磅——那一聲,驚醒了我!
一陣又一陣、沉重而響亮!不知道是誰正敲著……不,應該說,是撞著才對!有人正撞著我家的房門!撞得突如其來、撞得猛烈無比!
我連忙醒了過來、確切的清醒著!猛然起身,我緊握著鐵鎚的手不斷冒出汗水、濕滑黏膩!心臟不斷狂跳,活著的實感隨著血液充斥全身、驚慌狂亂!現在幾點?現在是什麼情況?撞門的人是誰?為什麼撞門?把門撞開之後又想幹什麼?這些問題早有答案,但糾結的心卻令我不由得透過如此思考來獲取解答——是他們!
「該死……該死……在這個時候……」
我強忍住幾近爆炸的心跳、強忍住近乎瘋狂的腦袋,一切只為了冷靜!現在這種時候,我已經沒有時間去緊張了!我要冷靜!要從容面對即將逼近眼前的事實、然後將之狠狠擊碎!
「冷靜下來……別再抖了……冷靜……」
喘氣、顫抖、汗流不止、強烈的心跳……這些,根本不是三言兩語就能輕易阻止的狀況!
即使早已發下誓言、即使早已做好準備,但……身體還是會因為這第一次的接觸、瘋狂慌亂!該死的生理現像!該死的心理懦弱!該死的、膽小的我——!
「呼啊……呼啊……呼啊……呼啊……呼啊……」
從隙縫射進的光線愈來愈強、釘子也隨著撞擊不知崩掉了幾根!我也因死愈發慌亂!就算對自己強調冷靜二字不下數百次,但全身癱軟得彷彿隨時都會就此昏死……我到底在幹嘛?我到底在幹嘛呀我!對於接下來的所作所為,我只能成功、不許失敗!
「不許……失敗……」
……磅咚——!
最後一聲強勁,整扇門不僅被撞開、甚至還稍稍飛了起來!就在我眼前,光芒射入、刺眼無比。然而,那些逆光衝進來的傢伙們,卻也同樣黑暗強大、恍如來自地獄的使者——此時的我,只有一件事情能做。
「你們通通給我去死——!」
◆ ◆
「……啊?」
當我再次張眼,迎面而來的黑暗又讓我瑟縮了好一會兒。原本,我以為這是對方衝近眼前的結果,但在意識到自己依然躺在地上的事實時……慚愧的說,我因此鬆了一口氣。
——原來,又是夢嗎?
為什麼會做這樣的夢?跟之前一樣,是某件事情的預之夢嗎?還是說,這單純只是內心所期許的願望?雖然夢中的我有些狼狽、就連背水一戰的決心都顯得猶豫不決。
但,至少在最後,我還有跨出腳步的勇氣。
「我……」
不過在到了真正的關頭時,我還能像夢裡的自己那樣、跨出那一步嗎?
「……還不能……」
雖說無法肯定未來的自己是否真還有如此決心……但,至少有一件事情還是能肯定的。
「……放棄……」
手中的鐵鎚依然緊握著,握得有些發痠、握得有些顫抖——我,還有事情得做。
◆ ◆
「……」
……沒有回應,如同一具屍體一般——這,大概會是我目前最好的寫照吧?
一開始所經歷的那幾段痛苦大都消失了,像是無聊、像是餓肚子之類的。但與之前相比,內心的充實感卻也與日俱減……還是該說與分俱減?這我也說不太清楚。時間的概念似乎已然消失,如同我內心的充實感一樣……話說,那充實感指得又是什麼?
是口渴嗎?
是肚子餓嗎?
是有趣與否嗎?
……這問題的答案,似乎也沒有那麼重要了。
洞,整個人的胸口,就像是破了一個大洞。那不是肚子餓的感覺,因為就連那種感覺,都隨著洞的擴大、一同悄悄溜走,取而代之的,則是死寂一般的麻木感。對於肚子餓那種真實的感覺,逐漸感到麻木……大概就是這樣吧?
當然,其他感覺也是這樣、緩緩麻木了起來。
對於看著漆黑已久的我來說。視覺已然麻木。
泡麵?現在,我就連吸吮醬包都沒有什麼味道。味覺已然麻木。
無論是廁所傳出的陣陣臭味、還是自己身上的酸臭,都不再能夠聞得出來……正所謂:「入鮑魚之肆而不聞其臭」嗎?嗅覺已然麻木。
不知道是不是在地上躺太久,最近漸漸連自己的心跳聲都快聽不見了……是停了嗎?我不知道,但不會排斥這樣去懷疑。聽覺已然麻木。
至於觸覺……這,大概是唯一能感受到「充實」的知覺了。
緊握在手中的鐵鎚,我能清楚感受到它的存在,無論是重量、甚至於手柄的材質、每一道紋路,都是再熟悉不過。每當我施力握緊時,手心傳來的陣陣壓力與刺麻感,都一再提醒著我。儘管肚子在餓、儘管喉嚨在渴、儘管心靈再疲乏,我都不能忘記——復仇,這一回事。
……不過,到底過了有多久了?
