吵雜的街道上行人來來往往，鬧區旁的咖啡屋意外冷清，是咖啡的問題或是點心？還是說因為店面位置，不過開在十字路口必經的黃金路段，生意該會不錯才對，基於好奇心，我們光顧這家店。
「歡迎光臨，請問有幾位？」響亮的門鈴叮噹，店員的笑容陰沉，強烈的對比讓我直覺想到該不會這才是主要原因。
「妳好，兩位。」女友示意位置讓我決定，我便指著我們想要的座位，店員識趣地帶路，依舊那抹詭異的笑容，怎麼說呢？總有股不協調感。
靠窗的景色意外地不錯，明明外頭只有人潮，但建築與道路的分布呈現放射狀，撇開行人不談，彷彿一幅具有厚重詼諧感的灰色畫作，搭著現代建築的列車，即將前往遠方。或許這樣敘述還不夠貼切，但著實給心靈帶來震撼。
可是，為什麼……
「善輝！看得出神了啊你，換你點了。」伊韻彈了額頭，讓我瞬間從遙遠的思想拉扯回來。
「妳點了什麼？」
「特調咖啡囉。」
「那我也來一杯特調咖啡。」因為我瞥見菜單上特調咖啡的說明。
「好的。」店員應答。
『我們將悉心為您調出適合本日心情的咖啡。偶爾會代表未來的形狀。』所以我點了，在店員走後與伊韻討論，果然也是因為這行字的關係她才選擇這項。那麼奇特的店為何那麼少人光顧？甚至現在客人也只有我們兩個。
大約過了十分鐘吧，彼此顧著閒聊也忘了時間，裝潢很普通如同一般咖啡屋，深色系壁紙、傢俱搭配昏黃燈光，卻塑造出一種沉悶氣氛而非浪漫，慢慢地知道為什麼會沒什麼客人了。這樣的環境讓人無法久待，可用手機上網查詢，並沒有這間店的相關資料，太詭異了，真的。
「好囉，久等了，兩位客人。」托盤上端來兩杯咖啡，顏色與形狀都不太一樣。
「先生，您的是『絕望』。小姐，您的則是『信心』噢。」店員小姐俏皮地歪了頭說，同樣帶著那抹不協調的笑容。
略帶菱形的深藍方杯，上頭沒有拉花，彷彿深層濃郁的黑暗。伊韻的則是較大的紅色Ｘ型杯，因為握把在凹槽處，所以並非是十字，布滿奶泡像是卡布奇諾或拿鐵，意外地拉花是細緻到不行的網狀，徹底表現出交錯感。
「這？請問意義在哪裡？」我皺起眉頭，這麼怪異難怪沒人光顧。
「這是客人們心中缺乏的事物噢，至於杯子與形狀，在玻璃墊下有說明，我就一併解說吧。」
「咖啡口味是您對人生的猶豫，進而可能演變成影響未來的因素，並不是說不好。而是在現在的狀況下，一旦您忽略這項重要事物，恐怕會發生不好的事情。譬如先生是『絕望』，相對的您比較樂觀，對任何事情都充滿信心，只要認真去執行就不怕失敗，這是很好的事情呢。但是如果拒絕面對失敗的話，就會變成逃避現實噢，不停陷落的話就會面臨絕望的深淵。」
「小姐的便是缺乏信心，可能對未來有不確定感、安全感動搖、做任何事都因為信心不足而導致失敗，也有可能是對男伴缺少信心喔。」店員停頓在這，有意無意地看向我，要我反駁嗎？伊韻妳眼神怎麼這樣看我？哼，也罷，姑且再聽看看。
「然後顏色的部分，深藍表示先生您欠缺關鍵性的冷靜，常常事情發生後一股腦兒想要去解決，想不到最後竟是弄巧成拙。雖說不至於達到難以挽回的地步，可是總是這樣會導致小裂痕，無法保證哪天不會破裂噢。哎呀，先生別這樣瞪我，我也只是實話實說。」然後她轉向伊韻。
「紅色則是小姐熱情不足，所謂熱情也能解釋成動力，對一件事難有持久的毅力是您的缺點，您喜歡待在自己的空間，鮮少對他人接觸，對現實有股莫名的抗拒卻依然遷就著。您會覺得人生痛苦嗎？看起來還好說。」
