支手建立起血獅傭兵團的艾法露,那毫無破綻的戰鬥之姿深深的撼動著莉貝塔,比起較擅長奇襲快攻的莉貝塔來說,艾法露那樣正面與敵人對決,並且巧妙的以雙手劍格檔或打亂對方攻路的劍技,才能算的上是出色的戰士。
在進入這個傭兵團之前自己只算是個四處打零工的流浪傭兵而已,從來不在乎什麼名譽抑或形象,這樣的自己在見到艾法露之後深受她的魅力所影響,露出爽朗笑容,相處起來令人感到愉快並充滿活力的團長,而他所率領的傭兵團也如血獅這傭兵團名稱一般,浴血奮戰的雄獅--那般的勇猛、強大,令人熱血沸騰的戰鬥之勢。
而因此投入其傭兵團中,而在自己回過神來時已成了血獅傭兵團的副團長,為了傭兵團的未來著想,做了一些自己從來不曾想過的努力,只希望傭兵團能夠在艾法露的領導下越加發光發熱。
「莉貝塔。」在一場殲滅惡名昭彰的傭兵團的戰鬥結束後,身上絲毫無傷的艾法露矗立於敵方首領屍體前,叫住了莉貝塔。
「怎麼了嗎?艾法露團長?毒狼傭兵團所搜刮的物資我以命人開始搜索後集中堆放管理,待我清點完畢後才會視情況發放或繳給傭兵公會,這點請您不需要再擔心團員們爭奪的情形。」莉貝塔撩了撩方才因戰鬥而略顯散亂的瀏海。
「... ...莉貝塔,有妳真是太好了呢。」艾法露回過頭來露出溫和的笑容,臉頰上敵方的鮮血還未凝滯,但那份笑容卻彷彿能洗滌一切殺戮罪惡的溫柔。
「這是我理所應該做的。」莉貝塔雖然嘴上未言明,不過能夠親耳聽到艾法露這樣的誇獎心中喜悅自然不在話下。
沒有再度回應,回過了頭的艾法露繼續矗立於此,而莉貝塔也不去打擾繼續忙碌的指揮著傭兵團的成員們搬運、埋葬屍體,搜括、整理該傭兵團的物資,以作最洽當的合理運用與打算。
沒有人發現。
其實那對於死亡的恐懼,在艾法露的內心深處,紮根的比任何人都還要深。
無法被勝利的喜悅沖淡,無法被大筆的收穫所遮蔽,無法被肯定的懦弱脆弱。
這樣的她卻沒有將心中的恐懼與他人分攤,身為團長的她能透漏自己的軟弱嗎?
為此,她巧妙的武裝著自己,一次又一次,把內心對於死亡的恐懼掩蓋著,但她比誰都明白,自己的膽子一次比一次小,每次都因與死亡擦身而過,並將死亡賜與她的敵人,這樣的日子遲早會碰上立場相反的一天,而她卻無法因經驗變的冷酷、堅強。
發抖。
沒有人發現。
心跳。
並非因戰鬥的刺激而澎湃著。
「面對並征服自己的恐懼嗎... ...」這樣的念頭早已有過無數次,但是內心的這場戰爭卻更是困難,她心中的恐懼,已經快要腐蝕她的靈魂了,即使只是手中握著這把雙手劍都會想到戰場上種種而顫抖,強逼自己抑制不聽使喚的身軀發抖已是最大極限了。
憎恨著這樣懦弱的自己。
為此--為了徹底破滅自己的恐懼,而選擇挑戰全所未有的巨大恐懼。
在多年後的想起自己當初這樣的想法的話,肯定會立刻阻止自己吧?那個--令她失去一切並變的不再是自己的挑戰。
「吾已不再恐懼,吾乃不死大帝!永生不滅的至高存在!」在化為不死大帝的那一刻吼出這樣的言語,淚水卻為何潰堤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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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旁的同伴都被分屍的四分五裂,那大量散置的屍塊與內臟,即是方才挨了血色惡魔一頓猛攻,在那連盾牌都被粉碎的可怕破壞力當中,只餘下莉貝塔及自己還勉強招架住而沒有倒下。
太愚蠢了!竟然膽敢挑戰惡魔這樣的存在!
