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
「我說不行就是不行。」
「拜託嘛...」
「哪有人連畢業典禮都不去的,不行。」
「可是我想在大學的最後一天跟夜你獨處阿。」
聽到這兒我停下原本在寫信的筆,大學的最後一天.....和影獨處......夕陽......KISS-
「不行。」雖然有點慘忍,不,是非常慘忍,但我還是得拒絕這連自己都在幻想的美好邀約。
「為什麼阿! 就這麼想去畢業典禮嗎?」影生氣的問道,我知道我不該讓情人生氣,但我還得對家人有個交代,畢竟是他們幸苦努力賺錢才讓我上的了大學。
見我陷入沉默,影從生氣轉為傷心,用令人憐惜的聲音問道: 「就這麼不想和我獨處嗎?」
「我從來沒有這樣說喔!」我想我是急了所以音量不自覺的提高,因為我真的沒有不想跟影獨處的意思。
「我是說,我很想和影獨處,但為了家人,我們畢業典禮後再出去玩,好嗎?」放輕音量,這才是我平常對他的說話方式。
影似乎在思考,我想他應該也不想在跟我吵了。
「好嘛,我答應你,但你也要答應我一件事。」
「什麼?」這種情況我當然什麼都會答應阿。
「我們要永遠在一起,永遠。」影的聲音從原本的溫柔變的有點強勢,而且我不太懂為什麼要突然叫我答應這種事。
「我答應你,我們會永遠在一起,永遠。」不過還真感到有些無奈,影唯一缺少的就是對我的信任, 不過這樣也好,可以讓我這個原本說話總愛口是心非的傢伙肉麻點。
「嗯,那、就這樣、掰囉,明天見。」影擁有一種很獨特的聲音,可以讓聽見的人安定下來。我想哪天如果有外星人來訪,聽見影的聲音或許會成為盟友。
「你明天一定要來喔。」我加上,就怕他忘記了。
「好啦~」他故意拉長音的說道,語氣帶點不耐煩和抱怨。
「掰。」我無奈、苦笑的回道。
掛上電話,將手機放到桌上的信旁,伸了伸懶腰。
沒想到明天就是大學的畢業典禮阿...想想也和影交往快三年了,也難怪他會想翹掉,兩人在畢業典禮這天一起翹掉一起出去玩......不行不行,絕對不可以有類似的想法!
嘆了口氣,重新動筆在信上寫上最近的點滴,包括影的事,但就是沒有提到我們那超出朋友的關係,我想自己還是在害怕被家人知道性向的問題吧。
「欸,真麻煩。」時間也不早了,連澡都還 沒洗,明天可是大學的最後一天呢。
※
這一天,比其他任何天都還要沉重,我怕的不是畢不了業,畢竟連畢業典禮的通知都有了。我擔心的是要面對或許找不到工作風險,剛進入社會的大學生肯定會遭受不平等的對待,而且還得從基層做起,不知哪天才不需要擔心用來存活的錢夠不夠用。也要面對或許會離開我的影。
然而這一天到來了─ 影死了。
不敢置信的雙眼,看著影那似乎還在呼吸卻被鮮血包覆的軀體被抬上擔架,我卻是站在原地不敢動。
救護車警鈴響徹整條商店街,圍觀的人紛紛不敢置信的對影和肇事禍首竊竊私語,在高掛的電線上站滿了一整排的烏鴉,似乎在用嘲諷的語調叫著,當初所想的『離開』可不是只永遠都無法再見到他,我想我也該去問個清楚,雖然雙腳還在不停發抖著。
我就是想要知道那害死影的傢伙是誰,讓我的人生、我的視線從彩色變黑白、從天堂墜落到地獄。
嘴裡不停喊著影,喊到連圍觀的群眾都知道那是剛被摩托車撞到渾身血肉、被醫護人員抬上擔架受害者。
所有的恨意在一時間還無法顯現在肢體上,但拳頭傳達的疼痛讓我感覺到自己狠狠揍了他一拳。
多麼堅硬的臉頰阿。是我傳達給你的恨意不夠嗎,拳頭?
