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呀,你不要再跟著我了,我不是你的大人!」
拉奇喃喃地在街上亂走,漂亮侍天使小法蒂也亦步亦趨的跟在他屁股後,新生而柔弱的雙翼、迷濛帶淚的雙眼,以及尾隨一位犬族平民身後的怪異景象,走到哪,無不引起側目,指指點點。
「我現在發不出任何聖光啦……已經不是你的大人了……再過不久,我一定會被踢出楓衛騎士的……哪有人轉職成功後,又倒退失敗的,我根本看不到你說的什麼騎士天賦樹!」拉奇的虔誠,原本就因為侍天使而存在的,現在不只是信仰的問題,是一切都幻滅了……
「身為大人的專屬侍天使!小法蒂會負責治好大人那方面的不行的?。?!」
小法蒂臉紅紅害羞地握拳為自己打氣:「加油!加油!加油……」
「喂……哪方面!別說這種會讓人誤解的話!」
「你滾啦……幫不上忙的,雖然跳跳天使把我從活屍狀態救回來——不過……我的人生已經沒有了動力與夢想……沒有了愛與希望……歸去來兮……」
夕陽西下,拱橋上,看著拉奇主人拉長的頹喪背影與那落寞的話語,小法蒂停了下來,白色的新生羽翼,不停地顫動。
「小法蒂曾經深深的感受到大人磅礡的愛……雖然我們的心才相遇如此短暫,然而幫不上大人的我,已經沒有任何存在的意義了。可是,小法蒂會永遠把大人的一零一次告白烙印在靈魂最深處的……」
「永別了!心愛的拉奇主人……」小法蒂轉身就往雲河跳了下去。
「這哪招?瘋了啊!」拉奇見狀,伸手不及,也跟著撲了下去。
「慘了,我好像不會游泳……」
急著救人卻沒有用腦的拉奇,噗通一聲,直直地沉下去。
為了通行運貨用的大船,雲河深達三十五制尺,並不像一般的觀光小運河,橋面設計得相當高,若意外掉下,又不諳水性,很容易發生連救命都還來不及喊就滅頂的慘劇。
就像這樣……
咕嚕咕?!悦院校娓杏X到自己正在順水而流。
不過,似乎有隻纖細卻有力的手正環著他,朦朧間還有一雙柔軟的唇,不斷地渡來能活命的生氣,浮浮沉沉,摟著他躲過貨船的撞擊。
——
雲河從天京西城穿入,由古至今,前段陸續建有十八座橋樑,形貌各異,皆具時代建築特色。
河道上下,都是熱鬧的日間市集,形成狹長的雲河市場區,是天京下族民最重要的生活貿易地帶。
而雲河中段則在八道天梯的周側迴繞,沿著紫荊天島的運行邊緣,繞了個圓,才開鑿進帝都中心。這圈河道也是天京內外環之間的分別所在,順勢在地理上,區隔出只有亞利安人與三大上族才能住居的高級八區地段。
雲河沿岸熙攘紛雜的市集,依天方古曆,在每周第一個月曜當空之夜,天京城東南西北十二個外環區裡的所有下族攤商,都會順著雲河兩岸擺集,一直綿延到這十八座橋上,共譜出天京七景當中,唯一不用區分階級,便能佇足欣賞的奇景。
放眼望去,河上畫舫如織,笙歌處處,兩岸長街萬點燈火,十大名伶各領千秋,河面波光在映照下七彩瀲灩,橋上盡是擠滿了看景人潮與叫賣的各族攤商。
那天大家會忘掉上週的不愉快,穿上漂亮的衣服,露出開心的笑容,手牽手,情人共遊、扶老攜幼,一起逛夜市遊燈河。
這是樂天的獸族人,自古以來處理一切不順遂的哲學態度。
吃吃喝喝,逛逛熱鬧,便是小小的幸福。
當然,這時也是帝都扒手交流、街童聯誼、乞幫拿薪水與癡漢們極樂升天的大日子。
鐵蛋做生意的銅鑼十八拐菜市場,就是位處最後的第十八座橋,天島陰影下的喵犬雜居處,匯聚在西城八號天梯鬥技場腳下的灰色地帶。
十八拐只是個簡稱,其實內部百轉千迴,不知亂蓋了多少,因此更顯得錯綜複雜。
