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dāng)時只覺得自己真是倒了八輩子的楣了，眼前這個原本就看著就令人覺得怪異的傢伙，居然看到自己就嚎啕大哭起來，路人紛紛投過好奇的眼光，那傢伙還沒看到似的自顧自地抽泣著嚷著一堆讓人聽不懂的話，氣氛真是詭異到爆表了。
其實(shí)自己也不知道該帶對方到哪邊去，當(dāng)下只是想逃避那堆刺人的視線。想著自己也剛好想回去，也算是給自己找個臺階下，就順勢拉著對方回到自己的住處。
Noiz沒有理會他的提問，將帽子一扯而下，任意扔在一處，自己在靠窗的床上一屁股坐下。沒有得到房間主人任何指示的Clear，只能惴惴不安地跟在Noiz的身後，對方坐下時，自己也跟著在他對面的地上正坐著。
接著Clear一面哭，一面口齒不清地說著，原來是看到自己就想起當(dāng)時一起聯(lián)手去營救蒼葉外婆的事情，想起蒼葉。早知道後來會引來這麼麻煩的事，再加之那個曾跟自己做好約定的傢伙現(xiàn)在居然跑得無影無蹤，那時候就不要答應(yīng)淌這趟渾水了。
撐著下頦聽著對方斷斷續(xù)續(xù)傾訴的Noiz，倒不是自己特別有耐心，而是直覺如果打斷對方，反而很有可能會被更可怕的纏人攻勢攻擊。百般無聊的他掃視著那讓人無法不多看幾眼的防毒面具，發(fā)現(xiàn)有什麼液體順著面具底部流了出來，伸手沾取了一點(diǎn)湊到嘴邊嚐嚐。
察覺到Noiz動作的Clear吃了一驚，伸手探入面具底下，這才發(fā)現(xiàn)自己哭得有些失態(tài)了，偷偷地把防毒面具挪開了點(diǎn)，抬起袖子擦拭起自己被淚水浸溼的面頰。不知是Clear太過於沉浸在悲傷情緒中，還是只是純粹沒有注意到，面具上抬的角度讓一部分平時遮掩於其下的臉龐顯現(xiàn)出來。
Noiz目不轉(zhuǎn)睛地盯著露出防毒面具外的部分，線條纖細(xì)的下巴上有兩顆小小的黑痣，在白皙的皮膚上顯得更加顯眼，黑痣以上是兩片形狀美好的薄唇，只見那兩片東西又緊抿成一條線，擦拭過的臉頰又滑過一行透明的淚。
Noiz覺得自己的脾氣快要按捺不住了，眼角餘光瞄到對方正哭得張了開來的嘴，心裡閃過一絲念頭。他無聲無息地湊上前去，拉起對方稍嫌寬鬆的衣領(lǐng)，對準(zhǔn)嘴唇就這麼吻了上去。
Noiz心想眼前的人該不會是沒有接過吻，Clear被吻住之後兩片唇瓣馬上閉得死緊，一手緊緊扶住自己的防毒面具，另一手不知所措地在空中來回?fù)]舞，緊閉的唇間漏出驚慌和疑惑交織的悶音。無法將吻加深的不乾脆感讓Noiz感到有些煩躁，索性以牙在對方唇上稍微加重力道一咬，受到驚嚇的Clear無意識地張開了嘴，Noiz抓準(zhǔn)空隙將靈巧的舌滑入對方口中。
面對Noiz直接的逐客令，Clear仍有些猶豫，主要是擔(dān)心自己對對方造成的傷勢，但又想到Noiz此刻或許已經(jīng)很生氣了，自己的任何舉動會更激怒對方也說不定，況且自己確實(shí)已經(jīng)沒有待在此地的理由。
好累……。將臉埋入枕頭中。今天明明沒做什麼事，疲憊感卻一陣陣襲上全身。八成是那個傢伙的關(guān)係吧，自遇上他開始，麻煩的事接二連三地發(fā)生，首先是沒頭沒腦的哭泣，害得自己跟他一同受到路人的注目禮；不小心順勢帶回住處後又聽了似乎永無止盡的泣訴；最後更遭了對方一咬傷了舌頭。雖然後面那兩件大多是自己自作自受。
如果那人的消失造成他生活巨大的影響，那自己的情形其實(shí)也相去無幾。意外被那人擊敗之前，自己對於「萊姆」這個當(dāng)初讓他能夠稍稍體會到自己一直渴望的感觸的遊戲，其實(shí)已經(jīng)漸漸地不再有當(dāng)初的衝勁了，以一般的話來說，大概就是所謂的「倦怠期」，即使這個遊戲?qū)λ麃碚f意義非凡。
一開始剛?cè)腴T的時候，或許多少會被對手的攻擊命中，那個時期的戰(zhàn)鬥充滿著挑戰(zhàn)性，他愉悅地享受著擊敗能與他纏鬥多時的對手的快感，以及偶爾被有效攻擊所帶來的「痛感」。隨著實(shí)力飛快成長，到目前能夠傷他半毫的人已經(jīng)幾乎不存在，總是在開場數(shù)分鐘以內(nèi)勝負(fù)底定，而自己也不是那種為了感受到疼痛而故意讓對方擊中的那種個性，要在遊戲裡放水他寧願不玩。
除去挑戰(zhàn)性和「痛」，這遊戲?qū)λ奈σ巡粡?fù)當(dāng)日那般強(qiáng)烈，但它又仍是唯一有可能讓他體會到痛覺的遊戲，讓他無法狠下心完全割捨，如此，陷入進(jìn)退兩難的泥淖之中。於是他只能不斷地尋找實(shí)力高強(qiáng)的對手，盼望找回能夠繼續(xù)下去的動力。
所以，當(dāng)被那人擊敗之時，像是在無盡迴圈的掙扎中終於找到出口一般，也就是之所以自己會對他那樣執(zhí)著，彷彿再和那人戰(zhàn)鬥，就能夠維持住自己繼續(xù)遊戲的意義，維持住自己和「普通人」僅存的一點(diǎn)連結(jié)。
