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嘖,這裡就是混蛋住的垃圾窩嗎?你們在這裡幹了多少不可告人的低級勾當啊?」艾傑尼爾對兩邊的人罵道,但看上去並沒有任何效果。強架著艾傑尼爾的兩人就像早已習慣了這種場面一樣,聳聳肩,繼續硬逼著他向前走。
艾傑尼爾的雙眼被布條矇著,那是塊滿是機油臭的破布,而且還沾滿了自己的口水味。這塊布本來是他被抓時,兩人硬塞到他嘴裡阻止他咆哮的,不過,很顯然他們找不到第二條布來矇住他的眼睛。於是,兩人又把布給挖了出來,不管三七二十一就綁在他的眼睛上。
令人不舒服的旅途開始,艾傑尼爾早罵過了不少難聽的字眼,有不少髒話一出口就連自己都會嚇一大跳,但綁走他的兩人卻怎麼也不見一絲怒容。說實話,勒索的傢伙還能穿得像他們兩位這麼體面,艾傑尼爾還是第一次見到。
為什麼會落得這樣的田地?這得從他回到家後開始說起。
自從離開工地並回到家後,艾傑尼爾瘋狂的打電話尋找凱芙的下落,無論事警察局還是醫院,甚至動員起他所認識的所有親朋好友,但無論怎麼找,就是無法得知凱芙究竟上了哪去。正當心灰意冷之際,他忽然接到了一通電話。
「沃克先生,我想請您過來聊聊天,不知您一下如何?」電話另一頭的聲音沙啞,卻又輕浮不已。只是艾傑尼爾現在心情比糟糕兩個字還要糟糕許多,根本連半個字都不回答就想立刻掛上。
就在他正打算掛上電話時,猛然一個熟悉的聲音直衝入艾傑尼爾的耳中——那是凱芙的叫喊聲!
「凱芙!是妳嗎?凱芙!喂!」令人沮喪的是,接下來應答的不是凱芙,而是電話掛斷的嘟嘟聲。
幾分鐘後,這兩人就站在門外,體型魁梧且穿著黑西裝、戴著俗氣的墨鏡,怎麼看都不像是來催繳報費或是推銷垃圾商品的推銷人員。因為他們二話不說,直接把他綁了起來。
即使艾傑尼爾力大無窮、奮力抵抗,但年近半百又剛做完工回來,哪還有力氣和兩個身材力壯的年輕人相搏?不一會兒工夫,他便被五花大綁給丟上了車,然後被抓來這。
手腕被緊緊綑住,兩臂也被一旁的二人緊抓不放,只有腳還能自由行走而已。幸好他們只矇住他的眼睛,至少還給他一對耳朵可以辨識周遭,以及一張可以罵人的嘴。三人已經走了好一段路,從盡頭傳來的回音可以知道,他們的老鼠窩絕對不小。而且在這豪無雜音的空間中,艾傑尼爾還可以清楚聽到他人的呼吸,正顯示他們的人手也不少。看來,想憑一己之力逃出生天似乎不太可能。
在未知的建築物中步行有數分鐘之久,沿途除了他們三人的腳部聲外,除了安靜還是安靜。偶而會聽到遠方傳來的竊竊私語,但都很快就安靜了下來。他們是誰?有什麼目的?一切的原因都沒提過半次。這不單讓他感到不安,而且更加因此煩躁了起來。可一想到自己會被抓來的理由很可能和凱芙脫離不了關係,他便很快的克制住自己差點爆發的脾氣。
似乎在預告目的地快到了似的。艾傑尼爾清楚感覺到回音回傳的速度越來越短,甚至到了難以分辨。就在某一步,身邊的兩人斷然停下,雙臂猛襲的緊抓差點令他仰頭倒下。前方迎面而來一陣冷冽的寒風,步伐又開始往前移動。
然後,換他將兩人毅然拖住。
「爸……」
他聽得出來是誰。雖然聲音虛弱顫抖,不如昔日那般活潑宏亮,艾傑尼爾還是能立刻聽出是誰。畢竟,那聲音可是伴著他人生起碼五分之一的時間啊!