再往前靠近內環河道,陰影下便是嗚喵族人最愛的居住區塊,所以鐵蛋才會在這末端做起銅鑼燒的生意來。
嗚喵們不大喜歡強烈的日光,加上又與犬兒文化不一樣,?;タ磧傻裳郏煌0l生磨擦,在神族入主後,大部分被強制遷入天京的嗚喵,就乾脆定居至紫荊天島的繞行陰影邊邊。
天島從有歷史以來,就這樣緩慢地沿著天京的內圈轉動著,底下的環形區塊,以天方古曆來算,一年只會有一個族月的時間被火曜日光完全直射。
而神國最為雄偉的神術建築奇觀「天梯鬥技場」,就是以這整個環形區域為起點,一條一條的,分為八道天梯,各自向上延伸到緩慢繞行中的紫荊天島邊緣。
天梯前的交界處各族雜處,是絕佳的商業地段,加上內環的人族大爺也常出現在鬥技場附近,無論是採買還是觀戰,都替在這片三角地帶努力打拼的下族行商帶來了源源不絕的商機。
每當大夜市一開,便是攤商數量達到最高峰的時刻。
因鬥技場延伸而出的酒色賭鬥、跌打傷藥和江湖郎中,以及各式各樣的三族小吃,像是銅鑼燒等等,最後再加上鼠商專營的跳蚤市場,組成這帶的四大特色產業。
銅鑼燒是嗚喵最愛的甜點,不過不只嗚喵族人愛吃,也是一般犬族百姓的家常甜點之一。喵犬皆為獸人裡排行前面的好吃之族,不管再苦、再窮,都不願意委屈了家人的胃口,因此銅鑼市場的營業時間也比較長,開到黃昏時分,五曜日落,才會收攤回家。
犬族人彼此問候的方式,很簡單,相當好學:
早上:「吃飽了沒?」
中午:「吃飽了沒?」
晚上:「吃飽了沒?」
若是吃飽了,就打個飽嗝!放個響屁!互相作勢聞一聞,恭維下對方吃得幸福。
有些特別羞澀的少女,就只遮嘴打個嗝表示。
至於鐵蛋與拉奇這兩個小屁孩,從小最愛用屁來相比,誰吃得比較香,過得比較爽。
犬族的樂天,有一大半建構在吃飽最快樂的簡單幸福上。
而狗不理老師父的唯一家庭哲學是:
「吃飯皇帝大,吃飽要放屁!」
「出生從屁,吃飽放屁,死了像屁?!?/font>
狗不理常要懷特耐將他自我發明的人生狗屁格言教給小學童們,不過有潔癖的懷特耐,從來不願意教這類鬼東西就是了。
這些年老先生就靠著賣狗不理銅鑼燒與那被騙是你呆,沒用算你衰的來路不明藥品,把各有怪癖而且胃口又超大的三兄弟拉拔長大。
銅鑼武館,名義上雖然是間獸醫跌打館,但每當大夜市一開,狗不理就會帶著三兄弟一起出來擺攤賣藥,不然他平常總是藉口採藥去,然後半個月不見人影。
不知上哪鬼混的老師父,總是背回一些奇怪的沒標示藥品與賣不出去的鬼玩意、還有種種會污染思想的禁書等:
諸如專治海綿體折斷的『金槍易倒黑玉斷續膏』。
幫你分析暗戀對象與仇家,每天都吃些什麼的『屁味翻譯機』。
剖析獸族女性真心話《三十天!輕鬆當情聖!從此躺著等告白!》的武林秘笈
至於銅鑼噹武館三兄弟,除了亦師亦兄的大哥特別強迫的內部講課,教學相長之外,平常都是以自己的方式在忙碌著,替這個生活了十多年,早已成為他們最愛最溫暖的家,掛著一面舊銅鑼的小學堂,努力打拼著。
像是健壯的鐵蛋總是挑著貨擔,天天出門到十八拐市場去擺攤賣銅鑼燒,順便推銷些秘傳的跌打傷藥,金槍不倒丹,努力貼補著幾乎永遠是赤字的學堂開支。
——
「把舞偶解了吧!」只見來者輕輕一揮,一陣迷濛黑霧遮蔽了黑喵三姊妹身處的範圍。
「是的,大師姊!」黑霧裡傳來怪異的喀喀聲,令圍觀的眾人探頭探腦好奇不已。
循著說話聲,此時映入鐵蛋等人眼簾的——是穠纖合度的全覆式皮甲曲線……金褐色微卷的髮尾,隨風輕拂,露出小喵似的柔嫩耳朵!
