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沒到嗎?」
「快了、快了,你別著急阿,我自小生長在這片森林裡,怎麼會不認得路?」
「可你已經走了兩天了。」
「哎唷,才兩天而已,外來人就是耐不住性子,你也不是不知道這片森林有多大。」
是阿,我只慶幸,我是個登山客,要是兩手空空掉到這該死的地方半個月都出布去。
說來也是我的不對,明知道這幾天天氣不佳,搶在連續假日結束前全副武裝的搶攻凌線步道。
走是走到了,美景沒享受多久就是一陣磅礡大雨,碎石滑腳,不小心滾下黑森林裡。好險是冬天,羽絨外套加上登山背包緩衝了大部分的衝擊,骨折是倖免了,但瘀青肯定少不了。躺在疼痛和雨水的洗禮下度過了一夜。
隔天醒來就碰到穿著輕便的漢賽爾,短袖短褲的讓我誤以為附近有住家之類,但一走就是兩天。
他熟悉這片森林,一把開山刀進林子繞一繞就能帶回獵物,昨夜甚至拖了一隻山羌回到營火旁,好意心領了,我還是吃我背包裡的料理包和乾糧。
走了兩天我不擔心迷路,森林的景物雖然雷同,但我還不至於認不出來樹與樹之間的差別,沒有差路的泥巴路是許多人走過的足跡;除非是群無聊人不斷在一個迴圈裡刻意踏出來的,否則沒有理由在這狀況下迷路。
我比較擔心兩天無故缺曠會丟了工作。
幸好沒有妻小,否則我的頭像可能會以馬賽克處理的型式登上報紙版面;即使不是頭條也不怎麼名譽。
看得出來漢賽爾不是山地人,他的穿著和口音都不像。
但我沒有興趣探討他為何在這裡生活,只是兩天下來我從原先的感激變成了質疑;他真的知道路?
我的質疑也不是無憑無據。
漢賽爾第一眼看到我竟不是問我:「沒事吧?」
而是匪夷所思的:「你有沒有傷到樹木?」那時他的臉色很凝重,不像是開玩笑。
「沒有。」我這樣回答。確實,我從碎石坡上一路滑下來幸運的沒有撞到任樹幹,有就躺在森林的邊上。
「你聽清楚,千萬不要去折樹上的枯枝,也不要用刀在樹皮上做記號,別怕迷路,這森林我很熟。」那時的他就先這樣跟我說完才伸手拉我一把。
確實,這林子裡的樹上都沒有痕跡,一點都沒有。
這很奇怪,不是嗎?
「唉,看你的樣子應該是都市來的吧?怎麼會想來附近走動?這裡可沒有吸引觀光客的景點。」
「是沒有,但有吸引內行人的美景。這條凌線可以眺望高聳入雲的聖山,那可是很少人知道的景點。」
「哦,是嗎?什麼聖山阿?是山地人的習俗嗎?」
「不,我想不是。聖山是它的簡稱……全名我不太確定。」
「哈,我看你就不像山地人。到了到了,看到那個大鳥巢了嗎?那是個自然的標記。」
「……要是鳥巢不見了怎麼辦?」
「不可能不見阿,那是菲尼克斯的巢。」
「菲……什麼?」
「菲尼克斯,牠的名字。」漢賽爾一臉不可置信的看著我,像是說:這種事情你怎麼會不知道?
拐了彎,路開始成了下坡,不陡,但蠻長的,下坡走多了對腳不舒服,尤其前兩天才摔個七葷八素。
下坡到底是河谷,正好落日,本想就地紮營,漢賽爾說月亮出來前可以走到目的地。沒有問題。
索性就沿著河道走。
晚餐是一人四尾香魚,第一次看他靈巧的手腳還真嚇了我一跳,那是我怎麼樣也到達不了的境界。
說起來漢賽爾本是個奇怪的人,我不是說他的長相或為人,是他的名字。如果是藝名的話還可以接受,怎麼想他也沒必要對我用藝名保護自己,還說的這麼自然。
河川入海前必定經過大都市,在那之前也該有公路或橋梁出現。
出乎意料,眼前出現的是映著月光的一張美麗的大湖。
「好美。」
「是吧?」漢賽爾說:「這是我那美麗的妹妹,葛麗特。」
「是你妹妹?」
也不管我的驚訝,漢賽爾看著大湖,眼裡滿是哀傷:「是阿,你就找個好角度吧,以後這裡就是你的家了。」
「等……」還沒搞清楚他話裡的意思,漢賽爾轉身離開,照原路走回林子裡。
想追,但雙腿卻長了根,手成枝,頭髮化做葉子,成為一顆想伸手抓住什麼的樹影。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