敝人姓支名離疏,字清虛,號廣莫子,長居北海之濱。
余生於千金之家,自幼養尊處優,閒暇之時,錄奇書、屬離辭,以度無憂歲月。然世事無常,歲十有二,戰禍迭起,中洲覆世,吾家亦受波及。自此十二年間,余隨父母族人,顛沛流離,莫有生根之機。於此時日,亦染上不治之癥,從此五感衰微,形同半生半死。
飄風不終朝,驟雨不終日。千里飄搖,終在歲二五時,得以安定,大幸矣!可嘆天地不仁,好景不長。先君子涉入朝中權爭之故,吾族慘受株連。一夜之間,血染朱門,萬劫不復。余與僮僕僥倖脫難,逃至一處山中。無奈福無雙至,禍不單行。忽來破天聲響,巨石飛落,吾僕橫死當場。至此,支家絕滅,只餘離疏一人。
吾顛顛倒倒,視而不見,聽而不聞,觸而不覺。余自痼疾纏身,乃不良於行,長年輪椅代步,也使我雙足委靡。吾不知所向,不知所往,只是任憑自然,蹣跚步伐。心中寂然,彿如涅槃在側。逢此大厄,思緒卻不為哀悲占據。罹患不解宿疾後,吾早知萬法繫天命,不怨尤,莫強求──五色在前,余只見渾沌。五音在畔,余只聽得朦朧。如今破落,想也是天運造作,人何為哉?
茫然中百轉迴思,想起僮僕應吾要求,扶余之手、在余耳側,一字一字謄抄,一字一字念誦的書典。其中佛道之言,甚得余心。吾名本源自南華經,支離疏者,樂天知命,殘廢老者也!正與吾名實相符,經中所述,也合余靜思所得之理。
「一切有為法,如夢幻泡影。如露亦如電,應作如是觀。」
顛簸中,吾輕囈一聲佛號。
「死,無君於上,無臣於下,亦無四時之事。從然以天地為春秋,雖南面王樂,不能過也。」
窈冥中,吾為逝者欣悅。
浮生幾度春秋,水東流。世事無常滄浪捲輕舟。
多離別,少歡聚,但無憂。本是蒼天造作莫生愁。
(自此後糜爛不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