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個靜謐而浪漫的夜晚,我漫步於湖畔悠然,一派逍遙自在。不時聽夜梟盤旋,落羽混成林葉,為寒露飄飛漫舞。漫舞,至吾手中三十扇羽。
「時刻已至。」我見林梢,清輝漸現。於是乎舉扇向天,倏爾迴身,輕逸三千羅織之玄袍,紛紛復靜。我仰首,望月既出,滴淚垂落眼角,盼著秋水無波,冰藍冷澈。
我凝視了許久,許久。晚風舒涼,添我幾許閒情,言道:「月呀月!禰能稱說長生的感覺嗎?」短語方歇,雲霧飄渺處,傳一聲波潮掀浪,落星燦然,一時點雨忽忽,原來是月墜天河。
千秋莞爾,我於恢恢夜幕下,奏使銀月之行。月輪浩蕩,擺渡天河漫漫,一片染幽異色。不刻又刻,月明中天矣。
我暫別月華,緩向湖上光影爛漫。輕柔步履,以搖曳樹影為堤。步步漣漪輕柔,浮沉參天之葉。
「舟來。」扶搖然手中輕氅,扁舟徠下。輕縱衣羽,舒閒垂落舟子。我無為,夜風自流。吹不動波痕無垠,但尋得孤船有盡。
「我乘波度越十里紅塵,我御風覽盡滄海洪荒。一夕秋月依然,長歌不改。哈哈哈哈……我折腰,一酹月華作藥。」行止湖心皓月,不免徐徐來笑。我折腰,舀一杓湖波映月,一飲而空,換得我,長生無終。
忽爾耆老鬚如春日繁花白,月心虛空佇立。你舉起的手,宛若燃著刺火的燭。一掌掌握之世界,化聚月露殘華,形諸一丹象牙般德澤。
「千秋莞爾,篇籍予君之名號。君本為仙人,神異無從駭亂耳目。我就直言不諱,此丹,名喚年獸的正露丸,服食它,天下將歸君所有。奇緣難得,請君務必珍惜。」你說。
「年獸何在,正露何解?」我不語,但以莞爾示現。
「帝冕垂繁露,偽朝不稱君。問國祚幾何?湖中年獸骨。」你吟道。
我聽罷,羽扇輕揚,君不見剎那與須臾,湖與月,大鵬怒捲千堆雪。千堆雪,時流冰結,咫尺天涯星斗纍纍。纍纍獸骨成丘,千千萬萬,寫一闋曼衍春秋。
「呵!獸骨千千萬萬,我年萬萬千千。縱為凡夫,又何苦勞形?以碌碌天下事。莫若放曠適性,當千祀如一朝,一朝如千祀。」我衣流轉,天瀉舜時洪波,君不見剎那與須臾,湖與月,寧靜猶在。
「君真甘心於無權無勢,卻又壽與天齊?天下生殺,盡操君手。天下金玉,盡積君庫。其樂匹之山野,不可同年而語。若君執意不受,此生可是枉費了。」你的言語殷殷切切,不知是否有心焦,但……
「富貴尊榮,憂患諒獨多。富貴尊榮,憂患諒獨多。古人所懼,豐屋蔀家。人害其上,獸惡網羅。惟有貧賤,可以無它。歌以言之,富貴憂患多。」迴風送行,我終杳然無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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您看到的詩是嵇康的秋胡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