艾傑尼爾奮力掙脫旁人的束縛,那忽然爆出的蠻力令兩人嚇得放開了手,任憑他往前衝去。即使他看不到,但他還是知道聲音的來源處。艾傑尼爾跪在一旁,奪眶而出的眼淚濡濕了矇眼的布。
「凱芙,沒事吧?妳沒有發生什麼事吧?啊?」平日極具威嚇效果的嗓音,如今微弱殺亞,充斥著慈父滿滿的憂心。在此一重逢之時,凱芙也哭得說不出話來,蓄積在心中的壓力全在這一刻爆發,讓她不斷哭泣。
「凱芙,妳先說話啊!怎麼樣?哭什麼?是他們欺負妳嗎?啊?」
「放心好了,沃克先生,你的寶貝女兒我們可是毫髮未傷呢。」一道聲音悠悠響起,如砂紙磨擦的音調、油滑的說話方式,任何人聽了都會備感不快。
「你們,難道又忘了自己該做什麼事了嗎?」聲音如是命令道,艾傑尼爾的身後馬上傳來急促的腳步聲。他的布條被人粗魯的拿掉,另一人也立刻推了張椅子並將他壓上座。但他們唯獨雙手還是不放其自由。
恢復視線後,艾傑尼爾這才看清楚自己身處何方。如一般商務辦公室般的佈置,只是裡頭多安排了數名看上去不好惹的黑西裝部隊。一名身穿紅色西裝且相貌邋遢的長髮男子就站在房間正中央,他不像其他黑西裝的人一樣中規中矩的端站在一旁,反而給人十分隨性卻又滿身權威的矛盾感。而且,他的手正放在凱芙的肩上,完全無視艾傑尼爾的憤怒。
凱芙看上去就像受了極大的驚嚇一樣。她正望著艾傑尼爾,滿臉的淚痕與疲憊,幾乎不見平常該有的朝氣。最重要的是,她非常害怕站在身邊的紅衣男子,彷彿他像一頭噬人的野獸。
「……你這個天殺的混帳!」即使雙手被反綁著,這還是無法壓制他滿腔的怒火。只不過正當他憤然起身時,一旁馬上有人把他壓回原位,連半點反抗的機會都不給。當然,這並不會影響艾傑尼爾破口而出的粗話。
「畜生!你這個垃圾!有種就直接找我,不要脅迫我的女兒!」
「噢、噢,抱歉,這是我處理事情的習慣,還得請你多多包涵了。不過放心,我真的沒有對小姐做出任何不該有的舉動,這點你可以直接跟她卻認。」紅衣男子微微一笑,不管艾傑尼爾又要罵出什麼,他先搶話道:
「那麼,能讓我們開始進入正題了吧?沃克先生,耽誤時間對你我都不是太好,對嗎?說實話,我真的不想拿令千金當做談事情的籌碼,我相信你也不願意看到那種情況吧?」
艾傑尼爾看看凱芙,又瞪向眼前殺千刀的紅衣男子。良久之後,他才緩緩問道:
「……人渣,你抓我和我的女兒到底想做什麼?」
「我先自我介紹一下,我叫史萊,史萊.布勞德爾。沃克先生,會形成這種局面我也是萬般不願意,這還請你諒解。可是,我個人講求一種工作上的效率,所以這事情能多快完成就能多快完成。你的女兒無疑是整起交易的加速器,所以得先入手才行。真的,請多多原諒。」
「這些狗屁不通的客套話就免了!說!你到底想要什麼?像你這種大渾球,難道髒錢還賺得不夠多嗎?比我們有錢的人更多,為什麼找上我們?特別是我女兒,她是無辜的!」艾傑尼爾憤恨不平的咆哮著,只是,史萊對此僅有微笑與搖頭。
「根據可靠消息,你們是目前『最有潛力』的被投資者呢。請看看這個。」史萊拒絕了一邊主動想幫忙的人。他從辦公桌上拿起一張紙,隨即遞到艾傑尼爾面前。那是一張充滿著數字符號與幾何圖像的報表,雖然有文字在旁做註解,但要他當下看懂這種東西真的不是件容易的事。不然他也不會讓凱芙幫忙擔任會計一職了。
「這張垃圾是什麼?」
