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曾經是同事的女人,被無形力量壓折成只有臉還維持原本大小的方塊。那雙暴凸的眼睛直瞪著她,讓她反射性的轉身想逃,卻無預警的撞上一個硬物。
「霹喀」厚而不具韌性的物品碎裂聲傳來,一個圓球落入她手中。
即使她的視力再差,依然認出那對特別的純黑眼珠。不過左眼上面佈滿白色紋路,像是被摔裂的玻璃珠。
一雙冰冷堅硬的手接過她手中的頭顱,將之舉到與她視線齊高的位置。
「妳看見了。」
那顆迷倒辦公室所有女性的頭如此說著,失去首級身軀還時繼續將頭往她的臉靠近。所有力氣瞬間叛逃,她只能試著發出尖叫……
「啊——」
溫樨被刺耳的尖叫嚇醒,醒來時才發現聲音來源是自己。
抓起床頭的鬧鐘,雖然早了一些,但睡不著的她乾脆起來準備上班。
對著鏡子綁頭髮的她,看到頸上的紅繩忍不住嘆氣。如果是夢就好了!
她很清楚,那個所謂的惡夢,是發生在現實。雖然當時她昏過去,醒來時人已經在住處。可是沒有換下的公司制服跟纏在手腕的銅錢項鍊,再再提醒她那是真實發生的事件。
本來她還想要在裝做沒事的繼續工作,可是當她發現所有人都不記得偶無心跟郭玉卉時,她立刻遞出辭呈。
金錢誠可貴,性命價更高。
何況沒有人會相信加個班就會再也出不了公司,若不是她的視差眼發作,連她自己聽了都不會相信。
離開公司時,她不敢正眼看大廳那面掛滿「資深員工」的爆肝牆。餘光隱約瞥見郭玉卉的照片在上頭,膽小如她自然不敢轉頭確認。
辭職很容易,因為現在的公司什麼都缺,就是不缺人。何況溫樨心理已經對這個爆肝產業有陰影,找得工作又與此無關。
沒什麼相關經驗的她,找了一份行政助理的工作。雖然薪水沒有之前的豐厚,但總是比沒有好。
「不管怎樣,今天一定要好好加油!」她對著鏡中的自己精神喊話。
溫樨的樂觀,只維持到上司李芳帶她去認識環境為止。
騙人的吧……溫樨瞪著坐在位子上的男人,表情活像見到鬼一樣。
「這位大帥哥叫偶無心,跟妳一樣是助理,有什麼不懂的地方直接問他就好。無心,這是新來助理,叫做溫樨。」李芳對著偶無心嬌媚一笑,認真的提醒她:「無心的眼睛受傷,有需要用眼的地方就交給妳了。」
「初次見面,妳好。」偶無心還是那張看起來迷人但表情木然的臉,只是這回主動伸出手來要和溫樨握手。即使只剩右眼,他特殊的純黑眼瞳還是透著讓溫樨感到不安的光芒。
哪裡是初次見面了!溫樨在心中大叫,但還是很俗辣的照禮數跟他握手:「你、你好。」
一如記憶中的冰冷堅硬,讓溫樨更確定這個「偶無心」就是之前跟她在同公司的偶無心!
沒察覺他們之間的奇妙波動,李芳說明完注意事項就走了。
貧窮猛於鬼,何況偶無心那時也沒趁機要自己的命。為了不讓這好不容易應徵到的工作沒了,她也只能硬著頭皮坐到偶無心身邊開始做事。
一個禮拜後,溫樨發現自己多慮了。
她的工作說是行政助理,實際上卻是整個部門的打雜小妹。
每天光是被其他人叫去做有的沒的雜事就夠她忙了,根本沒時間去擔心旁邊的偶無心會不會對自己不利。
「溫樨,這個要做表格跟圓餅圖,下午開會前給我。」李芳將一疊資料擺到溫樨桌上,也沒管她正跟一堆請款單據奮戰。
「芳姐,能不能請無心……」沒讓溫樨講完,李芳就先堵死她的後路:「無心眼睛有傷,再叫他做這個太殘忍了啦!」
知道自己說什麼都沒用,溫樨也只能認命點頭。給他做就叫殘忍,那我同時要趕兩份工作就是仁慈囉?
