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在綠意盎然的千華夢地裡，氣氛怡然悠閒，時間如同靜止般，好似無論發生任何事，都無法破壞千華夢地的寧靜。

『勾芒大人不愧是千華夢地的主人呀。』這是初次踏入此地的仙人相同的感想，但這可不包括騰蛇在內。

「勾芒，死變態在哪裡？」

「吾不知道。」

勾芒心裡儘管對弟弟擔心，但表情依舊是平靜無波。

或許藉此劃清界線，對勾陳是好的。

這場即將到來的神魔分源之戰，勝負早已注定。

「放屁！你怎麼可能會不知道！！」

騰蛇暴怒，他要親自向勾陳確認，證明勾陳倒戈的謠言只是空穴來風而已。

說什麼勾陳貪生怕死出賣了紫狩、決定捨棄濁氣成為正神，這些都是那些混帳仙人的屁話！！

這絕對不可能！勾陳和紫狩是莫逆之交，和自己雖然常常打鬧不休，但同屬六神的情分總是有的……

所以一定不會的！不可能的！！

緊咬著牙根，騰蛇打從心底抗拒相信勾陳會背叛。

「騰蛇，心急則亂。」

「把勾陳交出來，否則本神一把火燒了千華夢地！」

一刻再也等不下去，他要馬上問問勾陳，釐清真相。

兩掌竄出黑色的火焰，瞬殺˙炎獄破就要上手出招。

勾芒心裡嘆了一口氣道：「勾陳不在這裡，你要吾如何交出勾陳？」

騰蛇氣急敗壞的將掌心的火球往千華密苑的一角炸去，轟隆一聲，大好的翠綠林子便毀了一半。

騰蛇惡狠狠的瞪了勾芒一眼，隨即怒火沖天的化作一道光影離去。

勾芒看著變得焦黑一片的樹林，無奈的搖頭，為了無辜的花草，更為了即將到來的腥風血雨。

負神此戰必敗，且會封入暗無天日的魔道。

勾陳，吾唯一的弟弟，魔道並不適合你……


※※※※※


勾陳站立在樹梢上，神情木然的看著不時在樹林裡竄進竄出黑影。

「……」

勾陳不只一次想轉身離去，但雙腳卻好像有自我意識搬的杵在原地，動也不動。

「找我幹什麼呢？」垂首，喃喃低語。

「死變態，給本神滾出來～～！」騰蛇大聲怒吼，棲息在樹林間的鳥獸受到驚嚇紛紛躲藏了起來。

「……和紫狩一樣，來嘲笑我的嗎？」

用力握緊手中的紅傘，白皙豔麗的臉孔瞬間結了霜。

『我不想看到你變醜陋的臉。我，不需要你。』

迴盪在耳裡的話，狠狠的粉碎了自己的自尊。

下意識的伸出手撫摸入魔時便會藤紋蜿蜒的臉頰，自嘲的想著，紫狩真不愧是相交多年的”好友”，十分明白用什麼方式、什麼語言最能打擊自己。

「死變態，你在上面做什麼！！」

目光順著靈鳥奔逃飛走的路徑，騰蛇終於發現陷入低潮情緒的勾陳。

「喂！本神在叫你聽到了沒有！」

勾陳警戒的打量著來者，評估騰蛇知道事情始末的可能性，武裝起自己脆弱的驕傲。

「嘻嘻，叫那麼大聲做什麼？你是怕天界有人不知道我們的好交情嗎？」細白的手指輕輕鉤住自己秀美如花的臉龐，眼裡滿是戲謔。

「你這個死變態誰跟你好交情！你少往臉上貼金！」

明明是再平常不過的鬥嘴，但此時聽在勾陳耳裡卻是別有一番滋味。

「哦---」勾陳故意拉著長長的尾音，「那你幹麻要大吼大叫，如此迫不及待的想見我？」故意睜大美麗的瞳眸，一副人畜無害的模樣。

