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具,在大多數(shù)人腦海中總是存在那些卡通面具,那是他們童年的回憶,小時候逛夜市時總是會和爸媽吵著要戴,甚至會帶去學(xué)校和同學(xué)分享。
在一些表演上,會用面具遮蔽自己的臉,好比說歌劇魅影。
在威尼斯嘉年華中,人們也會配戴鳥嘴面具,成了威尼斯嘉年華代表裝扮。
在知名的忍者漫畫中,面具成了遮蔽忍者面容用的裝飾,以方便執(zhí)行任務(wù),不被他人認出。
面具的用途很多種,最令人感到毛骨悚然的,應(yīng)該就是將面具戴在已過世的亡者臉上了吧。
這是一個族群的喪葬方式,所在位置於太平洋中的一座小島──吉布辛諾島。那個族群的名字,就和他們所居住的島名相同。沒有書籍上記載它們的事情,甚至連地圖上也無法發(fā)現(xiàn)它們蹤影。不過在我和李博士打算在太平洋中尋找「傳說的魚類」時,意外地闖入這座小島。
──能夠安全離開這座小島,也覺得挺命大的。
※
記得當時船才駛離臺灣沒多久,就發(fā)現(xiàn)遠端有一座小島,而且就地圖所指示,那是不存在的。在好奇心驅(qū)使之下,我們臨時改變計劃,決定探索這座小島。
一上岸發(fā)現(xiàn)一個光著上半身的男子正在海灘上撿取貝殼,他的膚色、臉的輪廓,和華人十分相近。似乎是太專注於撿貝殼,沒發(fā)現(xiàn)我們的到來。
提起勇氣上前,上前詢問:「Sorry,We...」
「什麼?」
從他脫口而出的中文,代表了一件事──這座島上的住民語言是用中文!這算是一個新發(fā)現(xiàn),又多了一個族群的母語是中文。
「不、不好意思……您聽得懂中文?」
「是,你們是誰?」
與華人相近的外表,說著流利的中文,會不會是從中國,甚至是臺灣所移民的族群?這背後應(yīng)該隱藏些甚麼過去才是。
「我是陳夫,他是李博士,我們在出海時不小心迷路了,不知道這裡是……?」
為了不讓他知道我們的目的,謊言是必要的,還能間接套岀話來。
「這裡是吉布辛諾島,我們是從中國所遷徙過來的。因為中國不承認我們的吉布辛諾族,所以我們要離開?!?br>
原來是中國人啊,中國如此廣大,人口眾多,不過不在登記上的人也相當多,一個族群不在官方記載上似乎也不是甚麼稀奇的事。
「對了,您檢取貝殼是要做甚麼用的呢?」
「做面具用的?!顾玖似饋?,這時候才發(fā)現(xiàn)他旁邊有一個袋子,裡面裝滿上百個貝殼。「我們這裡每一天都有上千個貝殼在沙灘上,我們?yōu)榱俗屗l(fā)揮功用,才拿來製作面具??茨銈儾粔?,語言又能溝通,和我們也長得挺相像的,就跟我來吧。」
「謝謝你的好意,請問該怎麼稱呼你?」
他走在我們前頭,立刻回應(yīng):「黃沙。」
我們走進一個樹叢內(nèi),內(nèi)部道路蜿蜒,如果沒有當?shù)厝藥?,我們一定會在這裡面迷路,心中忽然感到很慶幸,先認識了當?shù)刈∶瘛?br>
不知道走了多久,可能有一個小時了,才開始見到村落的樣貌,他們是以木屋為主要建築,木頭應(yīng)該是當?shù)氐臉淠荆领妒巧觞N木頭我完全沒看過,應(yīng)該是當?shù)靥赜蟹N。
李博士拿出相機對這木頭開始拍照,甚至用手摸摸樹幹,應(yīng)該是對這特有種感到好奇。
