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當天晚上，張海誠邀請劉銘栩與他共進晚餐，一路上，劉銘栩沒說任何一句話，若有所思的模樣，表情相當認真、嚴肅，後來眼睛還射出興奮的光芒。


　　張海誠則一臉輕鬆，靜靜的看的他，不打斷他的思緒。


　　等到兩人到一家小館子，各點了一碗麵之後，張海誠才打破沉默。


　　「警官，根據我的推理，或許我們兩個剛才都在思考同樣的事情，並且也得出相同的結論。」


　　「所以說，我的偵探老兄也知道兇手是誰了嗎？」劉銘栩盯著對方，眼中燃著熊熊烈火。
「沒有錯！那麼，我們誰先來秀推理呢？」


　　劉銘栩托了下巴，然後露出靈機一動的模樣，伸手從褲子口袋掏出一個亮晶晶的十元硬幣，用拇指跟食指把硬幣彈向高空，待其落下時，再用左手手掌緊緊按在右手背上，然後看著對方。


　　對方則把雙臂交疊放在胸前，非常迅速並簡潔的說出「人頭」兩個字。劉銘栩把兩隻手移到桌上，雙方注視著目標，他謹慎、沉重、緩緩的將左手拿開，屏氣凝神，彷彿置身於萬眾矚目的賭臺中，關鍵時刻，準備攤牌的模樣，到底是張海誠所說的人頭，還是相反的寫著十元那一面？


　　在劉銘栩把肥厚的手掌徹底移開時，答案終於揭曉了，正如張海誠所言，手底下的十元硬幣，是處於人頭面向上的狀態，因此獲得了率先發表推理的機會。


　　劉銘栩輕輕吐了一口氣，似乎剛剛的猜硬幣把他搞的快窒息一樣，說：「這次又被你猜中了，那就請你發表推理吧！」


　　張海誠期待的搓著雙手，眼睛不斷注視著同一個地方的空氣，像是在整理思緒一般，接著他停止動作，開口說道：「一整天下來，所有調查出來的線索都指向了同一個方向，無論是總裁之死，還是由員工口中問出來的事實，尤其後來跟兩名驗鈔員的會面以及律師的種種反應，都證實了我心中的想法，下午的時候，之所以無法說出自己的推論，是因為還缺乏簡單有力的證據，而經過後來的調查，就會清楚的發現，任何的線索以及證據，都把矛頭指向了曾經好幾度出現在監視器畫面以及二樓精品區三名員工眼中的可疑人士！也就是說，這位形跡可疑的人就是殺害總裁的殺人兇手！」


　　說這段話時，張海誠的語氣非常有把握，堅決有力，而劉銘栩絲毫沒有露出吃驚的表情，眼中也綻放出勝利的宣告，看的出來他心中的推論跟坐在面前的偵探一致。


　　這時，有名工讀生各為他們送來了一碗陽春麵，短暫的打斷他們一下子，等工讀生離開時，張海誠又繼續說：「當然，不僅是殺害總裁的兇手，也是這樁偽鈔案的共犯。當然，有共犯就必定有主犯，由此可以推定，林彥平總裁就是主使偽鈔案的真正犯人！」


　　「而這必須從頭開始說了，今天早上九點半，這個兇手喬裝成讓人看不出端倪的模樣，把巧克力交給警衛，並告知他交給總裁，總裁拿到禮物後，二話不說的吃下了巧克力然後中毒身亡，順便說一下，包裝紙上印有一個吻痕，這也是兇手精心策劃而留下來的，目的就是要讓這個好色的總裁，誤以為是尊敬他的年輕美眉送他的生日禮物，讓他失去戒心。過了一小時後，兇手又拿了恐嚇信要交給林彥平總裁，而這次的目的並不是真的為了要給總裁看，而是為了要給警方追尋這條線索，而查出總裁指使的偽鈔案。然而他的這個目的算是圓滿達成了，於是接下來應該會趁警方還沒查出共犯之前，偷偷把用假鈔買來的商品轉賣給其他人，最後帶著豐厚的金錢逃離臺灣逍遙法外。」