拳頭上沾著血跡,不知是拳頭本身的還是那堅硬臉頰的,我想應該是自己的。
瘋狂似的大吼,我把想到所有可以罵的髒話都罵了出來,我想殺了他,我想殺了把影害死的人,可是就算他死了也換不了影的生命,命運和思想的矛盾我實在搞不清。
命運讓我遇見了影,在百般曲折之下,例如不確定他是不是喜歡男生,卻順利和他交往,可是現在只能看著他冰冷的遺體被疾駛而過的救護車載往醫院。
我明明很想殺了這個男的,卻又下不了手...
等到有人把我攔住,我想應該是警察,才選擇讓雙腳休息,跪了下來。
淚水終於像瀑布潰堤而下,把柏油路的顏色染的更深,心臟頓時感到無力,我想身體也是,這個姿勢可是勉強撐著的。
耳朵聽不見,像是被圍觀的人用字字句句給塞住;眼睛看不見,因為淚水從不給我個縫隙看清眼前的事物,我享受了從未有過的寧靜,這種靜到聽不見任何一點雜音的寧靜。
我終究希望這是一場夢,很令人傷心的夢,希望以後永遠都不會再遇到...
─ 可是這是真的,一場永遠都無法停止的夢,這就是人生吧,都已經計畫好畢業典禮後的行程,為什麼會突然...
想和你一起過的未來,也一併瓦解了。
那愛著你的心呢?
※
事後,我沒有去畢業典禮,而是前往你所被送往的醫院。
影沒有認識的親人,就算有雙方肯定不認識。他是個孤兒,被誰領養他從來沒和我說清楚過,只知道那位好心人士已經過世了,留下一大筆財產給他。
是那筆財產給了我機會認識影,若缺少那些錢,影根本沒辦法上學。
想想影的人生真是坎坷,年幼時被雙親拋棄,遇到一位無法生育的好心人士開心了一段時間又失去他,就連走到生命的最終也只有我在手術房門前等待。
那曾和影說好要一起去、不可以翹掉的畢業典禮,希望家人能夠諒解,但他們似乎無法接受,就算對他們坦承了和影的關係。
沒有你的生活已邁入第三天,每天都待在只有我的房間裡,每晚躲在棉被裡以淚洗面,就是不想讓你看見我哭的樣子,畢竟說好要保護好你的人是我。
但現在你走了,是否就不會瞧見我淚流滿面的樣子了?
我還想再一次、在一次的摸上你那柔軟細緻的臉頰和全身的肌膚,那曾是溫暖、令人放鬆的觸感。
如今的你,是個因為有錢被埋葬,才有個專屬的墳墓,但埋葬的過程卻是草草了事的-
人。
你是個正要度過的是剛進入社會的人生,卻在開始的第一天被車撞死的-
人。
你是個正要和我攜手度過下半輩子,卻在開始的第一天被車撞死的- ?。
我以為自己能夠和你在一起,但我...我不知道你是什麼了。我不知道該如何...
接下去了。
突然想到你的笑容,那看起來羞澀、稚嫩的臉龐仍沉在腦海的最底部,與許多細小砂礫沉睡在一起,與我對你的其他記憶,沉睡在一塊。
淚水湧現,
視線模糊,
眼淚乾了,
記憶也有可能模糊嗎?
我從房間那塊陽光無法接觸到的的角落地板上站起,因為蹲的實在太久,連走到廁所都有些吃力,搖搖晃晃的,像極了一位喝酒醉的人。
打開水龍頭,水快速的流過我的雙手,我感受到久違的冰涼與暢快,之後在兩掌併和,將水其中在上頭,低下頭時在一甩,眼淚混合冰水,這樣就可以說服自己,臉上的液體不是只有淚水,卻還是不敢面對鏡子。
「到底要...維持這樣多久?」真不敢相信我的聲音居然這麼落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