「這是吉布辛諾木,我們一開始用它來蓋房屋,發(fā)現(xiàn)異常堅固,而且生長速度挺快,就大量使用了?!裹S沙轉(zhuǎn)頭發(fā)現(xiàn)我們對這高高的樹木產(chǎn)生好奇,替我們解說。
感覺甚麼東西都是「吉布辛諾」開頭,都是用自己族群的名字以命名事物啊。
看見黃沙回來,開始有其他人走了出來,紛紛向他打招呼,有些人開始對我們指指點點,應(yīng)該是對我們的存在感到疑惑。
「黃沙,他們是誰?」一個大塊頭走了出來,他也赤裸著上半身,嗓音很大,皮膚略黑。
「他們是迷路的旅人,和我們一樣都是黃種人,也說著中文,我認為是自己人,就帶他們進來了?!?br>
大塊頭走了過來,托著下巴,瞇眼打量著我們一會,才開頭說道:「我是吉布辛諾的族長,吉布辛諾.勇登?!?br>
這完全就像是外國的名字,也難怪中國不太願意承認他們這個族群了。族長的樣子和我心中有些差距,一般都是白髮蒼蒼的老人才對,沒想到是個年輕壯碩的男子。
「你好,我是陳夫,他是李博士,打擾你們了?!?br>
「從我們搬來這座島上以來,你們是第一位訪客,就在這裡待上幾天吧,我們會盛重招待你們的。」
我們向他鞠躬道謝,接著他吩咐黃沙,帶我們四處逛逛,認識一下環(huán)境,就當作是我們的領(lǐng)航員了。接著又叫幾個男子,將剛剛黃沙帶來的那包貝殼帶走。
「那你們來我家坐坐吧?!顾麕覀兇┧笤谀疚萑寒斨校又业揭粋€木屋,開了門,請我們進去。
裡面坐了一個女人,她正在挑揀桌子上那把青菜的葉子,把可食用的地方留下。他看見黃沙回來後,轉(zhuǎn)頭向他微笑。
「這是我老婆,林潔?!菇又鴮λ掀耪f話:「他們是迷路的旅人,來到我們這座島上,分別是陳夫和李博士?!?br>
「你們好?!?br>
「妳好。」
她站了起來,拿起裝滿了將菜葉的碗,剩下的部分用另一隻手拿著,對我們說道:「那我先去弄吃的了,你們慢聊?!?br>
說完,走進屋內(nèi)深處,應(yīng)該是廚房吧。同時,黃沙他也請我們在椅子上稍坐休息。
「對了,你們做面具是要幹甚麼用的呢?」
黃沙的表情猶豫了一下,眼神盯著地板,似乎在思考些甚麼。
「有什麼難言之隱嗎?」
「呃……不,其實那是我們族群一個特殊的喪葬儀式要用到的,將……面具戴在已過世的人臉上。」
「為什麼要這麼做?」糟糕,不自覺就將心中的想法脫口而出,立刻急忙補上:「抱歉!抱歉!」
他沒有再猶豫了,既然都跟我們講了用途,那理由應(yīng)該也是個附贈品。
「我們族群相信著,人死後會『復(fù)活』,但是他們會失去原本的意識,不再認得原本的家人,會從土中爬出來,殺死活人。」
感覺就像是殭屍一樣的形容,聽起來應(yīng)該是迷信吧。
「為了不讓他們『復(fù)活』,我們用面具遮住他們的臉,讓他以為自己甚麼都看不到,無法行動,並且無法『復(fù)活』?!?br>
「這樣啊……」
在民間流傳的一些禁忌或習俗,其背後都有另一層實際意義。比如說半夜不要吹口哨,稱那個會招來鬼魂,不過只是怕吵到別人吧。
那麼吉布辛諾族的這種習俗,應(yīng)該是不想要讓別人打擾亡者,讓他安寧的一種模式吧。
「爸爸──」一個約莫12歲的小孩走了出來,在這裡應(yīng)該沒有甚麼學(xué)校,所以就只能在家睡覺或是和其他家的小孩玩遊戲吧。
「啊,小拉,吵到你睡覺了嗎?」
「他們是誰……?」名作小拉的小孩看著我們。
「他們是客人喔?!?br>
