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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備份】從二妃到二湘──談娥皇女英之淒美篇章

作者:玲麗│2008-06-11 16:07:47│巴幣:0│人氣:2387
  在《尚書?堯典》中,娥皇、女英是初次於中國文獻上登場,但是並無述其名。

  帝曰:「咨!四岳!朕在位七十載,汝能庸命,巽朕位?」岳曰:「否德忝帝
  位。」曰:「明明揚側陋。」師錫帝曰:「有鰥在下,曰虞舜。」帝曰:「俞,
  予聞。如何?」岳曰:「瞽子,父頑,母嚚,象傲;克諧以孝,烝烝乂不格
  奸。」帝曰:「我其試哉。」女于時,觀厥刑于二女。厘降二女于媯汭,嬪
  于虞。帝曰:「欽哉!」


  而《孟子?萬章下》也有相關記載:

  《孟子?萬章下》:堯之於舜也,使其子九男事之,二女女焉。

  《史記?五帝本記》也繼承這種狀況:

  《史記?五帝本記》:舜年二十以孝聞。三十而帝堯問可用者,四岳咸薦虞
  舜,曰可。於是堯乃以二女妻舜以觀其內,使九男與處以觀其外。舜居媯汭,
  內行彌謹。堯二女不敢以貴驕事舜親戚,甚有婦道。堯九男皆益篤。


  在這三書之中,此二女並不具有任何獨立的意義,功能只有被堯下嫁給舜為妻,藉此來考驗舜的治內能力。

  但是到了劉向的《列女傳?卷一?母儀傳》之後,二妃非但有了名,且開始具備了獨立的意義。


  有虞二妃者,帝堯之二女也。長娥皇,次女英。舜父頑母 。父號瞽叟,弟
  曰象,敖游 於嫚,舜能諧柔之,承事瞽叟以孝。母憎舜而愛象,舜猶內治,
  靡有姦意。四嶽薦之於 堯,堯乃妻以二女以觀厥內。二女承事舜於畎畝之
  中,不以天子之女故而驕盈怠嫚,猶 謙謙恭儉,思盡婦道。瞽叟與象謀殺
  舜。使塗廩,舜歸告二女曰:「父母使我塗廩,我 其往。」二女曰:「往哉!」
  舜既治廩,乃捐階,瞽叟焚廩,舜往飛出。象復與父母謀 ,使舜浚井。舜
  乃告二女,二女曰:「俞,往哉!」舜往浚井,格其出入,從掩,舜潛 出。
  時既不能殺舜,瞽叟又速舜飲酒,醉將殺之,舜告二女,二女乃與舜藥浴汪,
  遂往 ,舜終日飲酒不醉。舜之女弟繫憐之,與二嫂諧。父母欲殺舜,舜猶
  不怨,怒之不已。 舜往于田號泣,日呼旻天,呼父母。惟害若茲,思慕不
  已。不怨其弟,篤厚不怠。既納 於百揆,賓於四門,選於林木,入於大麓,
  堯試之百方,每事常謀於二女。舜既嗣位, 升為天子,娥皇為后,女英為
  妃。封象於有庳,事瞽叟猶若初焉。天下稱二妃聰明貞仁 。舜陟方,死於
  蒼梧,號曰重華。二妃死於江湘之間,俗謂之湘君。君子曰:「二妃德 純而
  行篤。詩云:「不顯惟德,百辟其刑之。」此之謂也。 頌曰:元始二妃,帝
  堯之女,嬪列有虞,承舜於下,以尊事卑,終能勞苦,瞽叟和寧, 卒享福
  祜。


  由此可知,從漢以來,二妃非但留下了許多淒美的傳說,也在舜的家庭孝順故事內佔有重要的角色,變成舜反迫害卻又不違孝順的重要幕後推手,讓二妃不只成就舜的孝順典範,亦為傳統女德之楷模。

  除此之外,舜南巡狩死於蒼梧之野,二妃的結局違和?可以從《禮記?檀弓》中的記載略窺一二:


  舜葬於蒼梧之野,蓋三妃未之從也。季武子曰:「周公蓋祔。」

  三妃一般來說是指:娥皇、女英、癸北氏,但亦有版本記載為二妃,此記載提供了一個線索,二妃並無與舜合葬。而二妃所葬之處,在《史記?秦始皇本記》中記載:

  浮江,至湘山祠,逢大風,幾不能渡。上問博士曰:「湘君何神?」對曰:「聞
  之:堯女,舜之妻,葬此。」始皇大怒,使刑徒三千人皆伐湘山樹,赭其山。


  在此記載之中,與《山海經?中山經》做了結合:

  又東南一百十里,曰洞庭之山,其上多黃金,其下多銀鐵,其木多柤梨橘,
  其草多葌、蘪蕪、芍藥、芎藭。帝之二女居之,是常遊於江淵澧沅之風,交
  瀟湘之淵,是在九江之間,出入必以飄風暴雨,是多怪神,狀如人而載蛇。
  左右手操蛇,多怪鳥。


  因此,《山海經》中的「帝之二女」,於此由神話人物變為歷史人物。二女演變為帝堯之女,即娥皇及女英,對二人事跡的記載亦豐富了不少。

  但是關於湘君和湘夫人的明確身分,歷代學者的看法不一。在前文所引的《史記?秦始皇本記》中,以湘君為堯女。但在《列女傳》則云:「舜陟方,死於蒼梧,號曰重華。二妃死於江、湘之間,俗謂之湘君。」 以舜二妃為湘君。司馬貞《史記索隱》則以湘君為舜,湘夫人為堯女:「《列女傳》亦以湘君為堯女,按《楚辭》《九歌》有〈湘君〉〈湘夫人〉,夫人是堯女則湘君當是舜,今此文以湘君為堯女,是總而言之。」 而王逸注《楚辭》的說法也略有不同,認為「「湘君者自其水神,而謂湘夫人乃二妃也。」 郭璞注《山海經》則指「生為上公,死為貴神」,湘水地位低於四瀆,而二女為帝舜之后,「無緣當復下降小水而為夫人也」因而以湘夫人天帝之女。 洪興祖《楚辭補注》則謂王逸與郭璞皆非,洪氏曰:「以余考之,璞與王逸俱失也。堯之長女娥皇,為舜正妃,故曰君。其二女女英,自宜降曰夫人也。故《九歌》詞謂娥皇為君,謂女英帝子,各以其盛者,推言之也。」 以湘君為娥皇、湘夫人為女英。韓愈在《黃陵廟碑》中也贊成這種說法:「以餘考之,璞與王逸俱失矣。堯之長女娥皇,為舜正妃,故曰“君”;其二女女英,自宜降曰“夫人”也。故《九歌》辭謂娥皇為君,謂女英帝子,各以其盛者推言之也。」

  湘君湘夫人的性別總在文獻史記上有所爭議。屈原《湘君篇》的腳色立場可能是一種象徵性的手法。利用湘君的對舜的忠貞,以及在舜的身旁幫助,來代表屈原也有著與湘君同樣忠貞的心態,來藉以抒發自己的情治。

  不管眾說紛紜,在唐以前的人大多認為二湘是吟詠二妃事蹟的,只是二湘與二妃就竟是怎麼做連結的,也有一個逐漸豐富的過程。

  早期的說法如上面所引述的《秦始皇本記》、劉向《列女傳》等只說二妃死於江湘之間,簡單一筆帶過並無述其原因。王逸《楚辭章句》注謂二妃「投於湘水之渚」,這一說法逐漸形成共識,以至於郭璞注《山海經》時說:「說者皆以舜涉方而死,二妃從之,俱溺死於湘江,遂號為湘夫人。」後來的重要文獻也大多如此。

  所謂溺死,一般來說是指失足落水而死,但二妃何其神通廣大,為何會失足落水而不自救?後人可能也意識到其中的不合理性,也有可能是要增加二妃貞烈的悲劇性,故效法屈原故事而有二妃自沉之說。

  二妃一路追尋,而衍生出了許多哀慟的傳說,如張華《博物志》云:「舜崩,二妃啼,以涕揮竹,竹盡斑。」 任昉《述異記》亦云:「昔舜南巡而葬於蒼梧之野,堯之二女娥皇、女英追之不及,相與慟哭。淚下沾竹,竹文上為之斑斑然。」 斑竹本市湘江流域自然生成的一種帶斑點的竹子,經此附會,斑竹泣怨遂成名典。