現(xiàn)在那個人消失了，好不容易得著的出口又封閉了起來，又回到了那個矛盾掙扎的情形。Noiz確實(shí)也曾為此難以釋懷了好一陣子，但最後還是果斷地切斷了那份執(zhí)著。
自己住處許久沒有沒有響起的門鈴發(fā)出了聲響，前來應(yīng)門的Noiz在開門的那一瞬就想直接把門又往回關(guān)上了，他將門留了一條小縫，觀察著來人究竟有何用意。
「哪裡不好?」眉頭皺得更深了「這東西我?guī)缀趺刻斐浴！?/div>
「咦——!」
「吵死了，幹什麼啊?」
「每天只吃這樣的東西，肯定對身體不好的啊!」
聽到這番話的Noiz，以著一個彷彿聽到外星語言的奇特表情回應(yīng)Clear。
「那我該吃些什麼東西?」
「當(dāng)然是——!」Clear中氣十足地回答，卻又在下一秒突然停頓「呃……嗯……。」
腦袋閃過很多有益健康的食品，他不知道從哪樣講起才好。正混亂著，腦袋突然靈光一現(xiàn)，迸出一個連自己也佩服不已的主意。
「嘿嘿，以後再說。」
Noiz白了他一眼，前面講得那麼衝勁十足，到關(guān)鍵的地方卻打住賣關(guān)子。
「總之請先嘗嘗這個吧，當(dāng)做飯後甜點(diǎn)?」Clear將小盒子打開，裡面是幾塊可愛小巧的蛋糕，用鮮奶油及草莓裝飾得相當(dāng)精緻。
Noiz往盒內(nèi)瞄了一眼，看似面無表情眼神卻亮了一下，這微小的變化被Clear捕捉到眼底，開心得周圍似乎又要漾出朵朵小花，他將盒內(nèi)其中一塊蛋糕拿起，遞給對方。
接過蛋糕，Noiz看了看它，目光又投到Clear臉上，不對，面具上，對別人送的食物仍心存一點(diǎn)警戒，尤其是這麼怪異的傢伙送的。
只見Clear面具底下似乎正慢慢地鼓動著，他看過這種景象，那是自己在蒼葉家闖空門那天，被他的外婆以甜甜酥好好招待時的事情，這傢伙可以以著不拿下面具的姿態(tài)進(jìn)食。雖然自己那個時候看起來沒什麼反應(yīng)，內(nèi)心卻著實(shí)嚇了一跳，這時再一次近距離看到還是覺得相當(dāng)不可思議。
既然這傢伙都吃了……那……。
將蛋糕慢慢湊進(jìn)嘴邊，還沒進(jìn)嘴裡就先聞到鮮奶油和草莓氣味混合的甜香，嚥了口口水，果斷地將一口大小的蛋糕送入嘴裡。
「好甜……。」
「咦……。」見Noiz如此反應(yīng)的Clear，拿起小盒子垂著頭看著裡頭的蛋糕「Noiz先生您果然不喜歡甜的東西嗎……?」
「……很好吃。」
「真的嗎?」原本有些沮喪的Clear，聞此言又開心地抬起頭看著對方。
「嗯。」簡單地回應(yīng)了一聲，又往小盒子裡拿了一個。
此刻吃著蛋糕的Noiz的面部雖然還是一副沒有表情的模樣，但比平時要緩和了一些，以漫畫的表現(xiàn)手法來形容，就像在一個面無表情的人臉上畫了一個可愛的紅暈符號一樣。這是Clear的想法。
「咦?」Clear似是注意到了什麼，伸出手指在Noiz的臉龐上抹了一下「沾到奶油了喔，Noiz先生。」
Clear將沾去奶油的手指在對方眼前晃了晃，心想眼前的人原來也會有如此可愛的一面，卻沒有想到這個「可愛的人」接下來會有多驚人的舉動。
「啊啊。」
Noiz抓過對方沾著奶油的手指，放到自己嘴裡舔拭著。
突如其來的動作讓Clear嚇得腦筋一片混亂，不知道該出言制止對方還是就這麼讓他繼續(xù)，最後只能呆望著對方的動作。舌頭隔著手套在指頭上滑動的觸感，比直接被舔拭要來得煽情萬分，Clear感覺自己心臟狂跳不已，臉上也燙得不得了，此刻真的很慶幸自己原本就帶著防毒面具。
「手套，有點(diǎn)粗。」舌尖離開後，Noiz丟過這麼一句話。
「咦……?」
Noiz沒有接話，又自顧自地拿起一塊蛋糕放進(jìn)嘴中。
Clear望了望Noiz，又將視線放回自己方才被舔拭乾淨(jìng)的手指上，看著它出了好一會神。
靜靜將這一切看在眼裡的Noiz，腦中閃過幾個想法，而後慢慢開口。
「……你根本沒欠我什麼，沒有賠罪的必要。」
「咦?」
「會被咬傷，是因為我先去吻你，如果我沒這麼做也不會被你咬，這個你同意吧?」
「呃……這個……。」
「所以說，你完全沒有來找我的必要，以後也不必再過來了。」
「咦!可是……。」Clear驚訝地大叫出聲。
「什麼?」再一次被Clear突然放大的音量折磨耳膜的Noiz不悅地皺起眉。
「可是……。」
「想講什麼乾脆一點(diǎn)，少扭扭捏捏的。」
只見Clear低下頭去，不停地左右交互玩著自己的手指，大有少女般嬌羞的姿態(tài)，過了許久才怯怯地開口。
「你知道嗎，Noiz先生，昨天發(fā)生很神奇的事呢。」
「喔?」
喉頭吞嚥了一聲，伸手抓了抓後腦，Clear還是有些扭捏地繼續(xù)說著。
「原本我無論醒著或是睡著的時候，總會想著Master，可是啊……」
手又放回身前，兩手指頭雙雙合著，還是副害羞的模樣。
「自從昨天被您親吻過，回去之後，總是會想起您呢，啊……雖然Master也有想著就是了……。」
不得不承認(rèn)，Noiz確實(shí)有些詫異，不過是被親了一下，就對親他的人念念不忘，這年頭真的還有這麼純情的人嗎?
