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死亡傀儡 第16回
作者:臥松│2013-01-22 12:26:52│巴幣:0│人氣:189
黛瑟瑞的軀體以令人髮指的速度摔出幾公尺外,像一袋麵粉無生氣地攤在碎石上。 尚恩的視覺還停留在黛瑟瑞看向他的那一刻。
讓他無法拉回現實的是─他看見黛瑟瑞被打飛前的那一剎那,對著他…
微笑。
腿一軟,他,跪攤在光滑、橢圓的鵝卵石上。
經過幾番的折騰,奔波,這隻熊已經處於瘋狂狀態。
牠大聲的咆哮,對著正前方幾尺外的尚恩灌注最後的精力,一撲而上─
尚恩甚至沒有注意到這一點。
他的身體雖然面對著來勢洶洶的熊,但是頭卻面向著倒在地上的黛瑟瑞。
不。
不。
尚恩急切的希望這只是一場戲;一場會醒的夢。
儘管他沒去在意,他的感官:視覺、聽覺甚至嗅覺,都無時無刻的提醒他─你正要變成一隻即將被狠狠痛宰的羔羊。
那頭熊的騷味已經傳來,而尚恩的求生本能終於促使他的目光轉向眼前這個當下的大危機。
沒救了嗎?
尚恩一瞬間閃過這個念頭─
我,終究,什麼也沒做到。
碰咚。
熊就在六公尺外,突然像斷了線的傀儡,整個動作頓時瓦解;伴隨著衝勁,它碩大的身軀毫不客氣的撲倒在充塞著沙和石頭的護河地上,向前滑曳了兩、三公尺才停止衝勢;正好停在尚恩的正前方。
野獸的軀體不只散發出濃厚的騷臭味,也因為一連串的激烈運動後,釋放著熱氣。
「嘿~~~~~!你還好吧?」一個人的聲音自尚恩的右後方傳來。
一名科羅拉多州州警,手握著一把麻醉步槍,正小心翼翼的從山澗坡頂往山澗底移動,朝尚恩這邊接近;他後頭跟著另外兩名州警。
熊的肩部、背部和大腿部份各插著一隻尾部有著紅色人工羽毛的麻醉針筒。
「…這裡是巡邏隊024,我們有一名平民受襲,需要立即的醫療處理和空中運輸。我重複:這裡是巡邏隊024…」州警一邊往下走,一邊對著嵌在胸口上的對講機發出求救訊息。
「嘿,孩子,你還好吧?」州警詢問著。
仿佛他們從空氣中蹦出來似的,尚恩甚至不知道州警們何時已經站在他身邊。當初向他喊話的那名州警正把手搭在他肩上,又問了一次:「孩子,你還好嗎?」
當然,州警問的是尚恩的身體狀況,而不是心理狀況;因為即使他很有意願在這方面協助尚恩,他也沒轍。
尚恩沒回答,只是呆呆地望著熊。
「…傑克,那女孩的情況?」那名州警問其他兩名已經蹲在黛瑟瑞身旁的州警。
黛瑟瑞!
尚恩的頭微微顫動了一下,接著他的目光慢慢的轉向另一邊;他下意識根本不想看的方向─黛瑟瑞倒著的方向。
「…她還活著,失去意識,而且正在失血中;我能暫時止住血,至於能不能獲救只能看直升機有多快趕到這裡了。」一名正在黛瑟瑞上半身做包紮動作的州警說。
「嗐,我這邊這一個沒外傷,但是正處於驚嚇狀態…」尚恩身旁的那名州警說。
就在此時,那名州警胸前的對講機突然傳出一個人的聲音:「布萊恩,你那邊的那位少年也受了驚嚇了嗎?」
布萊恩轉頭,看向山澗頂的方向;還有一名州警在上面,他正蹲在地上,雙手輕輕的搭在跌坐在草地上的蓋瑞,「我這邊這一個小孩似乎受到很大的驚嚇。」那名州警的聲音又從布萊恩的對講機裡傳出。
「呀,是的,我這邊這一個少年也是。該死的,他們還算幸運了…」布萊恩說。
「顯然還不夠幸運…」正在替黛瑟瑞包紮的傑克有點像是自言自語的說。
「閉嘴,小克,我們就是他們今天的幸運星;若我們更早一點趕到就好了。」
「對他們沒有冒犯的意思啦,但是若不是他們一直跑到這下面來,我們說不定可以更早處理掉那隻熊。」
「他們還是孩子,好嗎?再說這隻熊已經接近瘋狂,他們就算不動,遭受襲擊的可能性也很高…」
尚恩漸漸的聽不見兩名州警的辯論聲。
他緩緩把頭轉向山澗頂─
蓋瑞依然望著他這個方向,更準確一點,黛瑟瑞的方向。
他的表情也依然是事件發生時的樣子,驚愕。
事後,州警表示,他們事發前一天就接獲通報,一些登山客目擊到熊在山林間出沒,因此才派出幾組巡邏隊在山林中進行圍捕。
當地新聞也深入報導,表示這隻熊在冬眠期結束前就甦醒,應該是少見的案例,相關學者和動物學家已經對此案例開始進行深入的研究。
然而這一切對尚恩來說,一點都不重要。
他甚至沒去探望黛瑟瑞、蓋瑞和他們的父母。
他的父母得代替他去問候人家。
黛瑟瑞後來整個學期都沒來上課,因為住院療養,和心理輔導。
同年的暑假,八年級的他們升上高中,開始九年級的課程。
美國的高中是國民義務教育,不須學測或聯考的門檻,所以通常一群人從幼稚園一直到高中畢業都是在一起的。
但是尚恩在升上高中的那一個暑假,去就讀一百多哩外的一間私立學校,而不是他本來應該就讀的當地普通高中。
一直到私立高中畢業,加入陸軍一年後,在他準備接受海軍陸戰隊的訓練前夕,尚恩才身穿陸軍軍服,突然地去拜訪黛瑟瑞的父母─他知道,那個時候的黛瑟瑞,已經去了大學一年;而蓋瑞也還在學校;藉此機會,他當面跟黛瑟瑞的父母鄭重的道歉。
黛瑟瑞的父母一直強調,他們根本不怪他,而且,本來就不是他的錯。
是嗎?