「嗯?噢,沒什麼,上面所標繪得不過是一些建商公司的整體品質與一些零瑣事情的數據統計而已。」
「很膚淺的東西。」
「我也有同感。不過,這張東西可是未來對於負責公共建設的承包商指標呢。從各方面來看,貴公司無疑是其中的佼佼者,往後一定能接到不少案子吧?很快的,你便會縱橫建築業界了,沃克先生。或許我現在該稱呼你為老闆了才是?」史萊格格笑了起來,但艾傑尼爾可一點也笑不出來。
雖然不太了解史萊究竟在說什麼,但艾傑尼爾還是能摸出話中的七、八分。很顯然,現在有一些原因,讓自己成為受這種鼠輩覬覦的對象。而且,這利益還值得令他在光天化日之下綁架任何一人。
就像被人從後腦勺巴了一掌一樣。艾傑尼爾突然想起有人也對他說過類似的話,聽上去雖是對自己十分有利,但對方的身分和語氣就是想從中分出一杯羹一樣。對於這種吸食他人血液過活得傢伙,艾傑尼爾不但不齒,還因為生氣將對方直接趕出工地。無論對方想要得是什麼,從一開始的意圖就讓他打算完全拒絕掉。艾傑尼爾樂於幫助他人,但可不代表他願意任人壓榨。
那人是誰?他早已忘了,對於那種傢伙,艾傑尼爾可不會浪費腦力去熟記。不過若是因為這事情而落得現在這種下場,再怎樣不願意去記他也會立刻想起——德特.甘,那隻明顯吸金過頭的豬!
「……德特.甘嗎?」
「什麼?」
「我說,是德特.甘要你這麼做的嗎?」沒有吼叫、沒有咆哮,但瞪向史萊的雙瞳如今充滿著逼人的怒焰。史萊不禁為之後倒退幾步,但旋即露出微笑回道:
「抱歉,請問你在說什麼?」
不知是否為故意,從史萊臉上那虛偽的笑容就知道他猜得果然沒錯。艾傑尼爾更加的火大了,原本就居高不下的怒氣攀伸到難以言喻的地步。他雙拳緊握,全身因難以控制的情緒而顫抖不已,要不是因為雙手被綁再加上周圍的陣仗,他肯定當下先打爛史萊那張難看的臉,再去把德特.甘給搗成肉泥!
像是看出了艾傑尼爾在想什麼一樣。史萊聳聳肩,維持他那一派的輕鬆微笑,彈指道:
「我相信你們已經累了,要不先輕鬆一下吧?半個小時後我們再來討論這個問題,希望在這半個小時裡頭,沃克先生可以整理出一個最好的答案……一個對你我都好的答案。」最後一句的要脅意味甚濃,即便他臉上的微笑不曾改變。
「你就算給我一輩子我也不會說出任何東西!敗類!」艾傑尼爾低聲怒吼道,但史萊就只是笑笑。永遠同樣的微笑。
「想想你的女兒吧,沃克先生,犯不著和親情過不去,對吧?」
「會有人知道這些事的!一定!」兩名身穿西裝的男子走上前架起他,但艾傑尼爾並不會因為這樣就住口。
「你們所幹得骯髒事一定會有人知道的!很快的,警察就會到這裡來了!混蛋!」
「希望如此。先送他們去休息吧。」史萊揮了揮手,從容的向眼前的野人揮手道別。
在艾傑尼爾被架離前都未曾停止怒罵,就算人消失在走廊的盡頭,那喊叫聲依然中氣十足。凱芙只是默默跟在後頭未曾發言過半句,可要不是有人攙扶著,她很可能連半步都動不了。
直到兩人都完全消失且喊叫聲完全安靜後,史萊才收起笑容。與平常不同,面無表情的臉上帶著點不安的皺眉。他因為艾傑尼爾最後的叫喊不安。
「剛剛……在帶人過來的時候有發生什麼事情嗎?」
所有人都瑟縮了一下,為著接下來很可能發生的事。
◆ ◆
「嗯,好,我知道了。謝謝你,B。」在打完一段不算太短的電話後,S這才掛上,讓安卓終於有機會好好問她任何問題。任何。
