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世界是什麼？』

　　我熟練的打著鍵盤，喀噠作響的聲音使我腦袋清晰；拿起十元硬幣，習慣性的將它向上拋……落下。

　　正，並順手將結果輸進電腦裡。

　　『人們之間的互動、景色四季變化、動物們難以言喻的肢體動作……即使是硬幣的正、反結果，都是這個世界的一切？』

　　反，將之輸入進去。

　　『還是……這一切都是有公式套好的？』

◆　　　　　　　　　　　　◆

　　我是誰？這並不重要，我就像大家所熟悉的平民死老百姓沒有差多少；但是，以現在社會的普遍價值觀來衡量我的話……

　　一頭亂髮、鬍渣、大學中輟、平常打點零工、只付的起房租和網路費的——打工族。

　　為什麼會變成這樣？我點了一根薄荷煙，喝了一口罐裝檸檬紅茶；我會過著這種生活，全然是因為我發現到了一個大家都沒發現的東西……

　　……這個世界是由一定的公式在運轉的。

　　我沒有發瘋，一切都有根據。

　　不記得是從哪時候開始，我漸漸的被班上同學排擠……當然，我根本不知道怎麼回事。

　　人們看見我，就像看見怪物一樣拼命閃避；上了大學後，這種狀況更加嚴重，甚至連授課教授看見我也是如此！

　　我很納悶，我究竟做錯了什麼？從以前到現在，我並非絕對的傑出，也沒爛到徹頭徹尾，我過著平常人的生活，沒有什麼不良嗜好，像我這種普通到不行的市井小民，就連父母也不是黑道什麼的……為什麼會變成這樣？

　　我曾經抓了一位同學過來質問，他只留下一句「每次你都會突然變個人似的，而且是完全的變了！」，就逃之夭夭，不想再和我有任何牽扯。

　　變了？我到底哪裡變了？

　　這個問題的答案，就在我中輟後的兩個月獲得解答。

　　我高中有一個負責教計算機概論的老師，每一次都會提醒我們：

　　「人腦絕對比電腦還要好，但是電腦絕對比人腦更加偏激！假設我們的世界全權交給電腦來處理，那人類絕對會被電腦當成一套程式一樣運作！沒有任何自由！」

　　在當時，他那種憤慨的語氣被我們這些學生拿來當笑話一樣模仿，壓根沒有去想這瘋老頭究竟想表達什麼。

　　但是中輟後不久，我最先想到的不是父母，而是那一段可笑的話。

　　我直接登門拜訪該位老師，沒想到他整個變得不一樣了……不僅僅是個性、說話態度……根本就是判若兩人！甚至連常說的那一句話也整個給他忘了！

　　……我們都被操縱了嗎？

　　望著街上的車水馬龍，我習慣性的掏出硬幣，擲了又擲，並且一一在小冊子上紀錄；這種習慣是從中輟後開始養成的，只是為了證明。

　　證明這個世界是由好幾套公式編組而成。

　　其中，我假設「擲硬幣」就擁有自己的一套公式；也就是說，我只要掌握了這套公式，就能夠掌握住擲硬幣出來的各種結果。

　　不是機率性，是絕對性！

　　以十元硬幣為基礎，每個硬幣些微的重量差、硬幣的新舊、擲硬幣時的力道、角度、降落的時間點……全部巨細靡遺的紀錄下來，只要搞懂了其中的關係，必定能夠理解出擲硬幣這一套公式。

　　想到這裡，我又開始設想。

　　假使有人知道了這一套公式……就像網路遊戲裡面發現了所謂的「程式編碼」，能夠進一步的改寫、顛覆遊戲既定的規則的話……該遊戲的系統管理者會怎麼做？

　　想要改寫一份程式編碼是十分困難的，小小一個串列可能會牽動到其他串列，甚至因為期間些微的不同而導致整個系統的不協調……還會有什麼辦法？

　　依照現今網路遊戲的處理方式，管理者會凍結、刪去該名改寫程式編碼的帳號，畢竟這是最有效率、最能夠將所引起的錯誤完全處理掉的方法。

　　如果把現實比喻成網路遊戲，把地球上全部的人口比喻成遊戲帳號持有者……似乎就能夠解釋在我身上發生的性格變換了。

　　和刪除帳號不同，卻有異曲同工之妙，那就是改寫該名帳號持有者的程式編碼；首先，如果直接刪除……也就是讓那人死亡，突然性的死亡一定會造成恐慌；再說，世界上應該不止我會發現這種道理吧？如果只是改些該名的性格，既可以將之所引發的錯誤一切否定掉，並且不會破壞這個世界原定的平衡……