他只知道,他無法再面對黛瑟瑞。
儘管沒人會怪他;想想,遇到冬眠提早甦醒的熊,比溺水或是車禍的機率更小。
沒人會怪他。
再說了,除非是訓練非常有素,或是有適當裝備的人,否則又有誰遭遇餓的發狂的熊能知道該怎麼辦的?
但是對他來說,黛瑟瑞是他最關心,也是最沉重的傷痛。
僅因為他片刻的遲疑,迫使黛瑟瑞得做出犧牲自己的決定─他無法原諒自己,如此的…懦怯,窩囊。
他恨。
天時?地利?人和?
周遭的人,大人們,包括強派給他的心理醫生,都強烈的想說服他─這一切不是他的錯。
所以這是在說,要怪時機嗎?怪地點?還是,怪命運?
他瞭解在那樣的情況下遇到熊真的是很罕見;而他們也沒有辦法事前預知或預防。
但尚恩不會把這些問題丟給『冥冥中一切都已有安排』的這種概念。
他只知道:當他可以當下做一些決定時,卻沒有做,因而讓他周遭的人受到傷害─這就是一切。
這是他的錯。
儘管他還無法面對黛瑟瑞,但是他知道,他絕對不再容許這樣的事情發生,絕對。
他需要變強,他需要變的更有能力。
所以他才可以保護他人嗎?
不全然是,而是─
如此一來,他才可以掙脫『弱者』的枷鎖。
聽起來,到頭來似乎是為了自己。
尚恩不會否認這一點;因為自那一天後,他無時無刻在提升自己的能力;體能上,他更加勤勉的訓練自己的格鬥技巧,也定期慢跑、游泳,增強體能;學業上,本來學科就不錯的他,甚至在閒暇之於,研習複雜的數學問題,試圖在邏輯思考上也齊頭並進。沒有讀書或是訓練的時候,他則把自己埋沒在書籍中,涉獵課業以外的資訊與知識─當他私立高中畢業時,所有的成績都是同年齡中最高的。
然而,他並沒有向其他高材生一樣,做出申請名校這等生涯規畫,而是從軍。
這讓學校老師同學們驚訝不已。
但是決定是尚恩的;父母並沒有真正的反對─於是他加入了美利堅合眾國陸軍。
偶後,美利堅合眾國海軍陸戰隊;戰績和整體表現,非凡。
從此,他從一個學校的資優生,變成一名在戰場上出生入死的戰士。
一切都變了。
從那天後,所有的事情都改變了。
除了,尚恩在每年的聖誕節,和他的生日;他還是會收到賀卡;不論他在哪,在何方,那一個特定的女孩,寄來的賀卡。
只有這一點,一直沒變過。
思緒拉回,讓尚恩有點昏眩。
他發現自己站在營區的休閒中心前,旁邊有個克難的籃球場,一旁有牽著水管並用腳架架起的水龍頭臺;尚恩走上前去,扭開水龍頭,把水輕輕潑打到臉頰上。
「李下士,」布萊德利不知何時已經站在他身後。
「而我的疑問是:在傷害了蓋瑞的心後,為什麼你連馬登小姐的賀卡都不回呢?」
好像某樣東西斷裂似的,尚恩突然猛然轉身,一把揪住布萊德利的領口,只用一隻手,敏捷猛然的一拉,就把他重重的過肩一摔,摔在一旁排好的軟墊上。
「凹喔。」
撞擊軟墊後激起的灰塵裡,布萊德利發出一聲一點都沒有說服力的『唉叫聲』,一邊微微搧著手,撥開灰塵。
就這麼一下子,不論是在籃球場上穿著綠色汗衫,正在打球的─在陰涼處聊天,或是正好經過的陸戰隊隊員,以及所有其他相關人士─不分男女,全都嚇了一跳,望著他們。
「喔不,輪到我問問題了,布萊德利先生,」尚恩居高臨下,臉幾乎要跟布萊德利的臉碰在一起的距離說著。
「我只是好奇…『研究』我的個人歷史,跟挑選我到特定政府部門到底有什麼直接的關係?」
「啊~很高興你對於我想激起你好奇心的努力,終於有了些反應。」
「嗯,是的,但是其代價可能比任何交易都還要昂貴。」
「…我看得出來。」布萊德利簡略地瞄了瞄一副隨時可以把他撕成碎片的尚恩,以及他們之間這種超級緊繃的姿勢後說。
「所以我建議你,現在可以開口,說些我想聽得;例如:解釋我不懂得部份。喔,順便容我提醒你─從你第一次開口到目前為止,除了我自己的過去,其他我通通不懂。」
