研究大樓外的走廊上，一大群並不屬於這間學校學生的人發出了熱鬧的聲音。有

的靠在牆邊打盹休息，幾名大學生手中拿著英文生字本背誦單字，當然什麼也不

做，只是靜靜地發呆的人也不在少數。

王俐文坐在研究大樓前方的涼亭下，原子筆在練習題本上寫下一行又一行的英文

句子。

今天並不是俐文考試檢定的日子。這間T大學就位在S市之中，俐文只要搭個

兩班巴士就可以來到這間大學之中參加檢定，為了熟悉考場的環境而到此勘察，

以及找一個安靜的場所好好地念書，這是來到這裡念書的原因。

雖然再過五分鐘，第一批的考生就要進場考試，俐文還是從口袋裡面拿出耳塞，

把它塞進耳中。

冷不防地，一句熟悉的關鍵語傳進了俐文耳裡。

「球！！」

俐文的耳中清楚地迴響著這句在S市之中破壞力強大的口令。不只是俐文，大部

分正巧路過的路人也不禁側過頭來，好確定自己不會成為遭到球現象所攻擊的被

害者。

從垃圾箱中倒出的垃圾在地板上扭曲變形，如機器壓縮般化成一顆垃圾球。清潔

工輕鬆地把垃圾球扔進推車上的垃圾袋中，一臉輕鬆地離去。

現場再度回到原本的平常景象。俐文此時發現，自己的頭上冒出不少冷汗。

……又是那天的事情嗎？俐文拼命地想從腦中擠出可以用的英文句子，但是自己

的朋友在眼前變成那種樣子的景象，卻緊緊佔據著自己的腦海……


研究大樓之中活動的人並不是只有準備參加檢定的學生。幾名穿著研究員制服的

人士，搭乘著電梯在樓梯無法進出的實驗區樓層進出。

來到所謂的研究區，內部到處都放滿了像是現代雕塑而材質不同的各種球形物。

不僅是從S市各地收集的樣本，有些根本是研究員為了進行實驗而就地製作的

「球」。

「桑博士，現在實驗參與人員都已經準備就緒。」

簡單地把外套披在身上的桑博士點頭：「準備完畢的話，就立刻開始吧。」

五名參與實驗的民眾坐在一張不知道從哪弄來的長餐桌前。眼前的餐盤中放著像

把青椒、馬鈴薯、沒磨碎的鈣片等食物攪在一起的土黃色食物泥。博士的目的當

然不是期待這五個人身上出現整人節目中懲罰遊戲的誇張反應，而是想瞭解食物

中是否含有導致「球現象」失效的成份。

五個人都是實驗聘來的自願人體實驗者，所有人都配合地把眼前的食物泥全吃掉

了。接著，研究員端上五個托盤，裡面都裝了一顆蘋果。

「現在請對著眼前的蘋果大喊『球』。」

五人同時舉起手心，對準蘋果大喊山聲。五顆蘋果也不約而同地破碎，變成用蘋

果果肉製成的球。

「嗯……把樣本一裡面包含的食物成份全部刪除。」桑博士說道，「進行食物樣

本二的實驗。」


※


再過幾天時間，就是進行檢定的日子吧？

李健洋在堤防上方，獨自一人慢跑著。像這樣子回到一個人跑步的狀態，過了多

久時間呢？

他停下了腳步，望著眼前的那道堤防步道梯。那道步道梯正是某一天，健洋與俐

文坐著休息，然後俐文舉起手，把空中的雲團變成球狀的那一天。

他在那道階梯上坐了下來，拿起隨身攜帶的水瓶朝口中灌了幾口水。

「球！！」

過了十秒左右，天下一團小型的雲果真變成了球形。健洋又喊了好幾次，過了兩

分鐘後，空中的雲全成了不自然的球形。

看起來真的有一種非常地不真實的感覺。如果是平常的時候，一定有一種好像自

己有超能力的錯覺，健洋說不定還會笑出來。

還是少了些什麼，感覺就是跟那個時候看到雲團變成球形的那一刻不一樣。

健洋低下了頭。造成這一切的究竟是自己、古羅柏新教的人、掌控一切的上帝，

還是無意發現「球現象」的神秘人？

現在的健洋只希望一件事。那就是這齣「球的鬧劇」早點落幕。

在河堤下方的公園中玩耍的孩童們，依然像那天一樣活潑地玩耍。


※


時間運行的速度始終都是一樣的。但是對於今天的王俐文來說，她深深地感覺到

「光陰似箭」這句話的意思。

今天輪到俐文上場參加檢定了。再過34分鐘，就是檢驗這一切努力的時候。

跟她同樣緊張的高中生也為數不少，都是為了這一場檢定而作出最後一刻的努