　　對於自己的這番推理，張海誠露出明顯非常滿意的表情，不斷的點頭。而劉銘栩思考了一下，然後說：「的確，跟我的那番推論絲毫不差，只不過還有一些地方我實在想不通，第一，」他舉起握成拳頭的右手並伸出食指，「既然要舉發總裁的罪行，為什麼還要將他殺害？第二，」他繼續伸出中指，「就是殺人動機，不過這點我大概也可以猜想得到。第三點，也就是最後一點，」他又伸出了無名指，「就是不可能犯罪啊！根據警衛指出，兇手把東西交出來之後就立刻離開了，在沒有進入百貨公司的情況下要如何完成不可能犯罪？」


　　「喔！第一點相當簡單，你想想看，或許是出於貪念，兇手想把收穫佔為己有，但是偏偏又有總裁這個難纏的障礙，要是先告發他，總裁肯定會回過頭來咬住自己不放，這樣一來，事情東窗事發，他也沒辦法拿錢就走，所以最好的辦法，就是先把這個麻煩處理掉。第二點的動機也已經說過了，至於總裁策劃這是假鈔事件的目的我是還沒想到，或許別有用意吧！不過我可以順便說明一下為什麼先送巧克力而不是恐嚇信，因為兇手的主要目的是除掉麻煩，然後把錢佔為己有，為了達到這個目的，兩樣證物出現的順序非常重要，如果有任何一點閃失就宣告失敗，於是他運用了唇印的手法來讓死者失去戒心，相反的，要是先讓恐嚇信交到死者手中，當然就會讓他提高警覺，充滿警戒，這樣的話，巧克力上的唇印就失去作用，而自己的計畫也就不可能成功，就要想方設法想出殺死對方的詭計，才有可能達到自己的目的。就好像是說，對方正要吃東西時，你大喇喇的說自己在裡面下毒，這樣對方是不可能吃下去的。所以說，他以正確的順序進行犯案，成功的除掉了計畫中的阻礙。」


　　「而總裁之所以會挑自己的百貨公司下手，最主要的原因，我猜想，應該是因為假鈔作戰仍屬於測試階段，先讓自己有主控權，好在事情真的曝光之後容易收拾善後。例如，假鈔被發現後，對方肯定會起訴散佈假鈔的人，如此一來，自己涉案的事情也肯定會曝光，反過來說，如果受害者是自己方，他就有比較高的勝算來減輕自己的罪行。再者，如果到時候自己的罪行真的曝了光，為了這一點，他花了八百萬要給律師，要律師一定要替自己辯護成功，還要賄賂法官跟陪審團，在法庭上演出一場戲碼，而讓自己脫罪。」


　　「最後就是第三點的不可能犯罪了，我要說的是，警官，你可能被案情給沖昏頭了，雖然檢驗報告還沒出來，不過這也不代表這就是個不可能犯罪。仔細想想，總裁只吃了眾多巧克力中的其中一塊就死了，但是兇手不可能正確的猜到他會拿起哪一塊並吃下去吧！所以說，為了能確保他會吃下毒藥並死亡，最簡單的方法就是在每一塊巧克力中都下了毒，保證萬無一失。由此可見，這樁並不是真正的不可能犯罪！」


　　警官聽到這個推論後，才發現自己真的是太粗心的，太著重於不可能犯罪這個名詞，才讓他忽略了這麼簡單的推論，只好尷尬的搔搔頭。


　　「總之，不管是詞證，還是物證，都把矛頭推向了出現在監視器影像中，那位慣用左手並形跡可疑的嫌犯，完完全全沒有破綻，所以可以宣佈破案，進而全面追查這位兇手囉！」


　　兩人下完結論之後，才發現送來已久的湯麵都冷掉也糊掉了，馬上低頭吃了起來，但是張海誠卻覺得，雖然已經宣佈破案了，卻沒有以往說出真相時感覺到的暢快感，總覺得心中好像還有一個奇怪的感覺，放不下來。不過他很快就明白是怎麼一回事了，畢竟真正的兇手還尚未落網，會有這種感覺也是應該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