原本是不太相信的，但想起昨天他那副樣子，倒是添了幾分可信度。
「總覺得如果不能見到Noiz先生您，會……」說得Clear自己發(fā)起慌來，猛地一起身向前捉住了對方的手腕，動作太過突然，Noiz完全閃避不及。
「總之……請不要拒絕讓我來找您，可以嗎……?」
這下麻煩了……。原本打算直接要對發(fā)打消念頭，但從捉住自己手腕的手上傳來的顫抖讓他收回這個想法，他又回想到昨天的情景，總覺得讓眼前這個人哭泣的話，事情會麻煩上好幾百倍，幾度衡量，Noiz打算先順著對方的意思。
反正肯定要不了多久就會膩了。
「隨便你……想來就來吧。」
「真的嗎!」Clear簡直要從地上一躍而起。
「太好了!謝謝您，Noiz先生!」
「這種事不用道謝吧……。」
Noiz拿起小盒子，盒子已經(jīng)見底了。
「沒事的話，也該回去了吧。」
遞過盒子，他微微偏過頭去，低聲道：
「蛋糕……很好吃。」
「Noiz先生您能喜歡，真是太好了。在做的時候還很擔(dān)心您會不喜歡這樣的口味呢。」
「這是你自己做的……?」
「是的!」
真是了不得……。這句話差點(diǎn)脫口而出，取而代之的是隨便應(yīng)付了一聲，起身將對方送至門口。
「那麼，我就先回去了!」出了大門，Clear又鞠了個九十度的大躬，然後伸手在那大衣口袋中掏掏摸摸，摸出了一把透明的塑膠傘。
嘶砰——。塑膠傘應(yīng)聲而啟，在兩人眼前開起一朵透明大花，原來Noiz昨天聽見的奇異聲響是源自於這東西。可是……雨傘。Noiz無語地看著眼前的人撐起這個在現(xiàn)在這個天氣相當(dāng)不合宜的東西
「今天的星——星——多到要掉下來了——唷。」像是回答著Noiz無聲的疑問，Clear哼著輕鬆的小調(diào)輕輕走遠(yuǎn)了。
Noiz站定在原地，望著那抹逐漸遠(yuǎn)去的白色身影好一陣子後，才又回到房間中，啪答一聲，將大門在身後關(guān)起。
該做的事也差不多都做完了，Noiz躺上床舖準(zhǔn)備入睡，閉上眼後，蛋糕的餘香在口中越發(fā)明顯，他回想起奶油輕柔細(xì)緻的口感、草莓的酸甜、蛋糕的綿密和蛋香，以及手套相對略微粗糙的觸感。
以後都還有機(jī)會嚐到嗎……?帶著一絲連自己都感訝異的期待，Noiz沉入飄散著蛋糕甜香的夢鄉(xiāng)。
兔子與水母的相遇，其怪異是眾所周知。初次的接觸，鹹鹹的，這是兔子的感想；柔軟的，是水母的印象。兔子隔著水面望著水母，水母透過水面看向兔子，彼此心裡都覺得奇異，但，視線就是移不開。
睜開眼前，從腦海湧上的是被他淡忘很久的故事，小時候從故事書上看來的，並沒有特別被自己放在心上，他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這個時候會想起來。還沒來得及深入細(xì)究，就被一股鑽入鼻間的特殊香味完全喚醒了，他睜開眼睛，偶然瞥到廚房一角有個身影，警覺性地立刻坐起。
「啊，Noiz先生，您醒啦?」察覺到動靜的Clear，側(cè)過頭去對著Noiz微微一點(diǎn)頭「早安唷!」
「你在我家?guī)质颤N……?」聽見對方聲音確定來者的Noiz勉強(qiáng)將甫睜開的雙眼對焦「不對……，你是怎麼進(jìn)來的?」
Clear手上端著一盤東西，從廚房走出，將手上端著的東西放置到小桌子上，那小桌子已經(jīng)被琳瑯滿目的食物堆得滿滿地。
「嘿嘿，昨天就想到要為Noiz先生您做營養(yǎng)豐富的料理，預(yù)計是要先從今天的早餐開始的，可是來到這裡才想到?jīng)]有鑰匙進(jìn)不來，又不想吵醒Noiz先生您。」Clear抓抓後腦，朝著一個方向看去「所以……。」
Noiz循著Clear的視線看去，一看簡直要暈過去了，床邊的窗子的鎖被完整的切下，不知道他用了什麼方法，窗子倒還是穩(wěn)穩(wěn)地在窗框上。
不知道是自己睡得太沉還是對方身手了得，他從身旁的窗子越過，自己卻毫無知覺。食物的香味又飄送過來，肚子應(yīng)景地咕嚕了幾聲，他決定等會再來處理這件事。
目光掃了一眼桌上形形色色的料理，他以食指拇指捏起一塊油炸成金黃色的物體，放進(jìn)嘴裡，難以言喻的美味立刻自舌尖蔓延開來，太過震驚，他盯著剛才用以抓取食物的兩指出了神。
「Noiz先生，怎麼可以用手抓食物呢?」Clear開玩笑似地以著管教孩子的口吻說著「來吧，請用這個。」
Noiz看著對方遞過來的兩枝條狀物的餐具，心裡有點(diǎn)發(fā)悶，幸虧自己在幫助蒼葉救回外婆那次在他家中已經(jīng)見識過這東西，憑著一股不服輸?shù)臍鈩莞鼕^戰(zhàn)一陣子之後，總算用的還像一回事，但他到現(xiàn)在還是很不習(xí)慣用這東西吃飯。
但現(xiàn)在也好像沒有選擇的餘地，其實(shí)他家裡沒有任何餐具，就算吃義大利麵也是使用店家附贈的，用完即丟。
接過筷子，Noiz盯著那兩枝東西又猶豫了起來，飢餓感就在此時又喧鬧了起來，像是不容他再繼續(xù)掙扎一般，受飢餓感催促的他硬著頭皮提起筷子，試著用它夾取其中一塊盤子內(nèi)的東西，第一次，用兩根筷子夾住了東西卻提不起來，一使勁，那塊食物居然就滑了出去；第二次，勉強(qiáng)是提起來了，一移動，食物又掉回盤子裡。
「Noiz先生很不擅長用筷子呢。」
「才沒有，閉嘴。」
「啊啊……Noiz先生，我還是拿別的餐具讓您使用吧?」看著Noiz第三次將食物跌回盤中，Clear有些擔(dān)憂。
「……不必。」
說著又將筷子往食物進(jìn)攻而去，正當(dāng)Clear為著即將重演的慘劇提心吊膽時，Noiz卻穩(wěn)穩(wěn)地將筷子夾住的食物送進(jìn)嘴中。