內心如此嘶吼著,但是已經無法回頭了,
環望在這斷垣殘壁中原本包圍著血色惡魔埃爾法路的同伴們,站在自己身邊的主力攻擊部隊只剩下莉貝塔與自己,而其他外圈包圍與牽制的團員們都已露出恐懼的神色,且仍有戰力的也不超過十人。
而目標--埃爾法路,毫髮無傷。
連對她進行有效攻擊都無法辦到,人類對惡魔來說僅只是這樣可笑的存在嗎?
「喂...你們這群廢渣籽膽敢向吾攻擊?真是的哪...真是啊... ...是在逗我笑吧?喂!說話啊!」埃爾法路神情傲慢的單手提起腳邊一名仍未死透的傷者,猛力搖著她吼著:「不過就是群血袋嘛...只要噴撒你們的鮮血給我帶來歡愉就該心滿意足了,到底妄圖些什麼呢?瞧,這樣不是很好嗎?」埃爾法路將傷者拋向空中,猛地右手一個閃瞬,便斬斷了傷者半個脖頸,血液就這樣激射上空中,如同紅雨般的降下鮮血之雨。
「卡辛...!妳...妳竟然!」艾法露的憤怒、不甘、恐懼夾雜在一塊兒,已經令她不能明白到底是何種情緒主導著她。
「團長大人!不能輕舉妄動!」莉貝塔面色蒼白的掩著被埃爾法路斬斷的左手掌,傾盡力量勸艾法露別輕舉妄動,但她也想不出任何辦法了,面對這種壓倒性的存在。
當埃爾法路露出鄙視的笑容,以手勢劃過喉嚨,再卑劣的望向莉貝塔的時候,莉貝塔便明白了,這個惡魔就是想看到自己絕望的樣子,而刻意留著艾法露來虐殺,為了讓這些殘存的人看看絕望的滋味,將一切希望壓在團長身上,當她死去的時候那希望也會化為絕對的絕望吧?
以可怕的速度衝向艾法露,埃爾法路那背上的尖刺全都對準了她。
「不能死... ...不能死... ...不能死、不能死、不能死不能死不能死不能死!我還... ...我還不能死!不能死在這裡!不能死在妳的手上!」恐懼終於突破了界線,崩潰的艾法露牙齒打顫著,身體也不聽使喚的顫抖,但是精神卻--異常貪婪的抗拒著死亡,那股瘋狂的執念正在驅動著艾法露發揮前所未有的力量。
恐懼的淚水,不斷顫抖的小腿。
那樣看起來弱小的身軀,卻輕易的避開了攻擊。
惡魔的鮮血,不斷增加的傷痕。
在被回避過衝擊的那瞬間,身上出現了大量血痕,僅只在那瞬間。
連埃爾法路都大吃一驚,瞬間就被脆弱的艾法露給砍的渾身是傷,就這麼衝過頭撞上了殘破的牆。
精湛的劍技,每一劍的斬擊與刺擊都讓艾法露的手掌與劍柄摩擦的血肉模糊,那超乎大腦制約的極限力量與精確無比的深度。
「妳這垃圾血袋!竟然傷到我... ...像你這樣的廢物竟敢在我身上留下傷口!我絕對不會讓妳輕易死去的!就讓妳瞧瞧什麼叫做真正的地獄吧!妳這廢物!」回過神來回頭瞪著艾法露,憤怒的埃爾法路發狂地嘶吼著,猛烈的跺著地板引起劇烈的晃動,在讓人瞬間失去意識的狂怒咆哮後全身皮膚化為了血紅色,。
俯下身體做出全力衝刺貌,碰地一聲那在這殘破建築中都可感受到的強大風壓襲來,無數屍體與未死透的人就這樣被埃爾法路給踏碎踩扁,以驚人之姿暴衝向艾法露的她如同血紅色的子彈般彈射而出。
莉貝塔衝上前去,想以自己的身體阻擋埃爾法路的攻勢,卻踉蹌的被那可怕力道的踏擊給震的摔在石堆中,身上頓時再多添了大量撞傷與血痕,見到惡魔卯足全力的模樣不由得也露出絕望的神情,已經不可能會有任何希望了,只能就這麼眼睜睜的看著艾法露死去嗎?