  也因二妃故事深植人心,二妃詞廟也在湘水流域破土而生,最著名的為江湘間的「黃陵廟」,始見於《史記?秦始皇本記》中就有記載「湘妃祠」,眾注皆未即指「黃陵廟」,地在湘陰,此時離二湘之誕生尚不足百年。其後,此祠一直存在,且時見記載。酈道元《水經注》云:


  湘水又北,經黃陵亭西,又合黃陵水口,其. 水上承大湖,湖水西流,經二
  妃廟南,世謂之黃陵廟也。言大舜之陟方也,二妃從征,溺於湘江,神遊洞
  庭之淵,出入瀟湘之浦。瀟者,水清深也。


  但無論是何種記載,這些逐漸成長的二妃傳說,都縈繞著一層拂之不去的哀絕色調,與二湘的風格情韻相通,成為中國傳統文學中淒絕風格的典型形象之一。故後人描寫湘妃意象,多以哀戚情調為基軸,例如劉禹錫《瀟湘神》:

  湘水流、湘水流,九疑雲物至今愁。君問二妃何處所?零陵香草露中秋。
  斑竹枝、斑竹枝,淚痕點點寄相思。楚客欲聽瑤瑟怨,瀟湘深夜月明時。


  在唐人小說中也對湘妃多有著墨,例如晚唐居士範攄的筆記小說《雲溪友議》中記載關於李群玉的傳言 ,最為淒婉詭譎:

  李校書群玉既解天祿之任,而歸涔陽。經湘中,乘舟提二妃廟詩二首,曰:
  「小孤舟北浦雲邊,二女明妝共儼然。野廟向江空寂寂,古碑無字草芊芊。
  東風近暮吹芳芷,落日深山哭杜鵑。由似含顰望巡狩,九疑如黛隔湘川。」
  又:「黃陵廟前莎草春,黃陵女兒茜裙新。輕舟小楫唱歌去,水遠山長愁煞
  人。」後又題曰:「黃陵廟前春已空,子規滴血啼松風。不知精爽落合處?
  疑是行雲秋色中。」李君自以第三篇春空便到秋色,踟躕欲改之。乃有二女
  郎見曰:「兒是娥皇、女英也。二年後,當與郎君為雲雨之遊。」李君乃悉
  具所陣,俄而影滅,遂掌其神塑而去。重涉湖嶺,至於潯陽。潯陽太守段成
  式因戲之曰:「不知足下是虞舜之辟陽侯也!」群玉題詩後二年,乃逝於洪
  井。段乃為詩,哭李四校書也:「酒裡詩中三十年,縱橫唐突世喧喧。明時
  不做禰衡死,傲盡公卿歸九泉。」又曰:「曾話黃陵事,今為白日催。老無
  男女累,誰哭到泉臺。」


  在此故事中,把娥皇、女英描寫成巫山神女一流人物,唐突至此,李群玉卻不為所動,反而「掌其神塑而去。」然二年之讖,題詩之怨,更使這個故事越發顯得奇幻哀絕。

  在整個二妃的神話傳說中,先是被父親決定婚配對象,而且還是姊妹兩一起;再來是婚配的目的不單純,是為了考察舜的仁德,也是對舜的賜與;最後是為了提昇舜成為一位仁君……也總有著女性不能為強者的情節(舜弟象貪圖兄嫂美色起了歹念,二女卻聰明的不得罪象),甚而到了最後舜死於南巡之時,葬於九疑山,二妃因哀痛逾恆,竟也投洞庭湖自盡,後來有了歌頌二妃的詩篇,和斑竹的由來產生。

  讀完這些故事記載篇章之後,對於考證部分不甚明瞭,但對傳說脈絡和其發展,倒有些不以為然,或者可以試著以較寬容的角度來理解這樣的情節發展。畢竟,寫史記、後漢書、列女傳、禮記、九歌的,都是男人而非女人不過,若以小說角度觀之,倒是極有浪漫情調的呀!