看來我們的存在實在是挺顯眼、挺特別的,無論走到哪都有人對我們產(chǎn)生問號,黃沙不知道解釋多少次我們的身份了。
「那我繼續(xù)睡覺……」他揉著雙眼,又走回去屋內(nèi)深處。
「對了,黃沙先生,剛剛我一路走過來都沒發(fā)現(xiàn)甚麼女人,是有什麼原因嗎?」李博士開口問道,他是個沉默的人,若非必要不會說話,看來他一路都在觀察週遭的環(huán)境。
「不愧是……博士。是這樣的,村內(nèi)最近發(fā)生了一些事情,女人紛紛失蹤,但是就只是一個與世隔絕的小島,她們是要失蹤到哪去啊……我也提醒過我老婆,千萬不要晚上出門了?!?br>
「是嗎……」
失蹤案啊……女人的反抗能力較差,單獨在外面,遇到男生可能就不小心被帶走了吧。
接著林潔走了出來,手上端了兩盤菜,黃沙主動起來幫忙盛飯,也順便叫兒子小拉起床。他們多準備了兩副碗筷,要我們一起吃飯。他們用餐習慣和我們幾乎一樣,所以很快就可以習慣。食物吃起來也沒有不適感,相當合胃口,甚至可以說是好吃。
屋內(nèi)沒有什麼高科技產(chǎn)品,生活的水平感覺回到了過去。我們就只能翻閱帶來的小說以打發(fā)時間,或是和黃沙聊天。黃沙挺好奇我們手中的小說,不過他看不懂中文字,只會講中文吧。天色也很快就暗下來,外頭也沒有人在行動。我看一下手錶,現(xiàn)在才七點半。
在臺灣,晚上才是人們活動的開始;而他們與之相反,晚上是活動的結(jié)束。
「你們搬來這裡多久了?」
「不知道呢……我出生時就在這兒了呢。」
「是這樣的,我們想要出去外頭晃晃,可以嗎?」
「嗯……那要小心點?!?br>
我們走離木屋,他們的木屋上頭有個小牌子,上頭寫著142,應(yīng)該是他們的門牌號碼,有了這個就可以確認他們的屋子是哪一間了。我和博士決定要調(diào)查看看失蹤案的事情,所以才出來外面,外面沒有半個人,相當安靜,氣氛怪詭異的。
走到木屋旁,我們看見小拉在窗外對我們揮手,便靠了上前。
「那個……旅人先生,你們要出去嗎?可以帶我一起出去?」
應(yīng)該不太好吧?帶一個小孩子在外頭晃,太危險了。
「外面有點危險呢……」
「我知道你們有講什麼失蹤案喔!其實我前幾天看到爺爺在對面那間房子的門口,把裡面那戶人家的女人抓走了!」
「你爺爺住在哪裡呢?」
「他已經(jīng)死了喔!」
死了?把人抓走?難道是……
「你確定那是你爺爺?」
「對!我怎麼可能忘記爺爺!」
死人復(fù)活了,把人抓走了,難不成失蹤案與面具有關(guān)聯(lián)?我要小拉和我們走,帶我們?nèi)敔數(shù)膲災(zāi)埂?br>
根據(jù)黃沙的說法,他們是用土葬的方式,將人臉蓋上面具後,在埋入土中。小拉雖然小,但是身手挺敏捷的,快步地走在前頭,我們只能勉強跟上他的速度,剛剛從窗戶爬岀來就可以略知一二了。
他帶我們走入樹叢中,由於天色昏暗,更看不清楚前頭,只好打開隨身攜帶的手電筒照明,才能捕捉到小拉的身影跟隨著他。
小拉來回穿梭在這片樹叢,感覺這片樹林就是他的家,相當熟悉。忽然間,小拉停下腳步,站在好幾個石碑前,這裡沒有樹木,算是一個空曠的草地。
這裡應(yīng)該就是目的地了,而這些石碑,應(yīng)該就是所謂的墓碑吧。
「爺爺……不見了……」小拉站在一個石碑前,土堆散亂一片,還有一個凹下的洞,難不成真的他爺爺「復(fù)活」了?