　　……似乎就能夠理解了。

　　可是系統管理者要怎麼發現帳號持有者破壞遊戲平衡？

　　我繼續用一般網路遊戲來理解，得到了一個答案。

　　系統管理者一定是像普通人一樣，混在人群中伺機而動！

　　最好的證明就是——我剛剛推測出來這麼多類似世界規則的原理，卻沒有一絲遺漏，就是最好的證明，系統管理者似乎不能讀心。

　　只要我不說出來，就不會遭到改寫的命運，便是如此。

　　現在，只要有一個公式出來，就能證明我所說的是千真萬卻！

　　目前所推導出來的公式，準確率還是有那麼一點不準，我不知道問題在哪；開根號不知道開了幾次，微分也不知道重複了幾次……就是不知道問題出在哪裡。

　　究竟少了什麼？我只知道至少還少了一個未知數……問題就是，這未知數是什麼？

　　勉強看回電腦螢幕，兩個視窗；一個是紀錄硬幣結果的龐大資料，一個是我自行設計的自動演算程式，可想而知，每次算出來的結果都是錯誤。

　　就算多擴充了兩片五一二MG的記憶體，整臺電腦的ＣＰＵ使用率還是維持在百分之九十的高負載率；四臺風扇轟轟咆哮，整臺電腦比老摩托車還要吵，電腦還不時跳出主機板過熱的警示，我都已經將外殼拆掉了耶！

　　對於風扇的無用感到懊惱，只得另外找一臺電風扇對它狂吹，還被佔滿地板的電線和光纖各絆了兩次……

　　回到座位，真的覺得電腦螢幕的資料就快要爆出來了一樣；也許是因為太長時間坐在椅子上，剛剛起來走動讓血液無法反應過來而導致眼睛昏花……就連腦袋也變得昏昏沉沉的……不行不行！想！絕對要想出來！

　　拿起抽到一半的薄荷煙，一口氣將最後半根一次抽完……我還嗆到了。

　　倒是在大咳幾聲、擦掉眼淚之後，讓我提神不少。

　　但是，還是對那未知數沒有任何概念。

　　「啊……還是乾脆放棄好了，跟個白癡一樣，就算真的知道了還能怎麼樣呢……？」

　　這種生活持續了兩年，我找到了什麼？一堆擲硬幣的相關資料、養成擲硬幣的習慣、打工賺錢、和現實社會嚴重脫節……我相信絕對沒有比這更荒唐的人生經驗了。

　　現在想想，上一次受邀參加高中同學會的時候，一、兩個同學自己開了家貿易公司，現在往來於國際；也有的人進了黑道，成為大哥，或是販賣盜版光碟而大撈一筆；其餘大部分則都成了公司職員，有將近一半的成為了該部門的經理……剩下兩個人和自己一樣，有一個甚至連打工是啥都不知道，只知道所謂的二次元世界……

　　呆望螢幕，這未知數究竟是什麼？腦子都快想到炸掉了…….而且電腦竟給我在這種時候當機！

　　有沒有搞錯啊？老子我可是給你擴充了兩片五一二的記憶體……等一下，五一二……？

　　該死！我竟然忘記還有這種東西了！以前我怎麼沒有想到？

　　這就像電腦輸入和輸出是同樣的道理，不管那份資料是文字檔還是影像檔，都得要轉換成適合的進位法才能！假使這個世界一切的外在情報就像是一份份的資料，那就非得要進位侯才能轉成系統所需的字碼啊！