「哇啊……。」Clear一時看得呆愣住了。
「鹹的……。」
之後就有如開竅一般，Noiz使用著筷子的手法熟練得簡直有如使用它好幾年的人，毫無阻礙的他無所顧忌地橫掃著整桌料理。
「Noiz先生很厲害呢。」
「是嗎……?」淡淡地回應(yīng)了一句，顯然覺得並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
肚子被填了一些東西，腦袋回復(fù)了一些運(yùn)轉(zhuǎn)機(jī)能，才開始好奇擺在眼前的這堆食品。
「話說回來，這是什麼?」Noiz以筷子夾起了一塊金黃色的物體。
「那是煎蛋喔，是我很得意的作品呢!」
「那這個呢?」把煎蛋往嘴裡塞，又馬上以筷子挑起一根深綠色的蔬菜。
「那是青椒，對身體非常好，和肉絲一起炒或用烤的都很好吃喔。」
把青椒放入嘴中，Noiz的臉上閃過了一絲明顯的嫌惡。
「味道好怪……。」
「咦?會嗎?我記得爺爺很喜歡吃這個的……。」
「爺爺?」
「啊，是和我一起生活的人喔，雖然他現(xiàn)在已經(jīng)不在了。」
「喔……。」
「話說，好久沒有像這樣做料理給別人吃了，以前都是做給爺爺吃的呢。」
默默地拿起盛著液體的碗，湊到嘴邊，Noiz不自覺定定地看著坐在自己身旁的人。
想著這人是否也和自己一樣獨(dú)自一人生活著。
「對了!今天本來想實(shí)踐一下『裸體圍裙』的，可惜出門太匆忙，忘了帶圍裙呢。」
「咳!」
被湯嗆了一口，到了嘴裡的湯又吐了出來，他擦擦嘴，臉色凝重地看著對方。
「……我覺得你還是不要這麼做比較好。」
曾經(jīng)在調(diào)查這個國家的本土民情中，不經(jīng)意看到這方面的資訊，由於和自己所知差異過大，已經(jīng)是超過另外一個次元的東西了，所以讓自己印象相當(dāng)深刻。
「咦——?不是常說，『裸體圍裙』是男人的浪漫嗎?我想Noiz先生或許會高興的說……。」
「看到你搞成這種樣子我可一點(diǎn)都高興不起來……。」
「咦——。」
「而且，為什麼要讓我高興?」
「咦?」
「不會又是賠罪這種理由吧?就說了沒那種必要。」
「咦!並不是的……。」
「那麼是怎樣?」
戴著防毒面具的腦袋稍微偏了一下，雙手抱胸，似在沉思。
「不知道為什麼呢?總之就是想看到Noiz先生高興的模樣。」
「……奇怪的傢伙。」
「話說回來，料裡怎麼樣呢?Noiz先生?好吃嗎?」
Noiz又以筷子夾取了一樣食物，放入嘴中，從未體會過的美味又在口中擴(kuò)散開來。
「……好吃。」
「太好了呢。」
頓了一下，Noiz用著極低的音量自言自語似地說著。
「……比那些外賣的東西好吃多了。」
「真的嗎?」
被Clear因雀躍而放大的音量稍微驚嚇的Noiz，以著「這樣你也聽的到」的眼神望向?qū)Ψ剑灰娨粋€防毒面具的放大特寫出現(xiàn)在自己眼前，又把他著實(shí)地嚇了一跳。
「太好了，這些都是我很努力做出來的，能得到Noiz先生您的稱讚，真的太開心了!」
「呃……喔……。」
「嘿嘿，會比外面的東西好吃，大概是我放了一點(diǎn)特別的東西進(jìn)去吧。」Clear端起桌上的一碗湯，低下頭去，似乎正注視著它。
「你放了什麼……?」
「放了我滿滿的心意喔，不是常說，用心做的料理會特別好吃嗎?」
「……你那些知識到底都是打哪來的?」
心啊……。早已褪色風(fēng)化的記憶在腦海中又突然鮮明地顯像，很久以前，確實(shí)是有嘗過的，所謂包含著愛意的味道，與後來為了生存而進(jìn)的食物，很明顯地就是天差地遠(yuǎn)，差別為何，他也說不上來，那是很直觀的感覺。
這傢伙的料理就包含類似於那樣的感覺，長期被無多大差異的食物麻痺了舌，直至今天才憶起那曾有的感受，自嘲了一下，想起其實(shí)毫無助益的回憶，不知道該去懷念還是一笑置之。
提起筷子，Noiz決心不再去想那些，又夾了一個自己沒看過的料理放入口中，而後就這麼默默地進(jìn)食著，此時，Noiz才感受到一點(diǎn)異樣的感覺。平時自己一人獨(dú)自吃飯已經(jīng)成習(xí)慣了，現(xiàn)在雖然也是自己在吃東西，但是……。
視線投往坐在自己身邊的人，對方的視線也似乎定定地望著自己。在吃飯的時候，可從來沒有像這樣被人盯著看的。
「……你不吃嗎?」
「咦?Noiz先生您吃就好，沒關(guān)係的，請不用在意我。」
「……你這樣看著我很難吃下去。」
聞言Clear歪了下腦袋，而後敲了一下手掌。
「啊!Noiz先生的意思是自己一個人吃很寂寞的意思嗎?」
「才不是，別亂說。」立即否決。
「嘿嘿，既然Noiz先生都這麼說了，那我也開動了。」
面具底下又開始鼓動，Clear又以著那讓人無法查覺的神技進(jìn)食著。減緩了緊盯著人的視線，對於對方的誤解已經(jīng)懶得辯解的Noiz，才又以著平常的進(jìn)食速度繼續(xù)著。
一餐飯總算吃完了，Clear要Noiz好好休息，主動做起了清潔善後的工作。餐具碗盤是Clear自己帶過來的，不知何時他注意到了Noiz住處裡並沒有餐具。
Noiz盯著對方邊哼著歌邊清洗碗盤的身影，思索著。
覺得自己有點(diǎn)太容易對對方牽著鼻子走，昨天無技可施的情況下答應(yīng)讓他來找自己，卻沒想過今天早上會出現(xiàn)這種發(fā)展。因為嚐過對方因賠罪的理由而送來的蛋糕，而對他方才做的料理少了防備，也確實(shí)自己被那超乎想像的美味所吸引。昨天的蛋糕是賠罪，已經(jīng)說過沒有那種必要了，那今天的料理又是為了什麼呢?
