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被稱為武林高手。
他十歲開始學武,十二歲拜入陸家武館,十八歲時即已精通十八般武器,二十三歲為朝廷延攬為宮中侍衛,二十七歲更被擢升為禁軍總教頭。
但那並不足以為他壯闊的一生做結。他三十歲時皇帝御駕親征,他隨戰首役就在亂軍之中斬下敵將首級,而之後數年跟隨皇帝南征北討,取得的功勳更是難以計數。三十五歲時,皇帝結束了漫長的亂世,曾經為他出生入死的部下們全都裂土封侯,但他卻像是看淡了功名利祿,用母親重病為由,辭謝了所有封贈,回到了家鄉。
在賦閒於家一陣子後,他在家旁開設了武館,許多當地的富紳地主都慕名將子弟送來,希望能學得他的一招半式。之後他的徒弟也各自開枝散葉,招收了他們的弟子,因此雖然他不曾積極造就,他的武學已在不知不覺中自成一個流派。
當他四十餘歲,就將武館營運交給了自己的兒子,而他只有偶爾心血來潮才會下場指導一番,每日看著徒子徒孫們日夜操演,倒也十分愜意。
有一日,他看著他的徒孫們做完了早課,正在一旁歇息,隨著閒話家常,某個話題成了紛爭的導火線……
「最好的武器當然是劍嘍!」他們中的一人大聲表達立場,「你沒看到無論是在哪個地方,劍都是最基本的配備?」
「劍這種東西,一上戰場就沒什麼用啦……」另一個人顯然不認同那個說法。「槍可是戰場上的主要武器勒。」
他側耳傾聽,很快地那些討論逐漸演變成了對武器優劣的爭辯。
「師祖~您老人家怎麼看呢?」一名他的徒孫徵詢著他的意見,「我記得您老十八般武器樣樣皆通?」
這個問題他倒沒有想過,習武到了這個階段,什麼武器到了他的手中自然都能盡情發揮它的特長。
他沉吟了半響,隨手拿起了兵器架上的樸刀。
「莫非師祖是說刀乃各兵器之首?」
他沒有回答,只是走入演武場,然後在中央停下腳步。
他深吸了一口氣,開始舞起了手中的樸刀。
所謂刀者,到也,以斬伐到其所乃擊之,它所要掌握的基本在於「勢如猛虎」,有謂「單刀看手,雙刀看走」,而其所發展而出的技巧更有裹胸和劈、砍、刺、撩、抹、攔、截等。
舞過一輪,他隨手將刀往武器架上一丟,它轉了半圈,穩穩地落在武器架上,連一絲位置都沒有移動。
然後他從另一個兵器架上,拿起了一把長劍,輕彈劍脊,傳來低沉的嗡鳴聲。
幾個踏步後回到了場中央,他輕巧地揮出幾朵劍花,隨之而起的是他俐落的身法……
劍,檢也,所以防檢非常也;又斂也,以其在身拱時斂在臂內也。所謂「劍走輕靈」,又有「劍似飛凰」的說法,這兩者都說明了劍的特點在於剛柔相濟、吞吐自如,飄灑輕快,矯健優美。而劍的招式更有劈、砍、崩、撩、格、洗、截、刺、攪、壓、掛、云等。
當他腳步停下,已經使完一路劍法。他搖著頭,手臂一振,將劍不偏不倚地送回了劍鞘。
旁邊傳來了陣陣喝采聲,那是因為他已經多年沒有人前演練武功,更遑論可以看到他將各種兵器使過一次。
「槍。」他對著他的徒孫們喊著。
一陣鼓譟之後,丟來了一支花槍,雖然輕了一點,但並不妨礙他的施展,槍的運用在於熟練而已。
有虛實,有奇正;其進銳,其退速;其勢險,其節短;不動如山,動如雷震。長槍之法,始於楊氏,謂之曰梨花,天下咸尚之;其妙在於熟之而已,熟則心能忘手,手能忘槍;圓精用不滯,又莫貴於靜也,靜而心不妄動,而處之裕如,變幻莫測,神化無窮。而其用法更有扎、刺、榙、掤、纏、圈、攔、拿、撲、點、撥、舞花等式。
他將花槍拋回了擁有者手中。
無論是刀、劍、錘、鍊等短兵器,或者矛、槍、棍等長兵器,或者舉凡弓弩或軟兵器,甚至各類奇門兵刃,都各優利弊,熟練其法才是決定武藝勝負的重點。
但問題是,何為兵器之首?
他不禁陷入了苦思,他的徒孫們在他將各式武器施展過一遍後,盡興地散去,只留下他一人坐在場中茫然地看著各類兵器。
他抱著頭,想著在他多年的武術生涯中,是否可以從任何癥結中,對各家兵器作出決斷?
答案是否定的,這讓他不禁冷汗直流……
然後順著滴落的汗滴……
就像是哥倫布發現了新大陸,牛頓發現了地心引力,然後他終於發現到了折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