不能死。
或著該說--不許死。
抑或--不被允許死亡。
那爆散開來的恐懼扭曲了艾法露的心智,伴隨著惡魔在附近因而顯得汙濁的魔力,在心智上被感染成了扭曲的存在,這種精神崩潰的壞滅與轉化,是永遠無法被修復的破損。
不想死的恐懼最終化為了絕對不死的狂妄。
為了避免死亡可以戰勝世上的一切。
連靈魂與回憶都可以出賣的瘋狂。
艾法露的身軀就像被扔到冰天凍地般的顫抖,雙眼甚至淌出鮮血來,但那眼神中除了恐懼之外還有更多奇怪的神采,無論那是何種情況,只要是有思考能力的生物都會知道那是應該去畏懼並遠離的神色。
猛烈的劈擊,絲毫不迴避埃爾法路的衝撞,劍柄與手掌之間的劇烈摩擦將手掌的肉給磨爛直可見骨。
那道迅雷般的超神速劈擊,彷彿連空間都要劈開般的將空氣斬裂,而大量遞補進來的空氣卻又再度被驅離,使得劍鋒所到之處皆為真空狀態,這即是所謂的劍氣之斬。
「什...!」埃爾法路自右肩被劈至左腹,斬裂。
那完美的神速劍氣斬使得斷面整齊劃一,鮮血如同盛滿的水杯溢淌而出。
嗖--
刃風再起。
埃爾法路的脖頸與身體之間多了一個完美的斷面。
「開什麼玩笑!妳們這些雜種...!這種雜種竟然能... ...!咕嗚... ...咳啊!!!」埃爾法路伸出手掌想要捏碎艾法露,但失去聯繫神經的身軀無法控制的跪倒,憤怒的惡魔也只能如此嘶吼著,不斷吐出鮮血,頸部也順著那切面淌出大量黑褐色的血液。
「咳啊... ...咕... ...呵嗚...!噗嗚... ...廢...咳呵...廢物... ...!妳們這群垃圾我絕對... ...咳啊... ...絕對讓妳們不得好死... ...嗚呀啊啊啊!殺害惡魔之人,必成惡魔... ...!就讓我們在地獄...咳嗚... ...相見吧!我要把妳們這群廢物全拖入地獄的最底部!!!」埃爾法路頭顱脫離身體,在那惡毒詛咒的同時瞬間張開巨大的魔法陣,那彷彿是以鮮血繪製般的黏稠血痕法陣躍動著,空間內的一切都變的如此緩慢,與此同時埃爾法路的殘肢逐漸膨脹發紅,最後轟的一聲炸裂開來。
漫天的深褐色血液四處噴濺,無數內臟及碎骨如飛矛一般的迸射開來。
血獅傭兵團最後殘餘的生存者--在那屍體爆裂後,僅剩七名。
那曾經擁有一百三十二名成員的血獅傭兵團如今已如風中殘燭。
這就是挑戰恐懼的代價吧?