　　而最基本的，就是零和一組成的二進位法……然後只要在把求得得數據，找出和硬幣正反的相關關係……

　　我猛然像後一震，整個人摔倒在角落成堆的紙屑中；會有這種反應，只是單純一個突然出現的畫面嚇著我了。

　　我起身拍去紙屑，並且將眼鏡拿下來仔細擦拭，順便揉了一下眼睛……怪哉？我剛剛到底看到什麼？我只記得正要拿起硬幣的時候……嚇！

　　就在我碰觸硬幣的瞬間，硬幣上的花紋開始浮動，接著一段段大小不一的亂碼在硬幣上快速流竄……仔細一看，才發現這些亂碼都是零和一所組成的數字串！

　　……這是因為我發現了其中的公式而導致的平衡破壞嗎？

　　試著將硬幣往上拋，就在硬幣落下的前一秒，一個答案就在腦中浮現，我脫口而出：

　　「正。」

　　叮！

　　……沒有錯！

　　我想了幾分鐘，只得到一個結論：

　　「因為發現了其中的公式編碼，所以我得到翻閱其公式的權限了嗎……？」

　　再假設，如果現實中的每一個實體的物品，上面都附有其公式的話，為什麼平常我們看不見？只有一個答案——「防火牆」！

　　……那這個世界的防火牆，就是對於公式的認知嗎？如果是這樣，那一切就都合理化了……

　　我突然感到害怕，趕緊攀在窗邊，確認是否有人在窺探我家；確認無人之後，馬上將窗簾拉上……我害怕我所預想的這一切是真的！

　　還好我還沒具體化的說出來，假使我說出來的話，那所謂的系統管理者可能就會在瞬間改寫我的記憶！我的性格！就算我已經不常和熟人來往，我還是會害怕……等等，那這樣的話，以前的我究竟發現幾次這個秘密了……？

　　聽同學說的話，我可以推測，至少不下三次……可惡啊！當時我幹麻大嘴巴隨便喊出口？難怪我會被改寫成現在這副蠢德行！

　　不行，這件事情得找個人來談談……可是該找誰好？

　　左思右想，我第一個想到的人就是我高中時的計概老師……可是他已經遭到改寫了，有沒有再一次的發展出這份覺悟還是個未知數，駁回。

　　接著，又想到我的父母……他們都已經走過人生的一半了，這種荒誕不經的事情他們會相信嗎？搞不好還會直接把我送進精神病院！駁回！

　　接下來又想到了幾個親朋好友，但還是全部一一駁回……仔細想想，好像真的沒有人了耶……乾脆放棄好了……開什麼玩笑！

　　我努力了兩年算什麼？想！一定有人肯至少相信我一點吧……？

　　要想出一個肯相信我又要對電腦這方面的事情有獨特的認知……咦？我記得當初同學會的時候，有一個朋友好像跟我說他在某一家電腦公司上班吧？雖然我當初喝個爛醉，不過我有印象！

