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很喜歡天空。』你說,在晴朗的校舍頂樓。
『看著天空如此的廣闊,看著雲朵悠然的飄著,就覺得各種傷心難過都沒什麼大不了的。』
「這傢伙有毛病嗎?」我滿臉黑線的想著。那天,我們還只是朋友,但那天陽光的溫度,風吹拂過的感覺,以及你略微低沉的溫柔嗓音,直到現在我依然能清晰記起。
『我很喜歡天空。』你說,在一片緋紅的歸途。
『所以我才選擇了理組,我想成為飛行員,在天空中飛翔。』
『是喔。』我說。
『真好,能夠擁有夢想。』那天,我們依然只是朋友,但眼中閃耀著光芒的你,是讓我不甘於只當朋友的開始。你無心之中踏入了我的世界,扯動著我的內心,但,不論喜憂,只要能待在你身邊,我皆甘之如飴。
『星空很美。』你說,在夏夜的海邊。
『不過妳更美。』
『你白癡啊!』我忍不住笑了出來。看著你害羞又有點難堪的模樣,我決定給你點面子,主動牽起你的手。
『算了,就你來說做得不錯了,我可不是那種不知滿足的女人。』我對著一臉驚訝的你解釋,同時,也是為了掩飾我的害羞。
那天,我們不再只是朋友。
『我喜歡你。』你說,在公園的長椅。
『就像我喜歡天空那麼喜歡。』在旁人聽起來一定覺得莫名其妙吧。但對我來說,這無疑是最深情的告白,只有一直注視著你的我才知道你對天空的喜愛有多深,這是只對我有效的魔法咒語。
『已經決定了?』我看著他。
『嗯!?』你驚訝得看著我。
『留學的日子。』為了支持你,我做過功課,我知道這是成為飛行員必經的道路,我早就決定好,當這天到來時要笑著送你。為了這天我不知道私下排演了多少次,一個人演了多少的內心戲,接下來,只要將排演的成果展現出就好。
『......下禮拜。』然而,你卻將我努力的成果輕易粉碎。
『怎麼會這麼快?』我知道這天遲早會來,但我沒想過會這麼快。
『......』
『說啊!』我對著沉默的你大喊。
『其實......幾個月前就決定了.......只是,我一直不敢告訴妳......對不起.......』看著你吞吞吐吐的模樣,我努力告訴自己要冷靜,但是憤怒與悲傷依舊淹沒了我的理智。違心之語不斷的脫口而出,傷害著你,也傷害著我,然而,卻停不下來。
那天,是我們第一次吵架,也是最後一次。
一個星期後,我沒有去送你。
就這樣結束了嗎?事後,我為此後悔不已,卻又無可奈何,因為我不知道任何聯絡你的方式。所以收到你的郵件時我欣喜若狂,開心得在房間內又叫又跳,直到被忍無可忍的家人狠狠罵了一頓才停下。
郵件內寫了些你去美國的新奇體驗,然後插入了一個圖片檔。我好奇的點開,映入眼中的是一片晴朗的藍天。圖片的下方還有一段文字:
『美國的天空一樣很美,等我拿到執照後我想看遍全世界的天空,到時候請妳和我一起去好嗎?』
自此,這封郵件便成了我的寶物,我將圖片沖洗成相片隨身攜帶著,看著相片,就可以感覺到我們是在同一片天空之下生活著。
『大騙子。』我說,在你的告別式。看著眼前的棺木,裡面只有幾件像徵性的衣物以及滿滿的花朵,讓人搞不清要埋葬的是你還是那些花。聽說,你駕駛的飛機墜毀時起了大火,你被燒得一點也不剩,只好使用這種替代方案。
不過,這也許是最適合你的死亡方式了,要是被安葬在棺木內或是骨灰罐裡你肯定是受不了的吧,因為那樣就看不到天空了。這麼一想,就覺得你根本不可能乖乖的待在棺木裡面,而對著棺木一臉哀戚的人們則顯得可笑至極,我不禁笑了出來,我知道這不是可以笑的場合,但就是忍不住越笑越大聲,笑得眼淚都留了出來,止都止不住,於是我便在一片斥責跟憐憫的眼神中走出會場。
會場外下著雨,剛走出去,雨水馬上打濕了我的臉龐,我抬起頭,努力得睜大眼睛望著天空,你不在這,那麼你會在哪呢,我思考了一會,然後重新邁出步伐。
一起上下學的街道、公園、車站,隨著我走過一個個我們一同度過的場所,你在我腦海中的模樣越來越清晰,雨也在不知不覺中越來越小。「就快找到你了」我有這種感覺。
最後,我來到了學校,假日的校園空無一人,我穿過空蕩蕩的操場,走向我們的教室,用你教我的方法搖開了窗戶並爬了進去,我輕輕的撫摸著你坐過的桌子,你也不在這。那麼,就只剩下那個地方了。
我登上了通往頂樓的階梯,一階、兩階,漸漸的我越走越快,最後忍不住邁開步伐,一口氣衝了上去,用力推開頂樓的大門,映入眼簾的是── 一片放晴後的藍天,而你,就站在那。
『找到了。』看著你,我露出了微笑。
隔天,地方報紙的角落,一個不起眼的小小版面,刊登了一位女學生墜樓的消息。在校方刻意的打壓下,這則報導沒有激起任何浪花便被眾人遺忘在腦後。所以,除了鑑識人員之外,沒有人知道,女學生最後留下的,是一抹淡淡的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