「非常好,」布萊德利說。「生物體跟機械體是兩種截然不同的形態,」他緩緩道著,口氣仿佛是一個說書人要對圍著他的孩子們傳遞一個有趣的故事。
「機械體是有計劃的被創造,所以它們的所有變數,極限和可能性都是可掌握的。相對的,生物體雖然無法掌控這些變數,但是生物體的可塑性很大,每一個個體都有可能是獨一無二的瑰寶(或廢物)。」
「不要跟我說,這跟所謂的基因競擇有關係。」
「喔不不不,我想我們的科技還沒先進到可以追蹤每個人的基因資料,甚至藉此計算、排列出誰適合作什麼樣的工作等等…那種東西基本上還在科幻的範疇裡;然而…」布萊德利說著,甚至又開始悠閒且生動地舞著雙手描述著。
「有些人經歷了一些事情後,會因此激發本身潛在的特質──就如同你的案例一樣。」
尚恩的臉色未變,只是閃過一絲迷惘。
「在我聽來是非常多此一舉的行為;難道說,你們掌握全美每個人的精神科病例與醫療歷史,還是失戀的次數或是被開除的原因?」他問。
「呵,不對喔,但是我沒那麼嚴格,算半對好了:因為你順序有點弄反了。」
「……」
「我們的委員會有再多的預算,也沒辦法去監控全美國的人;可是呢,若只是那些已經有基本常識和訓練的人,我們還算做得來…」
「……你是說,你們只關注那些已經加入軍警或是政府探員的人?」
「賓果※。」
尚恩依然壓制著布萊德利;周遭的人因為剛才的騷動已經慢慢在四周側目、低語;有荷槍衛兵正從遠處趕過來─但是這些似乎都不影響尚恩與布萊德利兩人。
「當然,我們只在意那些表現突出,或是,以你的案例來講──『特別』的人。」
布萊德利似笑非笑地說著。
「你的特質就是,你完成任務的方法…很有創意;舉個例來說,上個月的行動,你利用隊友分散敵方注意力,再潛入敵方陣地逐一殲滅敵人;以一般地士兵來說,不是早死在過程中就是被送軍法審判了。而很明顯的,你的『忍者行為』並沒有害死你,相對的,你班上的效率是其他班趕不上的,原因就是你。」
尚恩腦筋一直在動:自從從軍以來,他其實因為他的『創造力』惹上不少麻煩,很多次都幾乎要被退訓或─如布萊德利所說的,軍法審判─他也瞭解軍隊不崇尚,甚至反對英雄主義。
要不是後來分配到佛伊上士的班裡,他應該在家裡或是緊閉室裡蹲好幾年了,該死,說不定還被槍斃了。
但是,他很清楚,他的行為不是為了爭功或是一時的熱血澎湃。
他只是想保護他周遭的人,所以,他自己,才不會感受到自己的軟弱。
看來,這是他變相的弱點。
「…好,那你的提議是什麼?」尚恩淡淡的說,依然緊緊的壓制著布萊德利。
「聽著:這個你自己也很清楚,雖然你跟團隊配合完全沒問題,但是,你習慣一個人行動。說難聽一點,團隊這東西對你來說是個拖油瓶。」
「繼續。」
「所以,我們委員會經過幾經的考量和評估,認為你精湛的身手,對情況的判斷和應變,比較適合獨立運作的行動人員。」
「那,貴機構已經找到適合我效勞的地方了嗎?」尚恩語氣中略帶諷刺。
「嗯~那將會是…聯邦調查局。」
「……」
這倒有點出乎尚恩的意料之外。聯邦調查局?他以為他的能力會被分發到需要面對更多槍林彈雨的環境。
「喔,快別這樣了;我知道這出乎你意料之外,但是好歹也表現在你的臉上嘛。」依然被他一隻手壓在軟墊上的布萊德利說。
(待續)
※除了是一種遊戲的名稱外,也是『答對了』的同意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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