本以為會是一位妖豔至極的成熟女子,沒想到卻是個清秀深邃的嗚喵族少女。
「幾位白癡大哥,你們想決鬥?那要比些什麼呢?」少女的聲音總是帶了點笑意,輕輕的,但卻珠落玉盤,字字分明,一點都沒有嗚喵說起犬語時,那種帶著尖銳鼻音的嘈雜感。
雙唇薄巧,有雙碧藍色大眼的她,笑起來時眼角更顯得微彎修長。
「是莎夏耶!月莎千面舞偶團的女神!」
「平常連擠進一次喵空行館,站著聽戲裡頭她罵人的橋段就要收一百晶元的莎夏!」
「媽呀,這就是莎夏的素顏嗎?還是偶身之一?」
一旁的群眾,越圍越多,雖然竊竊私語不斷,卻沒人敢像先前那樣嘻笑吵鬧。
喵空行館,平??偸且黄彪y求,西城最有人氣的藝樓,這裡頭的大明星莎夏,十大名伶之首,就這樣活生生的站在市場路人眼前……罵人白癡!還要決鬥!
「哇!看熱鬧免錢耶!這樣可以省掉多少門票錢?」圍觀的群眾們興奮不已。
此時,一旁黑霧散去,地上散落棒錘與清涼薄紗,蹦出了連毛都還沒換齊的三胞胎少女來。
一襲黑色緊身衣,棕灰斑紋的俏尾,三隻小黑喵開心地拉著莎夏的手磨蹭起來:
「莎夏姊姊,我們只是想試看看,第一次對舞偶擬形的控制能力嘛!」
「妳都沒看到,那些叔叔伯伯們,都流口水,摸得那麼開心,一點都沒發現我們未成年還全身都是假的!哈哈」
「是啊,反正我們也要幫偶團賺多點錢兒,這樣師姊就不用除了演戲外,還得跟團長媽媽去陪那些神官吃飯談笑時被偷吃豆腐啦!而且招大叔還在等我們湊錢去把他從天堂所裡贖回來呢!」三胞胎七嘴八舌說了一陣。
「妳們是技術太差勁,哪來硬得跟椰子一樣的清涼大喵咪?」莎夏莞爾。
「反正這群小變態,從來沒發現嘛!也照樣色咪咪摸得爽歪歪!」三姊妹嘻嘻哈哈。
「不管妳們怎想,總之,以後不許再亂跑出來了,還沒束髮前,核心都不是很穩固的。再不乖,會被莎夏姊姊打屁股呦!」莎夏笑吟吟的,搖了搖手指,突然向前一跨,鞋跟咯地,指著已然看傻了的鐵蛋問道:「那接下來的決鬥,是鐵大俠要先上嗎?」
「啥???當然是是是……恁爸的小小小弟弟先上……!」被莎夏的深邃雙眼盯著的鐵蛋,居然也結結巴巴的,好像有種整個人被扒光摸遍的赤裸感受,縱使他身上還穿著一條塞滿打賞晶元與熱情蔥蒜的三角內褲。
「歐?那你的小——弟弟在哪呢?連個尾巴也看不到呢!哈——『大』俠。」莎夏輕笑一聲,假裝嗔怒地哈了口氣,還刻意加了個重音。
鐵蛋先是低頭一愣,旋即醒悟,臉紅的他轉頭後望才發現身後……
「幹!你們這些沒義氣的傢伙!」
只見阿皮、阿賓等小弟早換上了最帥氣飄撇的衣著,梳著整整齊齊的油頭,胸口還故意敞開,硬要露出自以為性感的犬毛,而且還倚著攤子,故作憂鬱地不停變換著煞氣中又帶點帥氣的中二架勢。
動作最快的蕉蕉,還記得先蹲在地上刷著沒門牙的黃牙,深怕唐突了佳人。
就連來插花的拉奇粉絲阿四,也穿回衣服,拿出簽名版,對莎夏傻笑著。
嫩嫩甚至故作天真小寵,在那跟三位嗚喵少女一起撲蝶玩?!?br>
「裝痟ㄟ……」