雖然知道跟偶無心無關,但溫樨覺得自己要是再坐他隔壁會怨氣值提昇,索性起來去上個洗手間轉換心情。
有件事溫樨始終不能明白,為什麼女孩子總喜歡在洗手間聊天?
就算眼睛所見之處都沒有人,但如廁空間不是沒聲音就沒人啊!
辦公大樓的洗手間不大,人多時跑到別層樓去也是常有的事。
令溫樨感到困擾的,大概就是她不喜歡在別人補妝兼八卦時,得要跟那些人搶洗手臺吧!就算此不認識,遇到正好她們在說人閒話時總多出一分尷尬。尤其是有些人會先示威為強的瞪她,讓她寧可在隔間裡多等一下也不想先出來。
坐在裡面的次數多了,她發現一件奇怪的事。不,應該是說一個奇怪的「人」。
有一片門板隔著,溫樨沒有看到那個女生的樣子。之所以會對她的聲音有印象,是因為那個女生很愛插嘴。如果光是插嘴還好,可是她一開口準沒沒好話,能力可以直接列為烏鴉嘴的那種。
只要有她插嘴的被說閒話對象,下場都非常的慘。
有待在家中卻被暴衝貨車撞死的色狼經理,也有晚上回家途中被變態砍腳魔殺死的機車主管。
離奇的死法,與她插嘴的詛咒內容不謀而合,讓溫樨懷疑自己又遇到怪事了。
不過懷疑歸懷疑,她還是沒那個膽子去求證。
「哎!妳不覺得李芳很心機嗎?每次她老是找藉口說要派工作給助理,然後每次都跑去跟偶無心聊天。」
「對啊!明明偶無心就不是歸她管的!她這樣好奸詐喔!」
不用看臉,溫樨聽聲音就知道外面說話的人是哪兩位同事。本來已經準備要出去的她,只能坐回馬桶等她們離開。
最近的天氣變化活像是存心整人,以為今天會很熱的她,被驟降八度的氣溫弄得隱約有感冒跡象。
她想趕快回去穿外套,但外面的兩位小姐一提到偶無心就沒完沒了;足足過了十分鐘,她們還沒有結束的跡象。
「要是李芳被調走就好了!這樣偶無心就會調到我們這個部門了。」
『這樣啊,那讓李芳被自動門夾死如何?』
聽到插嘴女開口,溫樨頓時冒出冷汗。
插嘴女的話一定都會應驗,這下李芳必死無疑。
雖然溫樨討厭李芳偏心,但真的知道她會出事時又會覺得有點擔心。
怎麼辦?要跟李芳說嗎?可是說了她也不會相信吧?正在思忖該怎麼辦的溫樨,鼻子突然發癢起來。
「哈啾!」
噴嚏聲之後,整個洗手間都陷入詭異的沉默中。
兩位同事迅速將東西收拾完,就「喀啦喀啦」的離開洗手間。她們前腳剛走,想要後腳跟著離開的溫樨就發現異樣而停止開門的動作。
大量混合到讓人覺得鼻子快爛掉的化妝品香味充盈在呼吸間,伴隨指甲抓過門板所發出,令人牙酸的「嘰嘰」聲。就算不用單邊能見鬼的左眼去看,從下面門縫伸進來、把整個門縫塞滿滿的手指,怎麼看都不會是正常人類所有。
『不要臉!偷聽人家講話!賤人!爛貨!出來啊!』
在那些手指想伸進的同時,高跟鞋敲打磁磚聲、抓門聲與咒罵聲也從沒停止。
溫樨嚇到顧不得衛生與否的把腳縮上去,腦袋亂才一團。菩薩阿拉上帝不管誰都好,快來救救我!救命!我不要死啊!
或許的她的祈禱被聽到,那些騷亂聲在一瞬間安靜下來。
還在猶豫要不要出去,上鎖的門突然被人打開!