「現在並不是打電話的時候吧?我還以為我們是要直接殺過去呢!」
「沒有交通工具、沒有武器、甚至連敵人詳細的資料都沒有,這樣過去只會送死。還是說,你原本就打算過去送死了?」
「呃……好吧,那我們現在是要?」
「等。」語畢,S隨即挑了一塊看上去不太髒的階梯坐了下來。她點了一根薄荷菸。
略焦的薄荷味飄散於空氣之中,淡白的煙霧自她口中一吸一吐、如夢似幻。單純只是抽菸打發時間而已,那動作就像幅畫一樣美麗。一幅曠世巨作。安卓也不好意思愣站在一旁,馬上在她旁邊也跟著坐下。
不過,雖然他有些緊張,但卻有更多的問題想問。此時此刻,太多的疑問裝滿他的腦袋,就等著開口提出而已。在思考良久後,安卓還是對她提問出來:
「等等很可能就會丟失性命,難道妳不覺得害怕嗎?」
S沒有立刻開口。她輕輕吐出口中的煙霧,定睛看著安卓,嘴角略帶著笑意。
「不會,只因為我們就是為此而接受訓練。」
「可是我會感到害怕,就像之前被……被妳派來的人襲擊時一樣,感到非常害怕。特別這次還有可能是直接送死……」安卓的雙手抖個不停,就算知道自己與常人相比更為強大,但他也只是血肉之軀的凡人。只要有人從背後開個幾槍,他一定會口吐鮮血而死。人就是如此脆弱。
「呵,那是因為你已經忘了『誓言』。」
「誓言?」
「還記得方才我要你留住的小刀嗎?那就是誓言。」
安卓拿出小刀,上頭的銀色骷髏頭依然森冷無比。他搞不懂,這種裝飾性質大於實用性質的小刀究竟代表了什麼意義。S馬上就看出安卓的煩惱,那實在太過容易。
「這把短刀代表著『死亡』,從你握著這把短刀開始,你便把生命交給了組織,並且成為組織專屬的『死人』。它代表的意思就是這樣,沒有什麼特別深遠的含意。」
「那還真是淺顯易懂。」安卓點頭道。
「要記住,因為在這個世界上我們已經算是死人了,所以除了組織之外,沒有其他人認得我們。我們沒有出生證明,更沒有死亡證明。我們沒有親人、沒有朋友,我們是已死之人,根本不需要那些東西。而當我們任務失敗落入他人手中時,我們死人的身份就顯得更為重要——請記住,只有死人才不會把秘密告訴他人。」
安卓吞了吞口水,開始對自己手上的這把小刀感到些許敬畏,並對S所說得話感到害怕。
「那也就是說,這把小刀最主要的功能就是……」
「自裁。希望你不會再次握上它時就得要使用它了。」
「……我盡量吧。」安卓趕緊把刀藏回原處,再拿久一點,他一定會因此胡思亂想。
兩人又旋即陷入一段沉默。安卓不斷擔心等等自己是否能和整個組之對抗,冷汗滿布他的額頭與掌心。而S只是仍然靜靜的在吸與吐之間,創造僅屬於自己的寂靜氛圍。
所幸這段時間沒有持續太久。引擎的怒濤聲從馬路遠方隱隱傳來,那馬力的奔騰聲率先衝到兩人面前,疾如影般的車身才急忙閃至兩人面前。在一段精彩與完美並重的甩尾下,車頭旋轉一百八十度後,俐落停入他們前方的停車格之中。
隨著目的地的到達,引擎聲慢慢靜了下來,四輪上的白煙裊裊。車門打開,原以為會看到瀟灑的帥哥或是和S一樣標緻的美女,但下車的人卻完全出乎安卓意料之外。
「喲,安卓大哥!」來人笑著對他們打了聲招呼。捲曲的棕色毛髮、滿是補丁的襯衫、就連襪子也按照慣例單穿一隻而已。雖然每每見到他都在傻笑,但坐在電腦前所展現的魄力又是另外一回事了。平常都只聽到他在談論遊戲,現在卻看到他駕著快車飆到這兒?幾秒前還展現了一個驚人的甩尾技術!