李博士往旁邊跑去,好像是發(fā)現(xiàn)甚麼的,蹲了下來。我也跟了上前,這時候才發(fā)現(xiàn)這一邊的情況一樣,死者不見了,土堆也散亂一片。
樹叢中,有兩個人走了出來,一手拿著面具,一手架著女人。
不,不應(yīng)該用人形容他們這兩支「殭屍」。腐爛的身軀,紫黑的皮膚,雙眼瞪大,嘴巴張得很開,好像要把人吃掉一樣。
「爺爺……」小拉打算從他們那兒走去,走向一個較為壯碩的殭屍身旁。
糟糕,被對方撞見了嗎?那麼可能很難脫身了。
「小拉!不能過去?。 刮掖蠛?。
小拉就好像是被什麼吸引般,慢慢朝他爺爺走去,他爺爺?shù)谋砬楹翢o改變,就算看見久違的孫子也沒有一絲笑容,果然沒有生前的意識了。
「陳夫,你看看旁邊那隻……他正在啃食手裡抱著的女人?!?br>
轉(zhuǎn)頭,差點沒令我腳軟,趕緊把視線移回小拉和爺爺這端。爺爺用手裡的面具覆蓋在小拉的臉上後,小拉昏厥倒地。
戴上面具就昏迷,脫下面具就醒來?這是面具的魔力,還是吉布辛諾族人的特殊體質(zhì)?
看來黃沙說的沒錯……
「我們族群相信著,人死後會『復(fù)活』,但是他們會失去原本的意識,不再認得原本的家人,會從土中爬出來,殺死活人。」 「為了不讓他們『復(fù)活』,我們用面具遮住他們的臉,讓他以為自己甚麼都看不到,無法行動,並且無法『復(fù)活』?!?/i> 這完全不是迷信啊,這是事實,但是是誰將死者的面具掀開的?既然知道這是事實,又何必懷疑這件事情而去冒險吧?
不,不行再待下去了,這個島上太詭異了,這是個──
死人和活人共存的島嗎?
我再次自我否認,如果活人完全被死人吃掉,那麼就是一個死人島了。中國發(fā)現(xiàn)了這個種族的真相,才不敢將之公諸於世嗎?
「博士……我們快點離開,不然會死的!」我在博士耳邊輕聲說道,接著轉(zhuǎn)身就跑。
殭屍發(fā)出奇怪的叫聲,令我回頭一看,沒想到他們兩隻殭屍追了上來,速度還不慢。
朝著這個方向,應(yīng)該可以到達我們所上岸的地方!
在樹林穿梭著,一手拿著手電筒,勉強維持眼前的視線,就只怕不小跌了跤,讓後頭的殭屍追上。他們並沒有因為死去而失去了力量和行動能力,反而死亡是另一種蛻變──可以一口將人的肉咬取,可以追上活人的腳程,可以在夜間行動的視力。
我們不斷地奔跑著,就算方向錯誤也是使勁地奔跑著,就算體力透支也是拚命地奔跑著。我不用擔心,但我比較擔心李博士,他年紀比較大,要這樣奔跑可能是種負荷。
回頭,看看後頭的情況,很好,殭屍們的距離和我們越拉越開了。
或許是上天的眷顧,我們的方向正確,已經(jīng)跑到了海灘上,船就在我們不遠處。
「博士,加油!要到了!可以離開了!」
我先到達了船上,發(fā)動引擎,轉(zhuǎn)頭看著身後,殭屍們也跑到了沙灘上,離博士越來越近。
「博士!加快速度??!他們要追到你了!」
博士的臉很紅,氣喘如牛,慢慢地翻過船上,同時間我踩下油門,以最快的速度離開這座小島。兩個殭屍只能站在沙灘上,看我們遠去。
「博士……你沒事吧?」
博士看起來很疲倦,就像是快要睡著了。
忽然發(fā)現(xiàn)他的頭上有個白色的東西,我起初以為是他的白髮。
拿下一看,才發(fā)覺是……面具。
將面具丟到一旁,博士的氣色才漸漸好轉(zhuǎn)。
此刻我也覺得我頭略為昏沉,手從頭頂上拿起了一個黑色面具,並且趕快將它扔到一旁,才漸漸好轉(zhuǎn)。
若不是運氣好,我們連怎麼死的都不知道。
《面具》 The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