果然……還是那個嗎?
此時Clear手中端著一盤切好的蘋果自廚房走過來，Noiz一把捉住對方的手腕，將他拉近自己。
「嗚哇——!」盤子滑出手裡，帶著皮的蘋果灑落，紅艷一地。
一手捉著對方手腕，Noiz另一手放上那防毒面具，但那手下一秒即被Clear迅速地捉住了。
「您……您要做什麼啊?Noiz先生。」
「不過是要接吻罷了。」
「咦咦——!」
「驚訝什麼?這不是你期望的嗎?」
說著Noiz手上再度使力，試圖將對方的防毒面具扳開，但無論如何使勁，就是無法掙脫牽制著手腕的力量，他納悶對方哪來這麼大的力氣。
「不不不——Noiz先生!」Clear雙手下意識使勁，來不及反應(yīng)的Noiz被突如其來的蠻力推個正著，整個人朝後倒下撞上了床緣。
「啊哇哇……對不起!Noiz先生，您沒事吧?」Clear連忙湊上前去關(guān)心對方狀況。
「嘖。」
銳利的眼神掃過對方，Noiz默默地坐起身，接著又回復(fù)原來的坐姿，好似沒發(fā)生過什麼事。
看到對方?jīng)]事的模樣，Clear才放心下來，也跟著坐下，撿拾著方才掉落一地的蘋果。他歪著頭看了蘋果一陣子，又將那盤蘋果往廚房帶去。
廚房傳來嘩啦嘩啦的水聲。
於是Noiz又默默看著對方將清洗過的蘋果端過來，放置在小桌上，眼神參雜著疑惑與不滿。接收到那視線的Clear又將那盤蘋果輕輕地調(diào)整了下位置，接著低下頭去，像昨天一樣扭起了手指。
「這個……那個……Noiz先生?」
沒有接話，Noiz細(xì)長的雙眼仍緊盯著對方，Clear又將頭低下了一些。
「前幾天……Noiz先生親吻了我對吧?那個時候真的嚇了好大一跳呢，可是後來我回去之後仔細(xì)想了一下，Noiz先生只是想安慰我對吧?」
挑起了眉，原來對方是這樣理解自己的行為，在心底冷哼了一聲，他不過是想要他安靜點(diǎn)罷了。
「可是啊……這種事果然還是只能對喜歡的人做吧?所以……請別再突然這麼做了吧?」
Noiz瞇起了雙眼，完全不能理解對方這番話的意思，正當(dāng)他想接下去說些甚麼的時候，Clear不知何時把那盤蘋果湊到了眼前。
「Noiz先生請趕緊將這些吃完吧!蘋果放久了會變得不好吃唷。」
盤裡的蘋果被精巧的削成兔子的形狀，原來他不只廚藝過人，連手藝也相當(dāng)精細(xì)。盯著那群小兔子，又猶豫幾秒後才一隻隻抓著塞進(jìn)嘴中。
連水果都吃完之後，Clear才起身告辭，說午餐時間還會再過來。
Clear離開後房間又恢復(fù)原本的寧靜，Noiz隨意躺在地上，覺得肚皮有點(diǎn)撐，雖然他食量算是不小，可是一大早就吃掉擺滿一整桌的料理，就算是他也嫌太過。
完全搞不懂啊……那傢伙。回想起方才吃進(jìn)肚的各色料理，事實(shí)上他也吃過其他人做的，大多是自己主動黏過來的女人硬塞給自己的便當(dāng)之類的東西，但沒有一個能像Clear做的好吃到讓他印象深刻。女人獻(xiàn)殷勤的目的顯而易懂，所以他自然把做著類似行為的Clear也歸類於出於同樣的目的，可是……。
請別再突然這麼做了吧?
當(dāng)自己給予如同那些女人所期望的回報時，他卻用驚人的力量和堅決的言詞拒絕了。
不懂……真的完全不懂。Noiz自地上坐起，打開屏幕開始處理起今天該完成的事務(wù)，他決定暫時不再去揣測Clear的心思。不管對方有什麼目的，反正，到目前為止，自己只有受益而沒有損失。
斜眼瞄了一下除了鎖以外還堪稱完整的窗戶，Noiz在心中嘆了一大口氣，決定還是把自己住處的備用鑰匙交給對方。
他可不想照三餐更換窗戶鎖。
「不下來玩玩嗎?」水母發(fā)起了邀約。
兔子以前腳碰觸了一下海水，毛皮沾上了鹹鹹的液體，牠將前腳收回甩乾，風(fēng)乾後的毛皮還帶著結(jié)晶的顆粒。
「不了，感覺會很不舒服。」
「真是可惜，好想跟你一起玩的呢。」
「那你要不要上來呢?」
水母沉默了一下，柔軟的身體隨著海潮來回飄動。
「那上面，沒有水的吧?我不能離開水。」
兔子盯著水母透明的身軀，幾乎和海水融為一體，靠著亮藍(lán)的輪廓線標(biāo)示著牠的所在位置。
「你知道嗎?我的身體有百分之九十五都是水呢。」
「Noiz先生，你知道水母的身體，大部分是由水組成的嗎?」
Clear手上晃著一個水母造型的鑰匙圈，帶著興奮的語氣說著。但眼前的人卻像沒聽到似的，眼睛緊盯著屏幕，手裡的動作不曾停下。
拿到鑰匙的Clear就像拿到新玩具的孩子一樣興奮，隔天那把鑰匙上就多了一個小巧可愛的水母，時不時就拿出來在Noiz跟前晃著，對他說著有關(guān)水母的事情。
自此Noiz原本只有自己一人居住的空間，多了一個長期占據(jù)在此的身影，見Noiz沒有特別拒絕，Clear在每次用餐過後大多都會留在Noiz住處，有時候Noiz會為了蒐集萊姆情報而外出；Clear則是在準(zhǔn)備餐點(diǎn)之前會出門張羅食材，或者是突然想到什麼而撐著那把透明傘，不知跑哪去了，這點(diǎn)Noiz倒是沒興趣去追究，反正Clear很快又會跑回來了。
總之兩人待在同個空間的時刻越來越多，Clear不知從哪拿來的東西也與日俱增，碗盤已經(jīng)固定放在Noiz的住處了，省下帶來帶去的麻煩。有天Noiz瞄了眼那疊碗盤，淡淡地開口。
「這些東西放在我這，你自己要用的時候不嫌麻煩嗎?」