　　從小山一樣的啤酒罐堆裡，終於找到了一變形的紙團……這原本是那位同學硬塞給我的名片。

　　「喂？」

　　「你是……」對方語氣顯得很疑惑，也對，現在已經快要晚上十一點了，這種時間還打電話去吵別人的傢伙根本就是腦殘……不過這是特別案例，所以非打不可。

　　「你高中同學阿良啦！我有急事找你，有空嗎？」

　　「現在已經快晚上十一點了耶……」

　　「有個東西要給你看看，如果你不來的話明天就等著在你公司的首頁看看吧！看看我如何講你高中連續七次被甩的事情！」我撂下狠話，已經不得不用對方把柄行動的時候了。

　　「……你腦袋沒有問題吧？況且我們公司的首頁你哪可能入侵……」

　　「上一個月，你們敵對公司的系統遭人入侵的事情你還沒忘記吧？」

　　「對啊，我們也趁這個機會大賺一筆呢。」

　　「告訴你，那是我做的！如果不相信的話就拉倒！」

　　這是騙人的……

　　不過話筒另外一頭卻突然停了幾秒，我猜他一定是被我唬到了。

　　「……好吧，哪裡見面？」

　　「十五分鐘後，就在你們公司門口對面的便利商店。」

　　掛斷電話，我立刻拿起外套，奪門而出！

　　在我那臺幾近報廢的小綿羊的幫助下，我比預定時間早了五分鐘；昏暗的街上除了路燈和幾臺疾駛而過的車輛外，就只剩下這家便利商店仍舊燈火通明。

　　走進去，大夜班的男性工讀生以公式化的口吻道聲「歡迎光臨。」，裡面還有兩位客人；一個是正在看免前雜誌的老阿伯，另一個則是在擺放保險套架子前猶豫不決的年輕人。

　　為了避免自己太過突兀，我也隨手從雜誌架上拿了一份旅遊情報翻閱。

　　看著內頁裡面附上的插圖，美麗的夏威夷海灘啊……自從國中時和家人一起去加拿大玩過一次，我就沒有離開過臺灣本島了……真不知道在沙灘上玩著海灘排球，亦或是讓海浪拍打自己的身體是什麼樣的感覺……但只要一想到這些都是由公式設計好的，就讓我覺得噁心！