「豪、豪姆?這是為什麼?」安卓迫切的看向S,但只見她聳聳肩後就逕自往前走去,對豪姆說了聲:「辛苦了。」就接下車鑰匙,像是稀鬆平常的小事一樣。
「S,告訴我這到底是怎麼回事!還有豪姆,你也是!難道你們從以前就認識了嗎?」
「呃……事實上我也是第一次見到S小姐本人,真是讓人吃驚的漂亮呢……哈哈……」豪姆不好意思的抓了抓頭,整張臉紅了起來,就跟平常沒什麼兩樣。不過安卓可不會就這麼簡單妥協。
「豪姆,難道你一開始就是替她監視著我嗎?」
「誤、誤會啊,安卓大哥!這一切都只是巧合而已!你想想,我比你還要早就在老大手下做事了耶……」
「的確……那你說,S跟你是什麼關係?」
「這個嘛……」
「他只是最低階的成員而已,除非任務特別需要,不然平常和一般人沒有什麼兩樣。簡單來說,他現在所做的工作只是掩人耳目的兼職而已。你還有什麼疑問嗎?」S瞪了安卓一眼,彷彿在提醒他時間已經所剩不多。
「就和S小姐說得差不多啦……安卓大哥,還是你先上車吧?」走上前替安卓打開副駕駛座的門。安卓猶豫了一陣子後,才先上了車。
「說實在話,我也完全嚇到了,沒想到安卓大哥就是0,我從以前就在組織的新聞中聽過不少關於你的事蹟呢!這一趟任務完成後能跟我透露一點嗎?安卓大哥?不、不,現在該叫你0大哥還比較恰當些!0大哥!」
「……還是叫我安卓吧。豪姆,反而是你先告訴我你的事吧?我才真的被你給嚇到了才對……」
「你們兩位,不是我想掃興,但我們的時間真的不多了。」S兩手握著方向盤,引擎已經開始逐漸發出低沉的怒吼。
「抱歉,S小姐。」豪姆尷尬的吐了吐舌頭。他走離車邊,笑著對兩人揮手道:
「祝任務順利!0大哥,你一定還會回來吧?」
安卓不知道該如何回答,正想說些什麼時,S已經催下了油門。後輪發出尖銳刺耳的摩擦聲,整臺車在瞬間如箭般射了出去。
◆ ◆
看著後照鏡,豪姆的身影越來越小,直到完全消失,安卓才將注意力轉回S身上。S這時定睛看著前方,左手操控著方向盤、右手則熟練的控制著排檔桿。他瞥了一眼時速表,此時的速度是每小時一百三十五公里,而且還在持續攀升當中。安卓不禁打了個寒噤,他不確定現在問問題會不會干擾到S開車的技術。
「你以為組織裡頭只有毫無身分的死人嗎?」
「嗯……只是我沒想到會碰上熟人……」
「我們還是需要有身分的人幫我們收集資訊、準備物資、籌措資金,一個組織若要順利運行,這些都是必要的。他們替政府賣命,雖然像公務員一樣領薪水,但他們需要一些途徑來融入社會。任何工途徑,無論是工人還是黑道。」
「也就是說,也有不少像豪姆一樣的人滲透到整個社會裡頭囉?」
「雖然有些卑鄙,但要不是他們,我們也無法確切掌握全部的資訊。有些東西是光靠官方調查也難以入手的。」
「嗯……」