「啊，沒關(guān)係的，我平時也不會用到這麼多。」
飽餐之後，Clear以著他那依舊精湛的手法削著水果。
「爺爺去世之後，很多東西都用不太上了呢。」
語氣平淡，替水果去皮的動作也沒有一刻停歇。
「房子也是，明明不算是很大的空間，可是一個人住起來總覺得很空曠呢，很奇怪吧?」
自此完全可以確認(rèn)了，Clear也是獨(dú)自一人生活著的，和自己一樣，開啟大門後，迎接擁抱自己的只是一個除了己身以外再無他人的空間，每天每天，皆是如此。
思及此，Noiz此刻才愕然地發(fā)現(xiàn)，對於回到只有獨(dú)自一人的空間這種印象已經(jīng)模糊不清了，現(xiàn)在每當(dāng)自己回到這裡，至少在晚餐時間，一聲爽朗的「你回來了」已經(jīng)成了固定迎接他的聲響，那個寂靜空蕩的空間已經(jīng)甚久不曾出現(xiàn)了。
而自己，也在這已然改變的空間養(yǎng)成了反射性的動作，淡淡的一句「我回來了」已然成為固定模式中的一環(huán)。
兩個人處在同一空間裡，有時各自為政，偶爾也會彼此好奇對方在做些什麼，大多時後是Clear主動湊近看看Noiz正在做些什麼，Noiz的屏幕無一次例外地充斥著一堆又一堆的數(shù)據(jù)，於是Clear總是又一頭霧水地縮回身子。
「咦!Noiz先生，你看你看，我發(fā)現(xiàn)一個很有趣的東西耶!」
Clear操作著自己的便攜終端，像個發(fā)現(xiàn)新遊戲的孩子興奮地嚷著。
「這測驗可以檢測出自己的心智年齡喔!好像很好玩呢。」
Noiz淡淡地斜眼看了一下對方，又將視線移回自己的屏幕。
「沒興趣。」
「哎!不要這麼說嘛，嘿嘿，那我先測我自己的好了。」
語畢Clear專心地操作著，好半天沒有再說話。正當(dāng)Noiz心理暗自慶幸能夠得到片刻安寧的時候，Clear那高亢的聲音又鑽入耳膜。
「哎——!居然只有十歲嗎?」
聞言Noiz忍不住在心理暗笑著，真的是非常符合現(xiàn)實(shí)情況的結(jié)果。
「Noiz先生要不要也試試看?」說著湊近了對方。
看著在眼前放大的防毒面具，Noiz開始有些煩躁了起來。
「就說了我沒興趣。」
「請不要這麼說嘛，那這樣好了，我唸上面的問題和選項，Noiz先生回答就可以了。」
拗不過Clear的堅持，Noiz一邊控制著自己的鍵盤，一邊回答著對方丟過來的問題。
「喔!結(jié)束了，結(jié)果如何呢?我來看看……」
問答總算結(jié)束，Noiz揉揉有點(diǎn)發(fā)疼的太陽穴，視線微微偏向?qū)Ψ剑闷嬷@個把他折磨半天的測驗究竟會出現(xiàn)怎麼樣的成果。
「喔!Noiz先生的心智年齡只有五歲呢。」
聞言Noiz當(dāng)下只想把對方的便攜終端給砸了。
「不準(zhǔn)。」心理正盤算哪天乾脆駭進(jìn)這種測驗的相關(guān)網(wǎng)站，把資料刪個一點(diǎn)不剩。
「嘿嘿，我比Noiz先生還年長呢。」Clear像是沒有看見對方的反應(yīng)似的。
「就說這個測驗不準(zhǔn)了，一點(diǎn)參考價值都沒有。」
視線投回自己的屏幕，手中又繼續(xù)操作起來，緊皺的眉頭宣示著自己的不滿。
「而且實(shí)際年齡也是我比較年長吧?你幾歲?」
Clear呆愣了一下，雙手抱胸，頭又一偏。
「我不知道自己幾歲耶。」
「啊……?」
「歲數(shù)就是指自出生到目前為止所經(jīng)歷過的年數(shù)吧?我不知道自己什麼時候出生的，爺爺也沒有告訴我實(shí)際幾歲。」
真的是怪異到不行的傢伙，至少Noiz還沒有遇過不知道自己年齡的人。
「嘿嘿，Noiz先生要不要試著叫聲『哥哥』呢?」
「閉嘴，別想。」
大致上兩人的對話和互動大多如此，Clear發(fā)現(xiàn)有趣的東西會拉著Noiz陪自己觀看、遊玩，Noiz心情好的時候會應(yīng)付幾下，然後引發(fā)一連串沒營養(yǎng)的對話；手邊真的很忙的時候就只丟過一個眼神，一句簡潔的話讓Clear乖乖退到一邊自己玩耍去了。該做的事處理完後望見對方寂寞可憐的背影，他總是在心裡大嘆一口氣，一聲口氣平淡的「喂」算是提醒對方自己已經(jīng)空閒下來，接收到那聲算是呼喚自己的訊息，Clear總是以最快的速度奔向?qū)Ψ缴磉叀?/div>
「Noiz先生，今天我路過Master的家時，又聽見了多惠婆婆跟Master正在通電話呢。」
有時候Noiz會覺得，如果自己擁有和Clear一樣過人的聽力的話，就不用費(fèi)盡心機(jī)派遣魔方去竊聽蒐集情報了。
「Master好像已經(jīng)找到他要找的人了呢，而且也已經(jīng)在新的地方穩(wěn)定下來了，說是再過一陣子也會跟其他人聯(lián)絡(luò)喔。」
「是嗎?」
蒼葉這個人彷彿在Clear腦海裡生了根，就算Noiz已經(jīng)逐漸放了對他的執(zhí)著，就算Clear已經(jīng)和Noiz長期相處了這麼久，對話中，三句中總有一句會提起蒼葉。不曉得是聽得生煩了，還是讓自己想起不願再去提起的執(zhí)著，總之每當(dāng)Clear提起蒼葉的時候，心裡總是覺得不太舒坦。
「Master!您終於又跟我聯(lián)絡(luò)了，我好想念您喔!」