沒有尖叫的機會,一隻冰冷堅硬的手捂著她的嘴巴。門外的人半抓半拖將她帶出洗手間,直走到逃生門才放開她。
「暫時沒事了。」偶無心還是那一號表情,完全看不出來他剛從女性化妝室挾持溫樨出來:「最近不要靠近鏡子。」
「偶無心!你倒底想怎樣!」明明是偶無心救她的,但她現在跟本沒辦法冷靜判斷:「這是你搞得鬼對吧?我知道你的真面目還打瞎你的眼睛所以你要報復我對吧?」
「妳問我想怎麼樣?」一直都是冷著臉的偶無心,嘴角平平的往兩側咧開。就算那應該是近乎「笑」的表情,還是讓溫樨感到害怕。
鼓起勇氣推開他,溫樨飛也似的逃回辦公室。
正當她要收拾東西裝病請假時,偶無心又若無其事的回來工作。
看著貼在備忘板上提醒自己要繳錢的帳單,溫樨默默的把包包放好繼續工作。
從那天起,溫樨開始被惡意捉弄。
有時是自己的文具全不見、有時是印好的文件被抽走幾張、有時事寫好的表格被塗改。這些看起來只是小事的捉弄,卻讓已經不敢加班的溫樨只能犧牲午餐時間來補救。
每當看到偶無心在盯著自己時,溫樨總有股想要在把他的眼罩扯下來,讓所有人知道「無心大帥哥」的真面目。
不過想事一回事,實際要她去做她也不敢。沒揭穿他的真面目,他們或許可以相安無事的各過各的。
不過她的變相加班沒維持多久。抓門事件兩週後,李芳死如插嘴女說的被自動門夾死了。
換一個會平均分配工作的上司,溫樨卻沒有別開心,因為偶無心還是坐她隔壁。
沒關係,我們繼續井水不犯河水就好。從抽屜拿出唯一沒不見過的鏡子,對著鏡中自己笑一下便繼續工作。
對於李芳的死有些過意不去,溫樨下班時特地繞到公司和住處之間的一間大廟拜拜。
由於和平常通勤路線不同,溫樨即使坐公車還是得要自己多走一段路才能到家。
雖然已經天黑且那斷路少有行人,但沿途都有路燈讓溫樨不怎麼擔心安全問題。在經過轉彎時,她也特別留意路邊的反射鏡有無人影。
一陣風從後面吹來,帶著那股讓溫樨恐懼的香味後掃過她。抬頭看著反射鏡,她顫抖著蓋住左眼。
一個由高跟鞋、塗滿指甲油的手指及抹著各色唇膏的嘴巴組成的細長人形,正站在她後面不遠處。
『不要臉的賤人!我詛咒妳腳被砍掉!去死!』
在那個「人」的嘴巴們尖叫同時,手指群也暴長向她刺來。
即使身體反射性動作的往前跑,小腿還是傳來被抓傷的痛楚。
顧不得查看傷口,溫樨拚命向前跑著。依過去的經驗,遇到這種事的時候只要到人多的地方就沒事了。
可是她跑了半天,只看到一個中年上班族站在前面不遠處。
不管了!試試看好了!溫樨衝過去拉住對方的衣袖:「先生對不起,我被剛才被神經病襲擊。我腳傷到了,你能陪我去派出所報案嗎?」
對方一聽就皺起眉來,低頭看她的腳時卻說出奇怪話語:「我還缺一雙藍色的。」
「咦?」還沒回過氣來的溫樨,突然被男人推倒在地。
「藍色的、藍色的、藍色的……」男人喃喃自語著打開公事包,拿出一把登山用的小斧頭。
溫樨用見鬼眼看他,發現光是左眼看不到他。
這個男人不是鬼怪,但可能是最近讓人聞之色變的砍腳魔!
鬼怪溫樨還有躲避的方法,可是變態的人類,她完全沒辦法處理。
當男人舉起斧頭時,溫樨聽到了那個「人」的笑聲。
『啊哈哈哈!我詛咒妳腳被砍掉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