夜晚來臨,接燈一盞盞亮了起來,成為窗外風景中的一道道流光。對於S現在所駕駛的這輛車安卓感到十分驚奇,明明外觀只是相當普通的一輛小轎車而已,外貌看上去不僅陳舊而且似乎還出了不少小車禍,但S開起來卻不會輸給時下所出的新車。特別是在S純熟的駕駛技術下,這輛車遠遠發揮出外觀所看不出來的實力。現在的時速直逼一百八十公里的大關,且指針不曾有停止下來的跡象。
「對了。」S像是想到了什麼一樣忽然開口。
「怎麼了嗎?」
「你看看後座,應該留有一口箱子才對。」
就跟S說得一樣,銀色金屬硬殼的手提箱就在後座,隨著汽車的震動微微搖晃。安卓伸手穩住,並一把提至自己面前。那是一口以電子密碼鎖來上鎖的高級手提箱,市面上絕對看不到的產品。
望著數個微型液晶面板與令人眼花撩亂的按鍵,別說開啟了,怎麼使用都是毫無頭緒。安卓面有難色的看著S,但S看也不看他一眼就了解他所面臨的困境。
「那有三道加密程序,第一道是指紋辨識,接著聲紋辨識,最後才是按鍵密碼。上頭有網格的面板就是你放上右手拇指的地方。」
按照S的提示,第一道指紋辨識並不算什麼難事,第二道的聲紋辨識亦然。不過,就在第三道前面,安卓登時卡在那兒,不知如何是好。
「呃……S……」
「別問我密碼,你的東西我又怎麼可能會知道呢?」S看也不看,便立刻替安卓內心的疑惑解答。
「可是……可是我失去記憶啦?」
「那麼,你只能試著自己回想起來了,畢竟這種私人物品的密碼永遠都只有一個人知道。況且,這種手提箱是特製的,除了密碼持有人之外,無論用任何儀器都無法破解。另外,要是強行破壞,為了確保其私密,手提箱便會在第一時間爆炸損毀。還有……」S往安卓瞥了一眼,繼續說道:
「……前面兩道鎖解除後,若沒有在十分鐘內輸入正確密碼,箱子也會自行爆炸。輸入錯誤也會,所以別妄想隨意猜測。幸好,這東西只會進行內部爆破,並不會影響到外頭。但,等到那時候,裡頭的東西也毀壞差不多了吧?」
「這種事情妳應該早點說啊!」安卓氣急敗壞的喊著。S只是聳聳肩,滿不在乎的回道:
「也許你的腦子不記得,但身體搞不好還沒有忘記才是。因為這箱子在你有記憶時已經開啟不下千次了。」
安卓吞了吞口水,遲遲不敢觸碰箱子上的數字鍵,現在的他腦筋一片混亂。應該自己試試看隨便一組密碼嗎?還是說,要照S所說的那樣,閉上眼睛任憑身體動作呢?時間一分一秒過去,他卻還遲遲不敢將手指放在按鍵上。
看安卓如此慌亂,S只是暗暗嘆了一句:
「注意時間,已經過去五分鐘了。」
「……噢,妳讓我專心一下好嗎。」
「好心提醒你而已。」S依然是那樣不在乎的語氣。
就看安卓深吸幾口氣。好吧,如果是自己,到底會設什麼密碼?生日?身份證字號?幸運數字?還是鞋子的尺寸?想啊,安卓!如果自己是個祕密組織的殺手,沒名沒姓,甚至還不知道自己的出身地,到底會設什麼……
……自己的代號?