　　再一次確認自己是不是真的眼花，我從口袋掏出硬幣……看來這一切都是真的，數字碼依舊很有朝氣的在上頭亂跑。

　　「這是您的零錢，謝謝光臨。」

　　那名年輕人終究是下定決心了，接過零錢的手還在微微發抖呢……原來不是只有我的錢會變成這樣，那名年輕人手中的數個銅板在我眼裡，也都成了數字在上頭奔流的模樣。

　　待那名羞澀的年輕人出去後，我的同學也進來了。

　　……我是不是有些惡質了點？他頂著亂翹的頭髮，就連衣服也只是睡衣外面套一件襯衫……想必是才剛入眠就被我吵起來了。

　　「抱歉，這麼晚把你吵起來……」雖然先道了歉，他還是那種死魚眼，表情像是在說「有話快說有屁快放，我還得要回去睡覺。」

　　「那就先切入正題吧，你看看這枚硬幣……你能看出它和一般硬幣有什麼不同嗎？」

　　他搖頭，非常不耐煩的樣子。

　　「……你過來一點。」我將他拉到便利商店裡一個角落，為的目的就是不讓別人偷聽我們之間的談話。

　　確定沒有人在注意我們之後，我小聲的對他說：

　　「你知道嗎？我們的現實生活被人操縱了！每一個東西都有一套公式在上頭不斷的演算！你相信嗎？」

　　他擺了一個結屎臉給我看，而且右手握拳，爆出青筋。

　　「……我明白的跟你說吧，我已經找到了其中一套公式了！就是投擲硬幣的結果的公式！我可以在硬幣掉落前就知道結果！」

　　聽完這句話，他馬上調頭就走……給我站住！

　　「等等！我可以證明！你只要看過我這裡的資料就可以和我一樣看的見了！我說真……」

　　「你瘋了。」

　　這就是他的回答？別鬧了！我辛苦這麼久你竟然認為我瘋了？當初哪個偉人在作出偉大的發明前不是被世人認為是瘋子？而我現在有確切的證據，你卻認為我瘋了？

　　「給我等一下——！」我怒吼，強行將他拉回來，我只要當場證明我的理論是對的，就可以……就可以解開我們生存世界的謎啊！

　　「你瘋了。」

　　「住口！」

　　「你瘋了。」

　　「我叫你住口！我可以證明給你看！」

　　「你瘋了。」

　　「你瘋了。」

　　「你瘋了。」「你瘋了。」「你瘋了。」「你瘋了。」「你瘋了。」「你瘋了。」「你瘋了。」「你瘋了。」「你瘋了。」「你瘋……」

　　……怎麼會這樣？

　　他就像是答錄機一樣，不斷重複同樣的句子，他是有問題嗎？是因為無法接受這個事實而跟我開玩笑嗎？我管不了這麼多，直接朝他臉上，就是一拳……

　　「你瘋了。」「你瘋了。」「你瘋了。」「你瘋了。」「你……」

　　沒有停止，他還是繼續那樣說話，他是有問題嗎？

　　等一下……

　　我抬起頭，不去理會躺在地上重複同樣句子的他……這裡發生什麼事了？

　　店員在換發票的時候，發票桶整個彈了出來，正中他的鼻樑；老伯則是看雜誌看到一半，被飛來飛去的蒼蠅惹得不耐煩，開始拿起雜誌對蒼蠅猛揮……原本就是如此而已，為什麼……

　　他們卻停住了？

　　我甚至可以清楚看見，本來應該從我眼前掠過得蒼蠅定在空中的蠢樣子……就好像……就好像……

　　當機一樣……？

　　假如是在遊戲裡面，這種遊戲畫面停滯的情況，不是系統當機，就是他人斷線……或是自己斷線？

　　前面那兩個情況根本不可能，因為我很清楚，只有我發現了公式而已……所以我和這個世界「斷線」了？

　　「……這附近有人嗎？」

　　一切只是枉然，雖然我身邊就有三個人，可是他們就像是背景裡面其中一個圖案一樣，一動也不動，朋友也只是一直重複同樣的話……什麼跟什麼啊！

　　我就要自己一個人在這裡嗎？在這不到十坪大小的便利商店？陪這三位一動也不動的石像？我留在這裡要幹麻？要做什麼？我一定會瘋掉！徹頭徹尾的瘋掉！我現在就已經開始發瘋了！

　　為什麼不做得徹底一點？就像刪除檔案一樣，直接刪掉我啊！就在我不知情的狀況下讓我從這裡消失！從這個世界上消失！就直接讓我的意志消失！不要……不要像這樣！

　　這兩年來我就只為了這個目的嗎？就只為了被關在這？如果是這樣的話……我寧願自我了斷！

　　我將我自己瞄準在一處看似堅硬的牆壁，奔跑過去，我打算就這樣一頭撞死自己！讓自己解脫！

　　……喂喂喂……這是在搞什麼？

　　我竟然被擋住了？就像是一堵無形的牆壁，撞過去完全沒有任何痛覺……我甚至連擦傷都沒有！

　　難道這是因為我「斷線」了，而無法干預到真正的現實嗎？是這樣對吧？是這樣說的吧？

　　「讓我死——！既然有系統管理者這種東西就給我死出來！讓我死得痛快一點——！」

　　依舊沒有任何聲音，在這麼小的空間裡面，因為沒有達到大約十七公尺的距離，甚至連回音都沒有，只剩下朋友不斷的碎碎念……這就是一切？這就是世界？我永遠都被這個世界放逐了……？

　　往好處想，我可能不會餓了，在這裡面我只要睡覺和發呆，偶而觀察一下老頭的皺紋，偶而翻一下雜誌……沒辦法，除了我自己，其他的東西就像是有股力量將我排除在外，連碰都碰不得……