***
遍體鱗傷的莉貝塔,雙眼亦被鮮血給濺的失去視力,即使如此還是發出超乎尋常的意志力,咬牙將肺部被骨矛刺穿的艾法露以及剩餘五名團員以推車推向市區求救,從與埃爾法路惡戰的郊區古教堂到市區之間,不知道腿軟及因失血暈眩多少次,卻還是一次又一次流著淚水咬牙撐起疲憊的身軀。
內心已經徹底放棄希望,連方向是否正確都無法判斷的莉貝塔,以及昏迷不醒的六名同伴,失去光明的莉貝塔根本不知道到底走了多遠,在躺在推車上的呼吸聲少了一名之後嚎啕大哭,卻也還是盲目的推著。
死亡就像兀鷹一樣盤旋,莉貝塔只知道不繼續推動的話大家都會死去。
即使繼續推動也無從判別是否抵達安全區域。
剩下的呼吸聲包括自己只有五名。
當聽到人群嘈雜聲的時候,莉貝塔才放下心來暈厥過去。
再度甦醒的時候雙眼被包上了繃帶,全身好像被巨石壓著般的沉重,但還是勉強爬起了身體,擅自拆開了繃帶,
不停的眨著眼強迫自己盡快適應久未見光的雙眼,只為了確認艾法露是否還活著。
身旁躺的,正是艾法露,但是其他人都不在。
還沒能進一步確認,房間的門扉便被推開了。
她們正在城郊外的一處小屋中。
「妳醒了啊?」
「... ...」莉貝塔發現自己連開口發出聲音都無法,只能勉強的嗚噎著。
「既然醒了就快滾吧!治療到妳們恢復意識就是我最大的仁慈了。」
「... ...?」莉貝塔以肢體動作大概表達了自己的疑惑。
「切... ...當晚妳歸來時,發現妳的人群立刻上前救助妳們,誰知道其中兩具屍體竟跳起來開始四處屠殺,要不是剛好有可靠的傭兵團經過,那些人恐怕也要變成那樣的鬼東西了,若不是傭兵公會的人來拜訪之後派遣探子去偵查妳們是否完成了任務,不然早就將妳們全部送到教堂處死了,現在託我照顧妳們到甦醒,並不洩漏妳們的蹤跡就是最大的仁慈了,快滾吧!免得我也被教會盯上!」
被強硬驅離的莉貝塔只得帶著低聲下氣討取來的物資與食糧,背著艾法露帶山谷中療傷,躲避教會的追捕,不然依照那樣事件來看,她們肯定會被當成惡魔一夥吧?
而剩下活著的三名夥伴大概也因傷重而死去了,屍體被如何處理就不得而知了,收留他們的人不願再進一步透露這方面的訊息。
曾經一同奮戰的夥伴如今只剩下艾法露與她,莉貝塔不由得悲從中來,內心的悲悽一擁上便覺得頭暈目眩起來,放下艾法露勉強支撐柱身軀靠在樹幹上,身體卻越發的感到劇痛,從骨骼內好似有某種東西在燃燒與斷裂。
不住冒著熱汗的莉貝塔幾乎可以感覺到額頭都開始冒出白煙來,無數暴露的青筋如小蟲在身上鑽來鑽去,莉貝塔因而痛苦的失去意識,再度醒來時自己已不知滾落到什麼地方,而艾法露亦不在身邊,慌張的莉貝塔再度勉強的撐起身子四處尋找艾法露。
「在這。」莉貝塔心中突然有某種感覺,感覺到與自己相似的存在,不斷的往該點邁進,終於找到了艾法露,那痛苦並哀號的聲音從老遠便可聽見,蜷曲成一團的艾法露出現了如同自己的癥狀,感受過那樣痛苦的莉貝塔貿然靠近艾法露,即使不斷被拳打腳踢也盡力的安撫艾法露。
這樣的痛苦持續了多久莉貝塔也不清楚,艾法露醒過來的時間幾乎都是在痛苦的哀號著,其他的時間便不斷的昏睡著,萬幸的是她們似乎食物也不太需要了,雖然這樣非尋常的變化令她畏懼,不過對於頻繁劇痛到痛不欲生的她來說,這樣倒省下了一筆事。
在某個夜晚守護在艾法露身邊的莉貝塔因過度疲倦而睡去,在那昏沉之中依稀聽見了些許的話語--以及哭泣聲。
再度醒來時已不見艾法露的身影。
什麼也不剩了。
莉貝塔的人生就這樣什麼也不剩下了。
如果連艾法露都失去了,自己的人生到底還有什麼意義?
那是最後一次痛徹心扉,令她興起自殺的劇痛,全身肌肉彷彿被狠狠撕裂,骨頭好似被人
猛力的瘋狂敲砸著,大腦如同被火燄焚烤的吱吱作響,連眼球都好似要溶化的劇痛,撐過如此
的地獄,再度甦醒過來的莉貝塔只知道一件事。
尋回艾法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