時間只剩下三分鐘,現在也只能選擇那為一的答案了!安卓慢慢將手放在數字鍵上,每根手指頭都在發抖,視野更是一片昏花。最後,他還是鼓起勇氣按了下去。
──啪喀。
「咻……」S輕吹一聲口哨,並冷眼看了一下瑟縮起來的安卓。他微微張開一隻眼睛,不可置信的問道:
「成……成功了?」
「對。而且,我們也快到了。」
車外的光源越來越顯昏暗,仍行走於街上的人潮也逐漸少去大半。原本整潔明亮的街道,現在被不堪入目的塗鴉與髒亂取代。
街角上的指標清楚寫著──十三號街區。
◆ ◆
一步一步,規律,但卻又沉重。男子慢慢走出昏沉黑暗的大樓,來到側門外擁擠狹窄的小巷。望著門邊另一位同穿西裝的光頭男子,他微微嘆道:
「換班囉。」
「……喔?你可真慢!小心我跟上頭說你不準時啊!」光頭男子略為氣憤道。不過還沒生氣多久,對方指指他的嘴角,臉上滿是不屑的微笑。
「我沒跟上頭說你打瞌睡就不錯了,老兄。」
「嘖……怎麼,怎麼會晚到?剛剛都去幹什麼了你?哈草?」
「想哈也沒有那個心情。知道嗎?今天裡面可是亂糟糟的,相信你也聽說提姆波瑞被老大一槍爆頭的事吧?」
「啊啊……那個白目,我這不是遲早的事情嗎?」光頭男不以為意的聳聳肩膀。
「喜歡偷懶又喜歡邀功,但無論什麼事情都做不好。說實在話,提姆波瑞能入選為我們這種中層人員,讓我還挺意外的。」
「好像是因為幾年傭兵的經驗……唉呀,先不管提姆波瑞了,那個白目也是早死早超生。不過,就在剛才,就連萊米也被老大給掛掉啦!」聽男子這麼說,光頭男差點昏倒。
「你、你說的是萊米.萊森嗎?那個老好人萊米?」
「不然這裡還有多少萊米?」男子白了光頭男一眼,接著道:
「總之,我剛剛就在處理萊米的遺體……唉,也真是可憐他了,你都沒看到當時他那張驚恐的表情……」
「兄弟,過去的就先讓它過去吧?」光頭男苦笑著拍拍男子的肩膀。男子也點頭同意,略帶哀傷的回道:
「是啊……雖然在這邊待遇不錯,但只要稍有閃失,這條命根本不值什麼……對老大來說……」
「也就因為有那種老大,所以我們才會至此都屹立不搖,不是嗎?看開點,大不了晚上我請你去找些樂子,如何?」
「……我只想喝兩杯就好……」
「好、好、好!」再拍幾下男子的肩膀,光頭男快步走進側門中,只留下男子一人。
看著這條骯髒的小巷,要不是因為這邊有一扇側門,壓根不需要派人在這駐守……不過,依男子的見解來看,在側門邊安排人力本身就是非常不明智的抉擇,要知道,他們可是這個城市最大的暴力組織「殺戮兄弟」呀!會有哪種笨蛋直接朝這裡出手?
以前雖有過此地火拼的記錄,但還沒有攻進大樓,數十人的武裝集團就這麼橫臥在外頭的馬路上。原因無他,雖說大樓各個出入口不見多少人力,但在外圍卻散佈著數量難以估計的低層混混,而待在大樓裡頭的中層人員,每一個更是具有傭兵或殺手的經驗,在各個專門的排行榜上,前五十餘名大都屬於殺戮兄弟的中層人員。
還沒靠近建築物半分,數十名狙擊手便會令其倒地不起,這棟大樓可謂固若金湯。除非派軍隊攻擊,不然普通人是沒有能耐靠近這兒的。
要不是他們老大有吹毛求疵的怪僻,根本不會有人想在一條滿是臭味的巷子裡站上數小時。可惜,假如被老大抓到,十條命都不夠賠給他。史萊.布勞德爾,人稱浴血惡魔的他,一定會要做錯事的部下付出代價。
「……日子還真是越來越難過了……」男子嘆道。
但轉念一想。一般的小混混能夠西裝筆挺、出入任何聲色場所都能賒帳、以及背後可怕的靠山嗎?其實,只要不出任何事情,安份守己的做好每一件事情,在這個組織的生活還是有如天堂一般。
「是啊,只要不出任何事情……」
就在此時,男子腰際上的對講機忽然莫名響了起來。
「呼、呼……叫……有……有人闖入……邊……」