　　經不起打擊的我，潸然淚下，不斷的咒罵自己——我幹麻這麼無聊？

　　就只是想要搞清楚一件小事，把我自己給搞成這樣？我……我還真是無聊啊我！

　　就連這種時候，我的右手還會想去找硬幣出來丟……這可悲的習慣！這可悲的我！這可悲的世界！

　　硬幣上的數字串列仍然在上頭又跑又跳，好像就要突破硬幣的空間跑出來一樣……是真的跑出來了！

　　不僅是硬幣，就連週遭的景物開始一片片的崩毀，冒出大量零與一組成的串列，瘋狂的在我週遭奔流而過！我在這狹窄的空間裡面看到最離譜的景象！

　　那三個停止不動的人也一樣，外表先是浮現很有規則的方形所交雜而成的裂痕，然後破裂，不斷的冒出大量的零和一！我眼前的空間一下子就被奔竄得零和一給淹沒！

　　最後，我來到了一個不可思議的空間……應該說是空間變得不可思議才對。

　　廣大的空間除了黑暗，就是閃著白光的零和一相互穿梭著；並不像剛剛再便利商店一樣大小不一的亂飛，而是整齊劃一、井然有序的流動。

　　我又來到哪一個誇張的地方了？等等還要出現什麼超出常理的東西？我可能不會再被嚇到了，還有什麼比現在更誇張的？

　　剎那間，在我面前不遠處赫然冒出大量細小的數字串列，迅速的組成、定型，接著炸裂出一道白光，讓我眼睛瞬間像是瞎了一樣！

　　待白光趨於柔和，我的眼睛也看得清楚時……這真的比剛剛更誇張了，我的面前竟然出現一位美麗的西方女性，背後綻放出的光芒更可以用艷光四射來形容！

　　『請不要驚慌，我就是系統。』

　　我已經不知道什麼是慌張、什麼是誇張了；她的美令我著迷，給我的印象讓我強烈的想起一個希臘的神明，那就是——

　　『維納斯，我是第二代的「維納斯作業軟體」。』

　　她那有如麥克風特效的嗓音更是一絕，讓我……作業軟體？

　　「你是作業軟體……？就是這個世界的系統管理者？」我驚呼，雖然我能預想出絕對會有這號人物，但我沒想到竟然是長成這樣！

　　『正確來說，我只是系統，而且是維納斯作業軟體的第二代。』

　　「第二代？那也就是說從以前開始就是這樣了？到底是從什麼時候開始的？為什麼世界是這副德行？」成堆的問題破腦而出，現在我只想更了解這個世界究竟是怎麼回事！

　　『在邁入第四十世紀開始，全人類就接受了這個軟體，此軟體本身的設計用意也是要讓人類獲得真正的幸福；可是第一代軟體「歐丁作業軟體」給人類的物質享受過於強烈且絕對，設計者有鑑於此，於是在第四十五世紀時開發出了第一套的「維納斯作業軟體」。』

　　系統講得滔滔不絕，可是我的疑問卻越來越深。

　　『維納斯作業軟體的訴求就是將反映出來的物質給壓至次級，讓人類對於物質的追求不會像在歐丁作業軟體時那樣強烈；雖然如此，軟體本身的缺陷卻變得更多，人們易於發現軟體缺陷而陷入矛盾的狀態，四十六世紀更新的第二代，主要訴求就是將程式編碼的設計運算寫得更加複雜；雖然仍然有像您這樣的特殊例子，不過情況卻因此大大減少。』