力。經過擠滿檢定人潮的走廊上的研究員自然明白這點，進入電梯之前都沒發出

太大的聲響。


從幾天前到現在，這項食物樣本實驗依舊持續進行中。桑博士已至少試了五十幾

份、混合四百多種食材的食物樣本。如果都不是的話，或許就不該朝食物的方向

調查。至少混有消痔丸的蔬菜咖哩樣本，五位實驗民眾的反應都不怎麼好。

「感覺就像叫他們試吃柏蒂全口味豆似的，」研究員從食材清單中刪除吃過的食

材，「裡面不會連耳屎也混進去了吧？」

「目前無法發動『球現象』的人，都沒有吃自己耳屎的習慣，」桑博士答：「當

然也沒有吃鼻屎的不衛生習慣。」

現在進行的是食物樣本五十五號的實驗。目前的狀況是，五人之中已經有三人吃

完這份樣本，雖然還有兩人繼續吃著剩餘的樣本，但是用來測試球現象是否消除

的蔬菜已經用托盤送上來。

在盤子裡面裝著的是洋蔥。

「球！！」

三人對著洋蔥大喊一聲，卻沒想到接下來的後果。

洋蔥再度應聲爆裂開來。接著刺鼻的汁液從擠成球狀的洋蔥中流出。包括尚未吃

完的二人，全部被洋蔥所發出的這股刺鼻的味道薰到了鼻子、眼睛……

「嗚……」

在切洋蔥的同時，之所以要戴上護目鏡，原因就是因為洋蔥中含有一種稱為「蒜

胺酸酶」的酵素。而這樣子的成份會刺激人的眼睛，並且使人流眼淚。

「快點拿水來！！」研究員立刻叫道。比起人類不小心被球現象扭成一顆球，這

種突然狀況算是較好的情況。

五個人全部被無預警的洋蔥味薰得流下眼淚。一名女性研究員端著五杯水，遞到

五人的面前。

「用別的食物試驗，」桑博士說道。讓剩下的兩人也進行試驗，原因則是確定全

員吃了食物樣本之後，是否對「球現象」造成任何影響。

其中一個少年用袖子擦掉還不停地從眼睛裡面流出來的眼淚。這回端出來的是普

通的橘子。

「球！！」

少年舉起手，對準了橘子大喊一聲。

實驗室之中，有五秒的時間突然一陣靜默。那顆橘子好好地放在原處，沒有變成

擠出大量橘汁的橘子球。

「失、失效了？」

少年一時間，還以為自己的手出了什麼問題，但是橘子確實沒有任何的一點動靜。

「桑博士？」

研究員也停止了刪除食物清單的動作，呆呆地看著眼前的景象。當然，這一切桑

博士也沒有料想到。

「是洋蔥嗎？」桑博士立刻在腦海中進行所有可能的推斷：「但是，五名實驗者

在這之前明明都吃過洋蔥了……不對，是蒜胺酸酶嗎？」

「蒜胺酸酶？」

其餘站在旁邊的四名民眾，同樣也用手對著那顆原本應該要扭曲成一顆完整球形

的橘子喊了一聲。過了一分鐘之後，那顆橘子還是逃過了被扭曲的命運。

「『球現象』……沒有發生效果？」

桑博士的腦中快速地思考造成這五個人引發「球現象」全部失效的原因。是洋蔥

嗎？不對，在洋蔥爆裂開來之前，最初引發「球現象」的那三個人都還好好的，

但是在洋蔥擠成一團角度完美的球形之後……


「眼淚？」

桑博士的口中，無意識地跳出了這麼一句話。


※


健洋坐在巴士的前方座位上，看著慢慢靠近T大學的巴士外的風景。

還是去跟她說一聲加油，說不定就會原諒自己了──健洋這麼想。說不定俐文根

本就只是全心全意地把精神放在考試上面，就算健洋沒有出現，她還是可以考到

很高的分數，所以他特地來到這個地方是多餘的──健洋低著頭，巴士再過不久

就要在T大學前的巴士站停下，要就這樣子回去嗎？還是到大學裡面看一下？

「T大學到了。」

巴士上的廣播系統播放著到站的廣播。健洋離開了座位，靜靜地走下了巴士。

在大學的門口都有設置該如何前往檢定教室大樓的標語，健洋只要按著貼著標語

的指示牌走，就能夠來到王俐文檢定的那棟教室大樓。

但是在這種地方見到她的面又能怎麼樣？──健洋的腦海中再一次蹦出這個想

法，自己特地在這種時間跑到這個地方來，不就是希望那種僵局可以在這種時候

破除嗎？他看了一眼自己的手錶，下午一點四十分，考試的時間似乎在兩點整的

時段。

T大學裡面設置了可供學生消費的便利商店。健洋決定先去便利商店之中買一瓶

飲料來喝，再決定要怎麼面對眼前的這件事。