對講機另一頭的聲音聽起來緊張萬分,但卻又模糊不已。男子連忙拿起大聲問道:
「慢慢說,出什麼事了?」
「這……這裡是,布登路和姆若爾街的……交接處,剛剛……可疑的車……把我們給……」
「什麼?嘿!說清楚一點!」
對講機另一頭的人不再說話。只聽一聲俐落的轟然,就此斷訊,只剩下其他人迫切的詢問。然而,唯一知道狀況的人卻從此斷了音訊。
男子雙眼睜得老大,一行冷汗緩緩流下──他知道,出狀況了。
◆ ◆
「這……這樣做不會太過火嗎?」望著眼前一片狼藉,安卓除了在原地恐慌,什麼也辦不了。
就在數秒之間,S便擺平了擋住去路的一群小混混們。僅用短刀,與一發子彈。地面上,是十餘人血濺八方的慘狀。
「有時候,這麼做也是不得已的。」S若無其事說道。她將小刀上的暗紅液體隨手擦乾,對於自己的所做所為沒有一絲罪惡感。
「可、可是……也用不著殺人,不是嗎?」安卓不甘叫嚷道。
短短數秒,方才的畫面卻永遠烙印在腦海中。
就在幾分鐘前,S才將車靠近這條街角,暗處就忽然竄出十幾人的陣仗,一個個手拿小刀棍棒,兇神惡煞的神情絕對不是一般的路人。還沒等對方一哄而上,S就先行下車,拿最靠近自己的倒楣鬼來個下馬威──她劃開了對方的脖子,當場血花四濺。
正當其他人還傻愣之際,S下一刀早已出手。她迅速轉入五人之中,右臂一旋、刀鋒一橫,五人的咽喉就這麼被紛紛切開,血流如注。轉身,又順道帶走三對不可置信的雙眼。
S華麗的身法令人眼花撩亂,踏著繁複的步伐,她恍如一只致命的花蝴蝶,所經之處必開下血腥之花。在怒吼與慘叫之中,S忘我的在裡頭舞動,任何尖叫聲都無法動搖她的腳步。就連安卓的喊叫也是。
眨眼間,此處已成為一片開滿紅花的庭院。即使那紅泊是多麼令人怵目驚心。
然後,她掏出手槍,對著不遠處拿著對搶機的男子,一槍便在對方的腦袋上留下鮮紅的小孔。
──對於S的舉動,安卓實在無法接受。
「他們也只是對方的手下,不是嗎!」
「不管是否為手下,他們就是殺戮兄弟的人。既然是他們的人,那就與之同罪,非殺不可。」
「可是……」
「還有──」S一個箭步往前踏去,小刀瞬間抵住安卓的咽喉。冰冷的眼神瞪向昔日同伴,S的嗓音中不帶任何一絲感情。
「──要不是你剛剛在那大呼小叫,這些傢伙也不會有機會向其他人通報。一隻蟲子出事,會引來更多蟲子……到時候,你也不得不跟我一樣,對他們痛下殺手。」看著S嚴肅的神情,安卓實在無法對此做出任何辯駁。他吞了吞口水,默默點頭。
「……再說,不是還有人等著你救嗎?」
「但,殺人實在是……」面對眼前血腥無比的場景,即使沒有任何噁心的感覺,安卓也不禁感到兩眼昏花。
他真的無法像S那樣,殺了幾個人還一副若無其事的神情……他辦不到。就算真有什麼深仇大恨,安卓還是無法輕易對一個活生生的人類痛下殺手。
「反正,我只把你人送到這裡。延著那條巷子繼續往前走,應該就能看到大樓了。」
「……等等,妳不一起去嗎?」
「別忘了,這是專屬於你的任務。況且……」S收起小刀,瞪了安卓一眼道:
「我還有其他任務。」
「難道妳真的相信,單憑我一個人就可以除去整座武裝暴力集團?別對我開玩笑了好嗎!」
「我不擅長開玩笑。」S走進車內,立刻著手發動引擎,完全不讓安卓有機會上車。在倒車離去之前,S只對車窗外的安卓留下這麼一句話:
「對於0,我更是從來不曾開玩笑。」語畢,車子揚長而去,只留下一臉錯愕的安卓。
與他手上那只金屬手提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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