「……」

「你頭頂快冒煙囉。」勾陳笑得花枝亂顫。

「死變態！你是存心找架打嗎！」

「是啊～誰輸誰贏還不知道呢。」甜甜一笑，優雅的轉動著手中艷如牡丹的紅傘。

「呃……」勾陳很美，笑起來更美，關於這點其實他心裡是知道的，雖然藏在笑臉之下的鐵拳威力，自己也很清楚，但騰蛇還是很沒骨氣的亂了心跳。

即使是有些失了魂，騰蛇還沒有昏頭到開口承認勾陳的美貌，萬一說了，這變態一定會愈來愈囂張。

「咳、咳……」順了順氣息，騰蛇想起了找勾陳的重要目的：「你、你會來吧？」

嗯？不打架嗎？
姣好的眉頭打了個摺。

見勾陳面露遲疑的模樣，騰蛇有些慌了，問得急促：「你會和我們同陣線吧，勾陳。」

……

意會到騰蛇所指的問題，勾陳瞬間變了臉，但又立刻恢復遊戲人間的模樣。

紫狩那混蛋，沒有告訴騰蛇嗎！？

「你說話啊！勾陳！」

「這種事你應該去問紫狩。」勾陳笑了，美得驚心動魄，挽在髮上的食人花，艷得彷彿就要滴出血。

「什麼意思？」騰蛇的眉頭糾結成一團。

痛處被挑起，勾陳雖感憤恨難平但高傲的個性卻不允許他在騰蛇面前訴苦，指控紫狩嫌棄自己醜陋，因此勾陳隨意編了個謊，故做頑皮的輕聳肩頭：「紫狩又沒來請我幫他的忙，吾幹什麼要多管閒事。」

聞言，騰蛇心裡的大石總算放下：「紫狩當然需要你的幫忙啦，本神回頭叫他來跟你說說，不過你幹麻這麼小心眼，大戰在即，紫狩應該是認為你定會助他一臂之力，所以才忘了跟你提這件事吧，你幹麻跟個娘兒們一樣計較這麼多。」

聽了騰蛇的言論，勾陳快氣炸了。

什麼娘兒們！什麼計較太多！！

紫狩！你給我記住，這個啞巴虧算在你頭上算定了！！

「哼，那你就去叫紫狩來請我呀！」勾陳恨恨的做著違心之論。

「哈哈，本神一定要把那些虛偽的眾神打得落花流水！」

騰蛇露出今日第一個笑---自信的、豪邁的笑，騰蛇逆光站在滿天霞光中，勾陳幾乎看不清騰蛇的樣貌。

「到時如果你怕弄髒衣服，本神可以勉為其難的擋在你前面好了，哈哈～～」

「瘋子，誰會在意那種事了，你少胡扯了。」喉頭一緊，勾陳不可抑制的顫抖了起來。

落日餘暉下的騰蛇，是那麼的不真實，好似只是一個幻影，當夕陽落下，一切都灰飛煙滅，不復存在。

看著看著，眼眶一熱，往日種種紛紛湧上心頭。

追著自己跑的模樣，爭吵得面紅耳赤樣子，被捉弄得跳腳的樣子……勾陳用力眨眼，想要平復逐漸模糊的視線。

「少囉唆，到時你乖乖待在後面就是了，別跟本神搶敵人。」

「站在最前線你是想死嗎！！」勾陳忽然激動起來。「你少自以為是了！我才不要你保護！！是你這條笨蛇才要當心一點！免得頭顱給人摸去了都不知道！！」

騰蛇發愣的看著勾陳，許久才吶吶道：「……勾陳，你怎麼哭了？」

這是騰蛇第一次見到勾陳掉淚，一時間不知所措，只能愣愣的看著勾陳臉頰上成串的淚珠。

「你管我有沒有哭！！」粗魯的以手背用力抹去臉上紛紛落下的淚水，勾陳只覺得體內某種翻攪的情緒，勒得自己心口好疼、好疼。「你這愚蠢的笨蛇！有時間管我，還不如顧好你自己的小命！！」