「這……」伊韻頓了頓陷入沉思。
「妳知道這樣說會讓心情變差嗎？」我提問，臉色很差也沉了下來。
「我只是實話實說而已囉，不想聽我就不講了。」而她眼神亂飄，毫不在乎的神情讓情緒緊繃到一個極致，伊韻低著頭不曉得在想什麼，空間就這樣凝結，該說是瞬間凍結吧，搞得我們心情都不是很好。
「輝……讓她繼續說吧。」伊韻拉拉我的手指，可那些話像是觸碰到她心理的某塊不可觸犯的記憶，這麼痛苦乾脆不聽就好啦，但是她又這樣要求。
「好吧，妳繼續講。」我反手握住伊韻的手，面向店員說道。
「嘻嘻，客人真不好意思，那我就繼續了。」
「杯子的形狀是客人們心的形狀。」她說。
「心的形狀？不懂。」我挑眉回應，這倒是很特別。
「我們這麼解釋好了，完美的形狀就是圓，無懈可擊的圓環，沒有角度的圓滑，讓人怎麼接觸都很安心。先生心的形狀是菱形，雖然不夠圓，但至少角度比較少，您對事情的處理上還是有些分寸的，相較之下小姐的就……」
「夠了，別說了。」我看向充斥角度的紅色杯子，打斷店員的話，似乎也想到這點的伊韻表情滿是沮喪。
「……十分突出，那表示她其實還是想積極的，只是方法用錯才會碰碰撞撞。」她仍繼續說。
「以上是個別的問題。」店員露出燦爛的笑容。
「什……」
「接下來是妳們『兩位』的問題噢。」她打斷我的發問，用略為停頓的加強語氣說道，那表情的不和諧感竟然消失了。伊韻也抬起頭看向她，我倆的手握得更緊了。
「兩位是互補的，恭喜你們！」短暫沉默後迸出的話語，說完她大聲鼓掌高呼，我們兩個完全狀況外瞪大雙眼，不等我們反應過來她繼續說。
「無論是口味、顏色、心的形狀都很搭喔！沒有絕望的情緒就是充滿信心，沒有信心則是
多了質疑與考慮；顏色也是這樣，先生您少掉的沉著就給小姐補上吧，而小姐也該向先生多學些積極的態度與方法噢。」
「最後就是心的形狀了，來，先生把您的杯子放到小姐的杯子旁，盡量密合。」
「這，雖然橫著擺兩端可以剛好接在凹槽處，可是杯子間還是會有空隙……」我說。
「因為您是菱形而不是正方形啊，可是正好您的菱形較小，可以剛好接合，您想想如果有四個菱形杯子，不就讓這個Ｘ形接近八角形？成為更趨近圓形的形狀了！所以你們啊！很合！只要願意相信彼此的話！不過先生要比較辛苦就是！」店員越講越激動，提到我的時候還笑了一下。
「這……」我跟伊韻頓時啞口無言。
「現在請喝吧，這口感正好！」
狐疑的兩人飲下溫度適中的咖啡，不燙口且濃郁滑順，外加杯子不大一下子就喝完了。店員一直微笑著，收走杯子後任兩人交流互動談話，除了結帳外都沒說什麼，此刻他們感受到的是店內掃去第一印象的不適，給人的溫暖湧上心頭，最重要的是，感情更加融洽了。
之後李善輝與伊韻再沒去過那間店，偶爾碰巧經過時裡頭的店員仍會向他們打招呼，兩人也會以微笑回應，對他們而言真是間特別的店，因為依舊沒什麼客人。
他們曾經想過，如果碰到沒耐心或脾氣暴躁的客人該怎麼辦，不過仔細想想覺得那個店員總會有辦法的，也許五到十年後再去一次吧，看看彼此有什麼樣的改變。也許哪天會忘記這次奇遇，又可能忘不了，不過由始至終都不曾瞧見那間店名，這沒有心得、紀錄的一間小店。
創作內容
[短篇] 形狀
狂語 (3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