就在健洋轉過身走進便利商店的同時，兩個身上穿著畫有同心圓圖案上衣的詭異

男子，快速地從健洋的身後通過。


※


「準備洋蔥還有催淚瓦斯！還有，把還可以引發『球現象』的研究員叫過來！」

桑博士大聲地指揮著實驗區內所有研究員。包括桑博士在內，都是還能夠引發『球

現象』的人。

但是桑博士的假設如果正確的話……這說不定就是能夠真正地把「球現象」從S

市之中每一個人身上消除的方法。就算目前調查球現象為什麼會發生的研究進度

依舊以小數點的進度前進，但是對於這座城市而言，消除掉這種禍害比利益還來

得大的超自然現象才是首要任務。

「桑博士！！洋蔥的話，準備食物樣本的廚房可以弄得到，但是催淚瓦斯可能還

要一段時間！」

「催淚瓦斯我自己處理，告訴還能夠使用『球現象』的研究同仁們，叫他們去切

洋蔥，讓自己流眼淚之後，再試試看能不能引發『球現象』！」

桑博士一口氣說完，拿起手邊的電話話筒，手指迅速地在數字鍵盤上撥下一組博

士本人再熟悉不過的號碼。

眼淚──這就是桑博士剛才口中所說出的那個關鍵。那名幾個月以來一直跟在桑

博士旁邊進行研究的研究員立刻明白桑博士的意思，抓起了長餐桌上尚未收拾乾

淨的洋蔥，並且順手將鋪在桌上的桌巾拉起，投到空中──

「球！！」

桌巾頓時間像是被空中一隻隱形大手用力揉住，像揉成一團的紙球，眼前的大餐

巾也被無形的力量揉成了紙團狀的球形物。

他深呼吸了一口氣，拿起了洋蔥的碎屑，塗在自己的眼睛上。

「啊啊……眼睛好痛……」

眼淚很自然地，從他的眼中流了出來。他迅速地用袖子擦掉自己的眼淚，把壓縮

成球形的桌巾一腳踢散，接著，再度舉起手──

「球！！」

他大喊了一聲。而如桑博士所預想的，球現象並沒有發生。

該興奮嗎？一股難以言喻的感覺，從他的心中湧起。在發現消除球現象的關鍵之

後，研究可能就此告一段落，不過研究時間到現在也將近十個月了，「球現象」

這種超乎想像的東西，終於有辦法對付了嗎？


球形超常現象應對小隊的總部，男子桌上的電話突然響了起來。

「超常應對小隊。喔，是博士啊？」

男子接起了電話，雙腳翹到了自己的辦公桌上，「什麼？你問我們這邊有沒有催

淚瓦斯？哈，有是有，只不過那種東西除了在市區出現大規模暴動的時候才能使

用，平常時候不會拿來用……」

下一句話，男子聽完卻也不禁楞住了。

「等等……博士，你說，要消除『球現象』的關鍵，就是讓使用者流眼淚？」

男子快速地從桌邊的時鐘掃過，兩點整。要調派人力帶著催淚瓦斯前往實驗區所

在的T大學，需要十到十五分鐘的時間。

「好！！有趣極了……那麼我們馬上帶催淚瓦斯過去，」男子的口中，發出了相

當愉快的笑聲：「我等著看你的實驗報告啊，博士！！如果只需要催淚瓦斯就可

以消除掉這種『超能力』的話，那麼我們早該用了！！」

這個中年男子掛上了電話，接著撥下了一組電話分機的號碼。

「喂，我是隊長。現在有新的狀況了……不，這說不定是本隊最後一次的出勤

任務，快點準備大量催淚瓦斯，立刻到T大學去，動作快點！！」


※


提示檢定進場時間的響聲響起。俐文收起了手中的練習簿，朝著應考的教室走去。

大量的學生全部走進了教室之中。

俐文在手中展示了自己的準考證，試務人員點了點頭，讓她進去。

兩名看起來明顯地，並不是前來參加托福英文檢定的男子，站在這棟研究大樓的

前方。

其中一人從胸前口袋之中拿出了一支手機，接著，按下了通話按鍵。

手機裡面開了喇叭功能，因此聲音能夠大聲地傳出來。

「圓球主教大人萬歲。」兩人對著手機單膝跪下，說道。

「如何？是否已經來到意圖摧毀古羅柏大神恩賜的愚人的據點？」

「圓球主教大人……已經見到那座該遭受天打雷劈而壞滅的高塔！！」

「啊哈哈……讓受到古羅柏大神眷顧而挑選的弟兄們，過去支援討滅愚人的行

動！！擊垮一切反逆的研究！！」

「遵命，圓球主教大人！！」

兩名男子站起身來，其中一人迅速地離開了現場，而另外一人將手機收進口袋，