從隙縫透進來的光影變化,我估計大概有八天;然而,從身體上的疲憊感來推斷,我卻有一種足足躺了三個月的錯覺……還是說,我或許真躺了那麼久?畢竟絕大多數的時間,我都在沉睡著……也難怪之前會有那種夢了。
頃刻之間,有一個古怪的念頭自心底輕輕的浮了起來——難不成,這些只是妄想而已?
「妄想?怎麼可能……不,不會的……一切都是合理的推斷,不會是妄想……」
因為滴水不沾的關係,我的喉嚨不知何時變得如此嚇人!粗糙、低啞,就連我都難以相信這會是自己的嗓音。然而,現在更讓我難以置信的,是我的想法!
是因為等待太過於漫長的原故嗎?我萬萬沒有想到,自己當初鐵了心的想法,如今竟會變了質!
「不……不會的……我不可能……」
即使嘴巴上含糊不清的否認,但卻怎麼也無法阻止腦袋飛快的思考。妄想!妄想!妄想!妄想!像是譴責一般、喝斥性的語調不斷撞擊著我的腦門、衝擊著我的胸膛!沒有神祕的機關!沒有卑鄙的策劃者!更沒有任何人會付錢以此享樂!這一切的生活、一切的遭遇、一切的痛楚……全都是我私自的妄想?
……不!那麼,男人的屍體又該怎麼解釋?
沒有那些人,屍體怎麼可能平白無故出現在浴室裡頭?
沒有那些人,又怎麼知道我把屍體藏在哪、將其送回?
雖然乍看之下非常簡單,但包含在裡頭的、卻是三歲小孩都能理解的登天之難!試問,如果沒有那些人的精心策劃、完善準備,如此荒誕不經的事情又怎能不被任何人查覺?這一定是通過數人合作方能導致的成果!
而且,最重要的一點——死人是不會自己行動的!
那名男子是一具屍體,貨真價實的屍體!他臉色死灰、瞳孔放大、喪失呼吸、更沒了心跳!一切可稱為「活著」的狀態,一律沒發生在男子身上!而且、而且……
——那傢伙的身軀,可是完完全全被掏空的!
「……呼……呼……呼……呼……」
……對,當時,我看得一清二楚。從胸膛到下腹部,不見半點皮膚,只有一個半淹著血水的深紅窟窿。而且,兇器……也就是我自己的水果刀,就插在窟窿之中……
……恍如血獄之地的石中劍……
「……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
還有,事後為了運走男子所做的準備,我那時可是親手把他給……把他給分屍了啊!就用一把鋸子!我切下了他的手臂、他的雙腿……甚至於,他那顆醜惡的腦袋!都是我一刀一刀、親自鋸下來的!
這不是魔術、更不會是幻覺!我分得清楚什麼是夢、什麼又會是真實。而在我分屍的當下,可謂是血淋淋的真實!慘不忍睹的回憶!
我能聞到瀰漫浴室的濃厚鐵臭。隨著烤肉醬一樣的黏液四處流淌,那股味道也愈發黏膩……
我能感覺到泡水軟爛的屍肉。在筋骨交結之處,我甚至還得花下更多的力氣,才能將之斷開……
甚至於,在我切開屍體的瞬間,我能清楚感覺到鋸子彈開骨肉、緊抵磁磚的瞬間撞擊,回彈得著手腕發痠發疼……這些,都是我再清楚不過的!
「……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
在那時所經歷的每分每秒,即使是呼吸,也都像是自我詛咒的低語;而心臟跳動的每一下,便越發加深了我心底的罪惡……這一切,全都只是幻覺、一場夢?
「……呼……」
——屍體,可是真實存在著的呀!
他出現於我家的浴缸,現在也正沉眠於那……這……這……這不是人為設計,還會有什麼?還會有什麼!
「還會有……什麼……」
我翻過身,眼睛直盯著天花板。就算仍是一片漆黑,我也很清楚自己正看著天花板。
為了躲避那些人變態的窺探慾望,我將昔日灰白的天花板、染成了現在的墨黑色……這種大費周章的舉動,怎麼可能單只靠著妄想去動作?這是意志所造成,存活下去的絕對意志……單只靠妄想……單只靠妄想怎麼可能會……
「……嘻……」
眼睛有些熱熱的,但我卻輕輕的笑了出來。看著我自己所造就的傑作,何其壯觀!幾罐噴漆、幾罐油漆、再加上幾個小時——憑我一人之力,可是阻止了全世界的人來偷窺我呀!
先別說完全的勝利。試問,這個世上有多少人能以一己之力與這個世界抗衡?知道嗎?沒有!除了我,沒有任何人!
「嘻嘻嘻嘻……對……沒錯,只有我才能辦到……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只有我……」
……只不過……是因為醒過來的關係嗎?還是這幾天的生活、開始讓我變得敏感了起來呢?
明明應該會消失的。
在我做了那麼多準備,那種感覺……明明應該會消失的,但……為什麼又……出現了呢?
「嘻嘻嘻嘻……嘻嘻嘻……為什麼哩?嘻嘻嘻嘻嘻嘻嘻……」
——如同貫穿一樣的窺視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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