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被豬頭拉了起來,但我仍然說不出話。
我無法理解夢與現實的分野。這太扯了!
「那我是怎麼來到這裡的?」當我瞪著在地上滾來滾去爽到不行的牛西懶,這呢喃猛地從喉嚨間嘶吼開來。
他停止翻滾,躺在地上撐著頭,姿態明顯充滿鄙視。「當然是被無所不能的『神』--」
那是不可能的,那種事情根本就--「不可能,我要離開這裡!」
他指指後方無垠的黑。「從哪邊?我說過了,小鎮全被懸崖包圍,你走不了。」
「你騙我!豬昵,告訴我,對面的陸地在哪個方向?」
在我得到答案之前,牛西懶又發出冷冷的譏笑:「對面的陸地?沒有那種東西。」我無法置信豬頭竟默默地跟著點頭。
「……少騙人了,怎麼可能沒有?」
「齁齁是真的。」豬頭從懷間摸出一張紙,遞了給我。那貌似是小鎮的地圖,地圖上小鎮彷彿孤島,四周沒有任何東西。
我的心涼了半截,卻還是嚷嚷著:「沒道理啊!這地圖的外圍……總該會有別的陸地吧?搞不好只是沒有畫出來而已!」
「沒--有--」牛西懶的語氣顯得我好像真的很無知。「你自己看,這裡明明是大白天的,懸崖外卻是黑夜。所以你應該早就要知道,這裡已經不是你的常識所能夠判斷的了。」
「但是,我原本存在的地方呢?」
他聳聳肩。「消失了?或是打從一開始就不存在?」我得好努力才能克制自己不要一腳踩下那付嘴臉。「你講得出自己原本所待的城市或國家嗎?」
我啞口了。
為什麼--為什麼我反覆想了又想,竟然回答不出這個簡單的問題?
「……這裡有飛機嗎?」
「沒有。」
「熱氣球?火箭?對空砲?」
「沒--有。」
……難道除了黑夜,小鎮的外圍真的沒有其它任何的……不對。
--不對,豬頭守在這裡!
「豬頭,剛剛--如果我們沒有木牌,直接跨過籬笆的話會怎麼樣?」
「我的工作是把齁齁擅自跨過籬笆的人殺掉齁齁。」
我的身子因為這番發言而縮了一下,但原來抱著看好戲心態的牛西懶跳起來剁腳。「豬昵!」他的大叫顯示了自己的不安--這就對了!
「牛西懶,這裡有什麼東西,對吧?豬昵在看守的是什麼?告訴我!」
他咬牙切齒。
他們說那是詛咒之橋。
每隔七天的子夜,崖邊會長出黑色藤蔓編織成橋,通往黑夜的盡頭。據說過去沒有人因為走上那座橋而成功離開小鎮。踏上詛咒之橋的人要不是昏死在橋上,醒來時發現自己莫名回到小鎮,要不就是自己放棄回頭;不管是哪一個,這些人要不了多久就會命喪於不明原因。除此之外,小鎮本身亦會因此遭受嚴厲的災難。
「……過去就曾經齁齁因此發生一場瘟災……死了非常多的人齁齁。」豬頭的聲音滿是恐懼。「所以是絕對不可以走上去的。」
一把無名火簡直在我的胸膛燃燒。「--什麼神,鬼才相信!」我不能自已地嘶吼。「這擺明了就是有人為了控制你們才扯的謊言呀!那座橋分明就是可以讓人離開這裡的吧!」
然而豬頭卻用一種要命的眼神無言對我。
「怎麼?難道、難道你也相信神嗎--」
怎麼這樣……
「祂齁齁是真的存在的……」
「開什麼玩笑!」
「但那是真的齁齁!」
我隻手一揮。「不要再開玩笑了!我怎麼可能相信……」
「你終究會相信的!到了明天、到了後天齁齁,你就會發現自己每一天醒來齁齁永遠都只能是這個小鎮,齁齁這就是現實!就是全部!就像……」
「閉嘴、閉嘴!吵死了!」我撫起耳朵。
「齁齁愛紗!但是你看我、你看看我!」他發出刺耳的豬叫,整張豬臉極度逼近我的,迫使我不得不清楚看見他臉上每一絲灰白絨毛、細紋在厚厚皺皺豬皮上形成的網絡、以及大小不一的紅斑。被眼皮擠壓的豬眼、尖尖的豬耳、凸出的豬鼻、豬嘴--全都是真的--這樣的他,說:「我也曾經齁齁像你一樣有張人臉啊齁齁!」
我頓了下來,跌退幾步。他的長相以及字句連同口臭,像腐爛的垃圾廚餘滲入我的體內,沖至肺部與腦;我感到有什麼東西即將湧出,於是轉身嘔吐一地。
「齁齁我們--只要絕望就好了。」
背後他的喃喃在我的腦海內一直揮之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