完了,不僅眾叛親離,看到圍觀的群眾輿論、眼神,還沒開打,就已然透出森森殺氣。
汗涔涔,淚潸潸,打不得,退不得,四面楚歌,生路盡絕。
?。。?!有唸過書的鐵蛋突然靈機一動,想起了大哥的囉唆、古人的智慧、歷史的故事。
咚咚咚!鐵蛋拿起了地上的棒槌。
「喵高祖平城被圍,陳平智獻舞偶,美色退敵!」
——《耐哥哥說的三百個獸族歷史故事》,民明書坊
「怒髮衝冠啊——啊啊噫噫啊,抬望眼,仰天長嘯,壯懷悲切。三十功名塵與土,八千里路雲和月,莫等閒,白了蛋的頭,空悲切……自古忠孝難兩全,鐵蛋不肖,只能精忠報國?。 硅F蛋突然長吟,亂唱了半闕古時王族名將所寫《滿江紅》,在眾人張口結舌的莫名呆滯裡,轉身背向莎夏,半跪俯身,獻上了一把長針:「請在背背上幫蛋蛋刺上簽名呦!」
「莎夏大明星姊姊一直是蛋蛋的偶像!」鐵蛋不知怎能眼眶帶水,含笑轉頭望向全然愣住的莎夏。
鐵蛋贏了,全場都傻了……
大哥就是大哥!
知識就是力量!
——
註七、制呎:
一制呎,可以換算成三方尺(舊天方尺的簡稱)左右,一尺大概等於王族成年男子的前臂長,十寸為一方尺,在漫長的王權更替裡,方尺的長短,也有細微的變化。
神國一統後,焚毀王盟舊式天方度量衡器具,改以制呎為新制標準。
不過在大部分下族區域,仍參雜混用。
尤其在地下交易中,還是以方斤、尺為交易基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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註八、諸曜之日、舊王盟曆:
天方大陸有五個太陽,各在不同時節交替,因此被拿來當作不同日子的命名。金、木、水、火、土,謂之日五曜。
其中則以火曜高懸時,最為炙熱,也是夏天中溫度最高的時刻。
而反之,在此時的月曜之夜,是看不到任何月光的,只有偶爾在無盡之空諸島間的縫隙中探出頭來的未知星辰,會在夜裡閃耀。
天島轉完天京一圈為一年,王族的天文家自古以來就習慣用著「鼠、哞、王、菟、嗚喵、蟲、騎、咩、猿、鳥、犬、豕」十二族月的稱呼,來表明繞行於天京的各月份時段。
並以代表性事物來命名此年。如戰爭之年土曜犬月、豐收之年金曜鼠月。
不過神族並不採用這套舊曆法,均以神國亞紀為新的時間標準。
* ?。?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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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世就是力量~~
姿勢就是力量~~
離題了!
鐵蛋表示:「喂喂喂......隔壁棚的!別亂入 -.-”」
「這縮圖是怎麼回事!恁爸才是這集的主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