。

「嘿嘿!因為印象深刻吧!」白湖笑笑地說,月光正巧沒有被雲遮住,她的笑容才得以讓其他兩人看到。

「妳也記得嗎?我剛來的事?」他轉頭問向走在右手邊的藍雲。

「不,只記得一點點,大部分都是白湖跟我提起,我才想得起來。」她用兩手握住被風披散的長髮,慢慢地回答,聲音細小得快聽不見。

「不是這樣吧,妳有時候記得的事情比我還詳細呢!」白湖繞到藍雲後面,突然抱住她邊說道。

「那妳們都跑去湖邊玩什麼呢?」他又問。

「傾聽大自然的聲音,跟母親對話。」藍雲微笑地回答。

史戴普覺得是否因為風聲的關係,還是她音量不大,不太懂她話中的意思,又開口問其他的事情。

「那你們記得我跟酋長說過什麼話嗎?」史戴普看著兩人,露出希冀答案的眼神,因為剛才黑狼跑已經不打算主動告訴他這些內容,而是希望他能自己想起來。

只見她們兩人同時搖了搖頭。

「沒這印象耶,可能是你私底下向我父親說的吧。」白湖回答出令他覺得可惜的答案。

「而且那時,我還不太懂英語。」藍雲慢慢地說。

「你們的部落,沒有人可以教妳嗎?」他好奇地問道。

「沒有,我們部落沒有白人居住,我的英語都是跟白湖學的。」藍雲笑著回答,但只有一半的事實。

「難怪妳們兩人說話的語氣跟文法這麼相似。我會教白湖跟其他的小朋友說英語,一星期大概一、兩天吧,妳也可以一起來啊。」史戴普低頭看著她說。

但說是上課,其實遊玩的時間佔了大多數,真正有興趣的孩子大多都是私底下來問他或是找其他白人說話。

「可以嗎?」藍雲睜大眼睛,語氣喜悅地問。

「沒什麼可不可以,反而是白湖,妳之前怎麼都不帶藍雲來上課呢?」

「哈哈哈…我忘記了…」她乾笑幾聲地回答。

「不過我都有借她你送我的英語書喔!」她拉了拉藍雲的辮子,俏皮地說。

「妳們感情真好,真希望…愛麗莎也能跟你們在一起嬉鬧…」他輕細地說,讓風聲掩蓋他後半部的話語。

史戴普看到自己的木屋出現在眼前,回頭向兩位女孩說:「感謝妳們送我回來,那晚安囉。」

「我還沒聊夠耶,難得藍雲也在這裡。」白湖依然又噘起嘴說道。

「我看給妳三天三夜妳也聊不夠吧!」史戴普笑笑地回擊她。

「哼!反正今天晚上有藍雲陪我。」她抱緊身旁的藍雲,向史戴普惡作劇吐著舌頭。

「晚安了,史戴普…祝你有好夢…」藍雲一邊說, 一邊暗地裡拉了拉白湖的衣服,暗示她們該離開了。

「史戴普,祝你有好夢…」白湖察覺到暗示,也跟著她說道,隨即向他揮了揮手,兩人一起轉身離開了。

「晚安…」史戴普看著兩位女孩兒離開的背影輕聲說道。

史戴普的表情從笑容切換成沉重的臉,他推開門走進去,對著屋內一片漆黑開始想像,愛麗莎等待自己的原因究竟是什麼?

或許手中的菸桿兒與木盒,會帶給自己答案吧。


To be continue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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