朝著設置在一樓的簡易托福考生服務站。

「先生，您是來考試的嗎？」

坐在服務站桌子後方的年輕工作人員，用親切的聲音問道。不知道什麼原因，就

連眼前的這些托福檢定工作者，聲音都相當地刺耳。

「球！！」

前後甚至不到三秒的時間，他舉起了手，接著大喊了一聲「球！」。

四周的工作人員全部嚇得退到了一旁，而那位原本好端端地坐著的服務員也嚇得

從椅子上跌了下來。桌上放滿補考文件、茶水、等物品的鋼管桌子，發出了金屬

遭到外力粗暴地扭曲、變形的刺耳磨擦聲，眼前的桌子、文件、水壺……此時全

成了巨大的球形壓縮混合體。

「球！！」

他的手快速擺向走廊上的監視器，監視器像紙糊似的迅速變形，鏡頭承受不了強

大的外力，發出了玻璃爆裂的聲音。

「快、快逃啊！！」工作人員快速地逃跑，除了幾名托福工作人員在慌亂之中，

還記得到樓上提醒正在考試的考生進行避難。


健洋似乎考慮到完全忘記時間了。

下午兩點十分，現在俐文已經在教室裡面，拿著2B鉛筆振筆疾書。就算等她出

來之後，再說什麼「加油喔！」的話也沒有意義了。

自己到底是怎麼回事啊……為什麼連這麼簡單的話，都會說不出來？

健洋提著剛買來的寶特瓶裝烏龍茶，朝著口中灌了一口。

一群人從健洋的面前經過。不是學生，甚至不是教授。從「球現象」出現之後，

任何在S市生活過一陣子的人，全部都知道那些人是什麼來頭。

古羅柏新教。

將「球現象」視為神蹟並加以崇拜，並且把S市區域視為該宗教聖城的新興宗教。

不僅吸引了大批外來住民加入該宗教，甚至出現了領導者地位，被稱為「圓球主

教」的人。

而這些教徒，現在正大批地出現在T大學之中。但是，T大學裡面並沒有任何形

成球形的物體……

「球！！」

健洋甚至還沒來得及反應，「球現象」便再度發生。正巧地擋在健洋前方的一只

鐵製垃圾桶，此時迅速地扭曲變形，五秒之內的時間，立刻變成一團球形廢鐵。

「抓住他們！！」

幾名身穿同心圓衣服的外國人教徒，朝著健洋的方向衝了過來。那個外國人舉起

手，用英語口音濃厚的中文喊道：「球！！」

「球！！」

在沒有任何東西可以抵禦的情況下，健洋舉起手，快速地對著那名外國人大喊一

聲。空氣之中傳來了像是氣球爆破的聲音，接著健洋沒有變成一顆人球，那個外

國人依然好好地。

「難道……『球現象』真的可以抵消？」

健洋過去的確曾經聽過「兩個人面對面引發球現象，力量就會相互抵消的說法」，

但是卻沒有實際地去嘗試過。

「閃開！！」

健洋朝著臨面撲來的外國人臉上，用力地揍了一拳。無視那個被他打倒的外國

人，他從便利商店前的階梯跑下。

健洋突然停下了腳步。他轉過身，再度走回了便利商店之中。

「這個。」

健洋把一盒紙盒裝的飲料放在櫃檯上，說道。

在買下第二種飲料之後，健洋再度走出便利商店，接著朝著研究大樓的方向前進。


球形超常現象應對小隊，正開著車朝著T大學的方向前來。

「報告隊長！！有民眾報案，古羅柏新教的人正在T大學現場鬧事！！攻擊的

目標……好像就是桑博士所在的研究所那邊！」

「桑博士嗎？」中年男子的嘴角不尋常地上揚。

下一秒，他的口中爆出了一陣奇異的笑聲。

「幹警察這行那麼久了，這種有趣的東西還是頭一次遇到！！用催淚瓦斯就可以

阻止群眾暴行，連盾牌還是槍什麼的都不用！！」男子的口中，說著莫名其妙的

話：「我就是在等這種好好大幹一場的大場面！！身為男人，就是要好好在這種

戰鬥中經歷一番死鬥，媽的……我怎麼突然這麼熱血起來了啊！？」

駕駛的隊員不禁用斜眼瞄了坐在後面的隊長一眼，心裡懷疑是不是因為工作即將

結束，所以讓隊長興奮過頭了。

「來吧！！」隊長把頭探出車窗，大叫道：「現在就讓我們來終結掉這場『球的

鬧劇』！！站在這歷史性時刻的主角，可是我們啊！！」


（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