不要去幫紫狩！

你會死的！

你這個笨蛋一定會死的！！

聽到了沒有！！

勾陳在心裡吶喊著，痛苦的摀著臉，止不住的淚水不斷從指縫中滑落。

……這是在擔心我嗎？騰蛇想這麼問，又怕勾陳會一拳揮過來，絞盡腦汁左想右想還是不知該說什麼安慰的話，騰蛇煩惱的搔搔頭：「喂，你這樣一直哭，本神看了不好受吶。」

勾陳依然啜泣著。

……

……

騰蛇小心翼翼的飛到勾陳身邊，輕拍勾陳不斷顫抖的單薄肩膀。

不料，騰蛇的碰觸卻讓沉浸悲傷裡的勾陳受到嚴重驚嚇，猛地抬頭，小巧的頭顱便撞上騰蛇的下巴，兩人都吃痛的叫了一聲。

「笨蛇，你幹麻靠近我！」右手按著後腦杓，眼裡還噙著不曉得是因為傷心還是疼痛的淚水。

「本神是看你哭得變大花臉，才好心要安慰你！！否則本神哪要靠近你這個變態！！」騰蛇氣呼呼地，只差沒吹鬍子瞪眼。

「呵呵～～」和紫狩算是恩斷義絕了，但，至少和騰蛇沒有白白相識一場，很難得的，勾陳忽然覺得眼前這個表情都寫在臉上的男人，其實還蠻可靠的……

「幹什麼一會兒哭，又一會兒笑？真搞不懂你！」騰蛇覺得自己快被勾陳的反覆無常弄得暈頭轉向。

清了清嗓子，勾陳認真地喚著：「騰蛇。」

「幹麻？」挑眉。

勾陳正色道：「騰蛇，如果紫狩來找我，我便願意幫忙。」……你，彆扭的個性使得勾陳矜持的隱藏了一個字。

「紫狩當然會來找你啊。」皺了皺眉，不解勾陳為何一直在意這檔小事，偏著頭思索片刻後，騰蛇得了一個結論：「死變態，你該不會為了紫狩忘記開口求你幫忙這件事哭吧？拜託！這種雞毛蒜皮的事也值得你哭喔！」騰蛇邊說邊露出一副很不屑的表情。

勾陳額上冒出青筋，不敢相信自己剛才竟然為了這蠢蛋不顧形象地哭得那麼悽慘，什麼可靠的男人！分明就是個不長腦的笨蛋！

「騰蛇，你想打架是嗎？」

勾陳陰森森的聲音飄進騰蛇耳裡。

「不了、不了。」連忙搖手。

沒聽錯吧？這四肢發達的笨蛋會不想打架？勾陳懷疑起自己的耳朵。

「嘖嘖，你今天太奇怪了，哭哭笑笑的，萬一等等打到一半，你被我打痛了又哇哇大哭，本神豈不是又頭大了？」

「你說誰會哇哇大哭來著！？」

「當然是你啊！本神是男子漢大丈夫，不幹這種哭哭啼啼的娘兒們事！」

意思是說我是娘兒們，嗯？

勾陳對騰蛇露出迷人炫目的笑容，一步一步朝騰蛇進逼：「瘋子，你在說什麼啊？」

騰蛇腦中警鈴大響，勾陳靠近一步他就後退一步。

「你有膽再說一次看看！！」

勾陳全身散發出恐怖的殺氣，氣勢逼人的朝騰蛇攻去。

「哇啊啊啊~~！」騰蛇驚險的閃過迎面轟來的黃泉呼喚，還沒站穩一發華風丹舞又從耳邊呼嘯而過。「死變態！你竟然來真的！」

「呵，你再不拿出真本事，當心成了我的花肥。」嫣然一笑，輕旋著緋傘。

「有意思！」

一黑一紅的身影，在千華夢地上空炸出一團又一團絢爛的火球，花瓣紛飛。

在這個醉生夢死的浮華世道上，鉛華掏盡之後，又會有多少莫可奈何？

往日雲煙，轉眼間，飄落凋零。



※ ※ ※ ※ ※ ※



數日後，紫狩率領負神正式向天界宣戰，神魔之戰至此展開。

終究沒有等到紫狩道歉的勾陳亦在諸神見證下，言明和紫狩分道揚鑣再無瓜葛。

消息傳來，騰蛇的怒吼聲，響徹天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