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晚上貓頭鷹要泡一壺眼淚茶。
牠把茶壺抱在懷裡,開始想一些難過的事。
「人類……帶著怪物上山了!」
那天清晨,抱著倦意的貓頭鷹看見了奇異的光景。牠原本正想回巢休息,卻剛好看見人類上山、而且帶了許多腳部、身體構造奇特的怪物。
雖然不甚相同,但每一隻怪物的腳大抵上都是圓的,有的則是好幾隻腳用一個鍊帶圈起、變成沒有稜角的矩形。牠們行動時腳都不會抬起,而是直接輾過地面。
如果只有這樣,或許沒什麼好怕,但那些怪物可不是安份的往山上前進。不同的怪物用著不同的方法破壞著森林:
只有單一隻獨臂的黃色怪物兇猛的揮舞著那如勺子般的手,牠掘出地上的土,倒入一旁背上背著巨大籃子怪物的籃子中。而沒有手、但有著巨大而詭異的框型口器的怪物緩緩前進著,用牠那詭異的口器將土堆起、或將樹推倒。
貓頭鷹看著自己一直以來生活的地方。
大顆大顆的眼淚流了下來。
貓頭鷹此時已全無倦意,牠心中燃起了一把憤怒之火。牠可以無聲無息地捉走老鼠,想必也可以給人類一點教訓;至少牠是這麼想的——
貓頭鷹要人類為了摧毀其家園而付出代價。
但,沒有同類贊同、幫助牠,鳥兒們只丟下一句「別傻了!」便各自逃散了。不管貓頭鷹再怎麼努力說服,換來的都只有失望。而沒有同伴,貓頭鷹自己也不敢大膽攻擊人類。此時,牠看見了老鷹們。
「覺悟吧,現在已經……不是我們的時代了。」
然而,當貓頭鷹滿懷希望的上前時,卻只得到這個殘酷的回應。
更多的眼淚流了下來。
貓頭鷹感到十分奇怪:難道大家都不生氣嗎?看向天空,全是倉皇的鳥。看向地面,淨是奔逃的獸;卻沒有誰去為森林討回公道。
所有的黃色怪獸都忙著推土倒樹,而人類則忙著指揮怪獸。或許那些倒樹讓地上動物們自顧不暇,但衝下去將人類啄瞎,對鳥兒們來說應該不成問題。
好……!
就在貓頭鷹克服心中的恐懼,準備俯衝下去時……
「砰。」
在眾多樹木倒下的聲響中,這聲音顯得格外刺耳。
貓頭鷹趕緊改變飛行方向,並順著聲音的源頭望去。少了高大樹木的遮蔽,貓頭鷹清楚看見一隻正在墜落的老鷹。
碰,老鷹落地了,正好落在一個人類的面前。那人手中拿著一個形狀奇怪的、木頭與鐵組成的條狀物——聽其它動物說,那東西似乎叫做槍——,而槍口正冒著煙。
「不錯喔!等等早餐可以加菜了,我還沒吃過老鷹肉呢!」那人如是說。
貓頭鷹還來不及揣測那人類的表情、及其口中話語代表的意義,甚至來不及感到悲傷,就突然被重重的撞了一下。
貓頭鷹在空中翻了半圈,好不容易取回平衡後,發現牠的兄弟姊妹都在身旁。
「快離開吧,我們……已經無能為力了。」
還要更多。
此時,貓頭鷹才終於落下了淚。牠的至親沒有多說什麼,只是靜靜地圍著牠,引領牠一起飛往山中深處避難。
一路上,貓頭鷹看著樹木不斷倒下,底下認識與不認識的動物們痛苦的逃竄、受傷、死亡,牠哭得更厲害了。
飛了一段時間後,貓頭鷹家族抵達了一個洞穴。洞穴內聚集了許多種不同的動物,大部分都流著眼淚,整個洞穴都瀰漫著悲哀的情緒。突兀的是,猴子長老正拿著桶子到處蒐集淚水。
然後,猴子長老把裝滿淚水的桶子加了些東西,並拿去煮,再把煮好的眼淚茶分給大家;貓頭鷹也接到了一杯。
「這就代表著各位的傷痛。將它吞下吧!你們會感到舒服些。」猴子長老對著大家說道,語畢、便一口飲盡。
貓頭鷹狐疑地看著手中的眼淚茶,試探性地小啜了一口。鹹澀的眼淚茶並不順口,下肚時卻讓貓頭鷹覺得心中平靜了些……
很快的茶壺裡裝滿了眼淚。貓頭鷹說:「夠了。」於是,牠停止哭泣,開始煮起眼淚茶。
貓頭鷹一邊喝一邊想:「鹹鹹的眼淚茶,總是那麼好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