　　「等一下，妳說得不太對吧？現在明明就是二十一世紀，妳可別想唬我！」

　　『這是軟體本身設定，畢竟二十至三十世紀是人類最為繁榮的一個歷程；如果就現在最真實的時間表，現在的時刻是五零一三年十二月十日。』

　　這是……這是真的嗎？如果這是一場夢，讓我醒醒吧……五十世紀！整整差了三十個世紀之多！

　　系統對於我痛苦的表情不予理會，繼續說道：

　　『而在維納斯作業軟體第二代，有一個所謂的防火牆來防止您這種特殊狀況的發生。』

　　防火牆？怎麼防止我這種特殊狀況？

　　「改……改寫我的性格嗎？」我嚥了一下口水問著。

　　『您說得很接近了，不過正確來說，應該是備份以及重組。』

　　我還沒想到她說的是什麼意思，頓時有一種失重感……我真的在往下掉！

　　不知道自己會掉到哪裡，週遭的數字快速往上升，只因為自己快速往下掉，速度快得連週遭得數字都看不清楚；我往下瞄了一眼，除了黑暗，還是黑暗……可是我卻一點恐懼都沒有。

　　沒差了吧……姑且不論她是什麼意思，總比有意識卻茫然的活著還要好上千百倍……想到這裡，我閉上眼睛，靜靜享受疾風掠過身體的撕裂感。

　　等到突如其來的反重力讓我浮起幾秒，我的腳才又碰到地表。

　　張開眼睛，在不遠處有一個巨大的光點；我不由自主的往前，只是想確認一下這裡是什麼地方……前面又是……

　　巨大光點只是個黑暗中的破洞，些微的零及一圍繞在它旁邊，洞裡面似乎顯現了其他東西？

　　裡面的景象，裡面的人……這不就是那家便利商店嗎？那裡躺了一個人，身旁的三人圍在旁邊，好像很緊張似的……我一眼就認出來了，躺在那裡的就是——我？

　　我，躺在那裡？

　　那我為什麼又在這裡？

　　還不只這樣，在那破洞的周圍，十幾個人也和我一樣，圍在洞的旁邊觀看洞內的一切，而那些人也是……

　　我！

　　而且仔細一看，這些「我」的外觀，和現在的我有些不一樣……是不同時期的我！

　　這裡是哪裡？洞裡面的「我」是誰？洞外面的那堆「我」又是誰？而且、而且……我自己又是誰？

　　這一切的一切，根本沒有任何常理可循！剛剛那個系統好像有提到什麼……「備份」？「重組」？

　　「啊……你們看，他應該就是最近的『我』吧，那個……你是發現了擲硬幣的公式沒錯吧？能和我說一下公式的具體內容嗎？」一位穿著高中制服的『我』問道，他就像是當時的我一樣，一臉稚氣未脫的模樣……

　　「不用太驚訝，大家都是這樣，剛開始我也是快要瘋掉了……不過既然大家都是同一人，彼此觀照一下就好……對了，我是發現了橡皮擦擦拭時的相關公式呢。」另一個『我』一派輕鬆的說著，那副模樣是我剛上大學的時候……

　　「我是最早的『我』喔！我發現皮球彈跳的公式喔！很厲害對吧？不過剛開始只有一個人的時候，真的很寂寞說。」那個『我』，是小學五年級的我……

　　「要敘舊等等再說吧！『我』就快醒來了，看看這次重組會變成什麼德行吧！」他看起來是國中時的『我』，身上那套球衣我還收在櫃子裡……重組？

　　洞裡面的『我』，看起來是醒過來了。

　　『喂！你沒事吧？又像以前一樣突然昏倒……真的很叫人擔心耶！』我的朋友急切的叫著，看來他真的很擔心我。

　　而「我」呢？

　　洞裡面的「我」，才剛醒來，就露出一個肉麻的微笑，肉麻到我自己都想扁他。

　　『哈哈哈哈，抱歉抱歉，我約你出來其實沒什麼重要的事情啦……我只是想問你們公司的職員還有缺嗎？我最近找工作一——直很不順利。』

　　什麼？「我」在說什麼啊？這和我當初想的並不一樣啊？而且個性更是變得這麼……這麼天差地遠是怎麼回事？

　　「瞧你一臉驚訝的……這就是重組啦！我們這種已經發現公式的不法份子，系統就會把我們備份起來，這也就是為什麼有這麼多不同時期的『我』出現在這裡；然後再從這些『我』身上取出可用的資料，重新塑造一個『我』……也就是你在螢幕上看到完全不同的人格；這就是那個爛系統說的備份和重組啦！」

　　和我說明的「我」，看起來是中輟前幾個月的我；但如果他說的是事實，那……

　　「……那留在這邊的這麼多『我』是怎麼回事？而且我……我自己有我自己獨立的記憶啊！我和你們不同！」

　　「笨，剛剛都不是說備份了？而且以後還有可能會用到的檔案幹麻刪掉？就算你有獨立的記憶……也有一些不合理的地方吧？就算你這個『我』再怎麼笨，在想到公式前因該就會自己從那些不合理的地方推算出來吧？幹麻明知故問？」

　　對啊……我是推算出來了沒錯，我不就是為了不合理的原因才開始尋找這個世界既定的公式嗎……？

　　再看看現在處於「現實」的「我」，那副肉麻的樣子，真叫人懷疑他的性向……真的很欠打……真的……

　　我以後也會像這些『我』一樣，永遠待在這邊。

　　只等著現實的中的「我」也和我一樣，發現這個世界的真理，然後過來陪我們一起。

　　這裡有一個洞，可以窺探現實中的「我」的一舉一動，這樣也不會無聊……大概吧。

　　這麼多的「我」，想在這裡打場籃球都不是問題……

　　我……

　　我……

　　拜託……誰來殺了我吧……刪了我吧……如果要我這樣活著，還不如讓我去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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