「哎呀，沒辦法，最近事情多的忙不過來呀。」
Noiz坐在床舖的尾端，低頭處理手邊的資料，時不時把視線投向聊得正開懷的兩人。
「Noiz先生!你要不要也跟Master說些什麼?」
「……問他什麼時候回來再跟我打場萊姆就好了。」
「哎呀……Master，看來Noiz先生他害羞了呢。」
「閉嘴，才不是。」
「真令人吃驚……你們什麼時候變的這麼熟了?」
「嘿嘿，Master我跟您說喔，那天在路上啊……唔唔!」
話還沒說完，就被一隻大掌覆住面具的口部部份，被人連拖帶拉地遠(yuǎn)離通訊屏幕。
「閉嘴，別說多餘的話。」他才不要那天發(fā)生的種種蠢事被別人知道。
「哈哈哈，總之你們都多保重喔，有機(jī)會我偶爾會回去碧島看看的。」
「嗯!那麼我們都會在這裡等您唷!Master。」
兔子生病了。
原因是為了能夠?qū)⑺傅纳碜丝吹酶宄r，被突如其來的浪潮捲進(jìn)海中。
雖然幸運(yùn)地被下一波海潮推上了岸，但兔子嬌弱的身軀受不住那樣濃度過高的海水。
上了岸的兔子伏在海灘上靜靜地發(fā)著抖，寶石般透明的雙眼仍舊望著海水中的水母。
水母依舊在海中默默地飄浮著，回望兔子，偷偷地回味著留在觸手上，方才拂過兔子的觸感。
這個時節(jié)的天氣就像刻薄後媽的心情，說變就變。當(dāng)Noiz皺著眉頭頂著大太陽出門時，從沒想過現(xiàn)在還沒到家時早已被淋得渾身濕透。
插入鑰匙還沒轉(zhuǎn)開鎖，Noiz卻已先查覺到與平時不同的氣氛。開了鎖推開大門，證實(shí)Noiz不是自己太過敏感，房間裡一片漆黑，若是在以前並沒有什麼異狀，自己是不習(xí)慣開燈的，直到晚餐時間會固定出現(xiàn)在家裡的Clear第一次開起這房中的照明後，和他的那聲「你回來了」一起迎接他回家的，就是個有著充足照明的房間。
「喂?」
試探性的發(fā)出了單音，語音落下後，房內(nèi)還是沒有任何動靜。逐漸習(xí)慣黑暗的雙眼掃視著房間四周，到處都沒有那抹熟悉的身影。
不在……。
沒有人在……。
或許是慣性被打亂而造成的不協(xié)調(diào)感，Noiz從沒想過少了那句「你回來了」會讓他感到這麼不習(xí)慣。
嘛……，那傢伙不在也沒差。正當(dāng)這麼想的時候，手中握緊的魔方因自己的一個閃神滑出手中。
喀咚——。清脆的聲響迴盪在寂靜的房中，滲入耳膜。
原本狹小的房間在眼前彷彿放大了數(shù)倍，腦海深處那份自己刻意掩埋的記憶緩緩地湧出，猶如泉水般漫過每一吋意識。過大的房間、父母闔上門前的眼神、表情冰冷的傭人、深痛惡絕的家庭教師、任憑自己如何吵鬧仍舊毫無改變的寧靜、過長的黑夜、那扇無論看著多久也不曾帶給自己希望的房門。記憶匯聚成巨大的洪流沖潰心牆，想抵擋已嫌太遲。
不妙……。隨著記憶侵蝕而上，帶來的是許久不曾出現(xiàn)的不適，Noiz感覺自己呼吸越來越難以控制，手心也早已汗?jié)瘢@是自小被囚禁後就開始突發(fā)的癥狀。渾身乏力，Noiz雙膝一軟跪坐在地上，幾度深呼吸也不見癥狀改善。
原本自己當(dāng)時在挑選住處時下意識避開過大的居住空間，一個人居住在比原先房間還狹小上許多的空間裡，沒有多餘的縫隙能讓空虛與寂靜趁虛而入。卻沒想過一旦曾經(jīng)是兩人長期相處過的空間，再怎樣狹小也會被擠入一人大小的空洞。
現(xiàn)在的Noiz其實(shí)無暇去想到那些，面對眼前和過去重疊在一起的空間，過去的自己的身影也漸漸和自己重合，他在此時憶起了怎麼去渡過這段難熬的時期的辦法。
屈起膝，將身體貼近雙腿，雙手慢慢環(huán)緊自己，猶如動物保護(hù)自己最脆弱的部分一般，Noiz將自己最碰觸不得的領(lǐng)域隨著動作一塊收緊。
於是，年幼的Noiz和十九歲的他完全重合了。
臉埋入雙膝，僅餘一雙淡綠色的瞳眸注視著緊閉的大門，兩道泛著銀光的細(xì)流緩緩劃過臉頰。
「哇啊啊!已經(jīng)這麼晚了!」
從醫(yī)院直奔而出的Clear頭頂滿天的星空，手中抓著裝滿食材的袋子，在無人的小街上急促地奔跑著。
原來Clear在採購食材回Noiz住處的途中，路過蒼葉家時，聽見屋內(nèi)傳來微弱的聲響，細(xì)聽之下發(fā)現(xiàn)是蒼葉的外婆所發(fā)出的，顧不得其他的Clear馬上衝入內(nèi)，原來是閃到腰了。
「還特地這樣把我送到醫(yī)院，辛苦你了。」
「沒關(guān)係的，爺爺以前也常常閃到腰，都是我把他背過來這裡的喔!」
「我只是偶爾而已，沒有常常。」
看見多惠婆婆身體還算硬朗的模樣，Clear總算放心下來，於是開始聊著蒼葉的近況，太過開心以至於沒有發(fā)現(xiàn)時間的流逝。
「你應(yīng)該原本還有應(yīng)該要做的事吧?不用擔(dān)心我了快去做吧。」說著多惠婆婆看了一眼放置在Clear身邊那個裝著食材的袋子。
「啊——!」順著對方的視線看向自己腳邊擱著的袋子，才想起什麼似地慘叫了一聲。
「對對對……對不起!那我先告辭了!有空我會再過來看您的。」Clear對著多惠婆婆鞠了個九十度的大躬。
「好，好，是說你冷靜一點(diǎn)阿。」
語音未落，病房門已啪搭一聲關(guān)起，不知對方聽進(jìn)去了沒有。