參考書目:陳泳超《堯舜傳說研究》(南京師範大學出版社,2000),頁311-331。
     陳怡秀《帝女神話研究》(國立中央大學中國文學研究所87碩士)頁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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總算弄完了,最近的報告一個比一個還要煩人 >"<
希望這是最後一份神話報告,我討厭這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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留言共 5 篇留言

熊田 清十郎
舜帝可真謂是人生的贏家

06-11 16:26

玲麗
是啊~~兩三個老婆,最後又當上帝王了,
但從現實角度面來看,「舜」應該只是神話人物,
只是被歷史化了而已...06-15 11:53
無痕之音
『舜陟方,死於蒼梧,號曰重華。二妃死於江、湘之間,俗謂之湘君。』

--- xyz0204(萱) 看法---
舜更好玩的是,他是ㄧ個人孤孤單單的蒼梧,連兩個老婆都帶不走
(我看也不想去)。
什麼斑竹湘竹,腦袋瓜想想嘛!女人想念另ㄧ半,要哭就在家哭就好了。
有必要悲傷欲絕,兩人跑到棲森森的竹林,開始【抱竹痛哭】?
你不懷疑,我是真的還真有點奇!

------------------------------------------------
光死在『蒼梧』這種鬼地方就很多疑問了.....
何況那地方在那時代到了春秋都還沒人治理過,跑到那邊去終老?
許多的說法就是被禹放逐到荒野之地而死在那裡,簡言之就是禹的報復。

史記帝王世紀:【堯與方迴遊陽城而崩。】

下面是說堯終老(或被放逐地點的考查)
【當時首都平陽(山西省臨汾縣)跟陽城航空距離二百六十公里。
那個年代,是個很遙遠邊區,中間隔著中條山脈,爬過去又要過黃河,
最後又是祁山,還要過洛水,進入嵩山山脈,陽城就在嵩山南廲,緊接穎水。】
以上是柏陽先生依照他所查所得資料,以實際地圖去繪畫而算出的距離。
.
舜被放逐的蒼梧更奇了,直到春秋戰國,那裡還是個鬼地方,根本沒派人去管理過。

中國-不是帝王的帝王系列

《韓非子》之《外儲說右上·說三》:堯欲傳天下於舜。鯀諫曰:「不祥哉!孰以天下而傳之於匹夫乎?」注意看,鯀說匹夫來形容舜,這奧妙大家自己領會吧。
鯀在史書後來還被披鬥成為四惡之一:共工、三苗、鯀、丹朱(丹朱為堯的兒子)

因此個人對於舜之為人,一向傾向保留觀點。
三皇五帝之治理方式,也被老子當著孔子及弟子子貢的面把他們評的一文不值。
當然仔細想想,也不是沒有道理的。

韓非子批評:
【瞽叟為舜父,而舜放之。象為舜弟,而舜殺之。放父殺弟,不可謂仁。
妻帝二女,以取天下,不可謂義。仁義無有,不可謂明。
詩云:「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濱,莫非王臣」,
信若有詩之言也,是舜出則臣其君,入則臣其父,妾其母,妻其主女也。】

以上討論性質,該篇文討論作者為此引起了小小筆戰,不過這些資料都很有
參考價值。

06-11 17:27

玲麗
是啊~~這些神話人物的真偽,在上課中也一直有在提到,
不過我是不想要太嚴肅的去看待,可能是因為我不想走學術路線吧!
他們是真是假,是好是壞,到底是神話還是歷史,
在我看來都只是個「故事」,能從中得到一絲浪漫與夢想,就夠了吧 ^^06-15 11:58
無痕之音
禹放逐到荒野之地而死在那裡 修正:舜 抱歉...

06-11 17:31

凌煙
越到後面 加油添醋越多
故事越來越"完整"
有些雖自稱是史書
但是也欠缺考據啊
不然那越來越"豐富"的故事從哪來的=.=

06-11 19:34

玲麗
是沒錯啊 XDDDD
而且真的要去考證就會發現,堯舜禹這傳說中三位賢君,
他們在史書上的出現順序是剛好顛倒的喔~~
能查證到最古老的書籍記載,反而只有寫到禹,
越後期才慢慢迸出舜跟堯,
這只能證明人的想像力真好啊 XDDDD06-15 12:01
一水
我喜歡神話,但是討厭報告! =.=

> 除此之外,舜南巡狩死於蒼梧之野,二妃的結局違和?可以從《禮記?檀弓》中的記載略窺一二:

「二妃的結局違和」是否為該寫成「二妃的結局為何」才對? =.=a

06-11 21:47

玲麗
感謝修訂,不過給老師的報告已經交出去了(炸)

我也喜歡神話,不討厭報告,不過討厭這科老師的上課方式。06-15 12:2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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