一邊奔跑Clear一邊看著便攜終端上顯示的時間，其實(shí)他也曾猶豫過時間已經(jīng)這麼晚了，是否不該再去打擾對方。可是胸口中總有甚麼正在騷動著，不見到對方無法平復(fù)下來似地。就算看一眼也好，如此盤算的Clear仍舊邁開大步往Noiz的住處跑去。
轉(zhuǎn)開鎖，Clear小心翼翼地拉開大門，房內(nèi)一片漆黑讓他退縮了一下，或許對方已經(jīng)就寢了也說不定。正當(dāng)他準(zhǔn)備退出房內(nèi)關(guān)上大門時，地上的一塊黑影吸引了他的注意力，於是Clear又進(jìn)入房間，輕輕地帶上了大門，將袋子輕聲地往地上一放，便輕手輕腳地往那黑影移動而去。
仔細(xì)一看，赫然發(fā)現(xiàn)那地上的黑影不是別的東西，正是將身子緊縮在一塊的Noiz。
「Noiz先生……?」
Clear試著叫喚對方，對方卻沒聽到似地毫無反應(yīng)。
「Noiz先生……?」
又試著呼喚了一次，Clear將手掌在對方眼前輕晃。
「Noiz……先生……?」
察覺對方真的不對勁的Clear開始慌了手腳，兩手一把把對方的雙肩捉住，輕輕地?fù)u晃著，無奈怎麼搖動他，Noiz仍舊反應(yīng)全無。焦急的他將對方的臉以雙手捧起，欲讓那雙失了焦的雙眼注意到自己，卻感受到一股浸透入手套的濕涼觸感，定睛一看，原來是Noiz的眼淚，眼淚如同源頭不絕的細(xì)流，兀自靜靜地流淌著。
心口傳來一陣難受的感覺，Clear撫著自己的胸口，幾乎也快落下淚來。看見眼前的人流淚竟比得知蒼葉已離開碧島的消息要來得難過萬分，至少自己在當(dāng)時心頭並沒有像現(xiàn)在這樣，被人狠抓緊揪著一般，難受地要喘不過氣來。
Clear撫著胸口沉默了好一陣子，然後將手放上自己的防毒面具上，接著又猶豫了一下，才下定決心般毅然地掀起。
喀啦一聲，防毒面具被擱置在一旁的地面上。
雙手捧著對方的面頰，輕輕地，溫柔地，親吻了上去。
唇上傳來的刺激讓渙散的雙眼漸漸地收回目光，被吻住的唇也有了知覺般地顫動了幾下，見狀Clear稍微退後了一些欲查看對方的狀況，下一秒?yún)s被人回捧住雙頰讓唇瓣再次緊貼。
有了上一次的經(jīng)驗的Clear，在對方的舌欲進(jìn)入自己口中時，他順著對方的意試著稍稍張開了嘴。從沒嘗試過的深吻讓他既好奇又沉醉，靈活的舌滑過口腔內(nèi)緣的感覺有時候有點(diǎn)酥麻，他也試著滑動自己的舌，探索對方的口壁。Noiz比Clear要熟練上許多的舌觸上對方的，讓兩條滑膩的軟肉互相糾纏。激吻中有某樣?xùn)|西如酒精般被催化，讓兩人面頰浮上淡淡紅暈，意識像酒醉般暈迷。
「你……。」
結(jié)束糾纏綿長的吻，Noiz捧著眼前的人的面頰正欲說些什麼時，卻被某樣事物吸去了注意般，話語霎時停止。淡綠的眼眸專注地注視著那吸去他注意的東西，微張的嘴和縮小的瞳孔顯示此刻他有多麼訝異。察覺到讓Noiz目光停留的事物為何時，一股自心底升起的恐懼讓Clear使勁地推開對方，然後抄起擱置在地上的防毒面具，怕來不及似地直接壓上自己的面部。
「……拿下來。」下一刻N(yùn)oiz立即抓上那扶著防毒面具的手。
「不……。」Clear拼死命地抵抗著。
「讓我看。」加重手上的力道，卻仍然無法移動對方半毫。
「不……Noiz先生，請不要這樣。」
「……為什麼不讓我看?」
聞言Clear渾身震了一下，扶著面具的手顫抖了起來。
「以前爺爺對我說過，我的臉，和別人不一樣，所以才給我戴上面具，並交代我絕對不可以拿下來。」
「所以我想……我的臉一定是長得非常奇怪，所以才絕對不能拿下面具。」
「所以……求你了，我不想被Noiz先生你討厭，請你不要看我的臉。」
語末Clear的聲音越發(fā)細(xì)小地幾乎聽不見，似乎帶上了哽咽，蓋著防毒面具的臉低垂下去。
聽完Clear一連串的自白之後，Noiz逐漸減緩施加在對方手上的力道。
「我說……你現(xiàn)在要遮，也太遲了吧?」
「咦……?」
「你以為現(xiàn)在這麼暗，我剛才就看不到你的臉了嗎?」
「啊!」
Clear自喉間發(fā)出一聲低鳴，猶如被人一把揪住的小動物發(fā)出的聲響。
「很對不起……Noiz先生，讓您看見我這麼……奇怪的臉，真的很對不起……我……」
「……你在說什麼?」
「咦?」
「覺得你的臉很奇怪的話，我還會想再看一次?我有這麼自虐嗎……?」
「咦……?」
「您的意思是……我的臉……」Clear緊繃的身軀和手中的力道也逐漸放鬆下來，但語調(diào)仍然小心翼翼。
「並不……奇怪嗎?」
「……你不相信我說的話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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留言共 1 篇留言
千兩：
嗚哇 QQ 看了大大的文章才跑回來用巴哈的 超喜歡您寫的文章 !!!
06-26 23:58
蓉蓉：
喔喔喔QQQQ謝謝你的支持QQ 抱歉工作太繁忙實(shí)在是沒甚麼在看巴哈 這麼晚回覆真是不好意思(切腹
08-08 00: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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