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3
想分擔的,是你那孤寂的目光。
你的過往,我無權探究。
那麼,你的悲傷,我擁有介入的權利嗎?
醒來。
我撫觸著床沿,是木製的。
這讓這個床在房間裡更顯得古色古香。
房內,藝術品整齊的擺放著,也許是因為有人常來打掃,家具一塵不染,但卻沒有人居住的生氣。
伽藍趴在床邊,可能是為了照看我吧。
照看…?
我為什麼會昏倒?
…
……
頭好痛……
留下的僅僅是難過的情感。
就和之前一樣。
這樣的心情究竟是什麼?
我不懂。
有誰可以給我答案嗎?
似乎忘了什麼很重要的事情,感覺想起來的話,似乎某些事情就能明瞭了。
又是什麼事呢?
昏倒前的…
只記得,雪花…
…
……
已經什麼都想不起來了。
窗外的月光灑落。
現在還是晚上吧?
我輕躍下了床後,把伽藍抬上木床,是因為很累的緣故吧,他只是悶哼一聲,並沒有要醒來的樣子。
說起來…我到底睡了幾天了啊?
不會睡了三天三夜,所以伽藍熬了三天三夜照顧我吧?
我搖了下頭,撇開自己腦內的想法。
慘了,睡得太飽了,現在根本一點都睡不著。
我對著房內的飾品東瞧西瞧後,決定出發探索方屋內部。
至於關於我昏倒的事嘛。
既然想不起來,索性就不要想了吧。
打開房門,映入眼簾的是一條長廊。
嗚…房間還真多啊。
這裡是哪位貴族的房舍嗎?
廊上的牆壁也同樣的掛著畫作,雖然我對畫並沒有研究,但還是看得出這些畫的名貴。
走了許久才到達了樓梯前。
不知道這裡有幾樓…
我向著樓下持續步行著。
「原來剛剛在的樓層是二樓啊。」
直視眼前的大門,臨近大門的兩側有著兩尊純白的雄獅雕像,地上的豔紅毛毯由大門直鋪向樓梯,稍微踏上幾層的大階梯後有著分別左右兩側的小階梯,令我在意的是…位於小階梯中央牆上的大型掛畫。
那是一個圖騰。
上端繡著的,是隻雙翅對稱均勻、尾端偏向右側的鳳凰。
拉德維爾的象徵。
數百年前的世族。
史書上的記載,當時封印魔王的,是名聲最大的封術師世家—拉德維爾家,但是起初拉德維爾的當家是反對封印魔王的,而後來卻又實行了封術,最終仍是封印了魔王,由於居民們害怕拉德維爾的當家反悔,解除結界,釋放魔王。所以居民們聯合起來殺害了拉德維爾的當家,而他的後代也處處遭受迫害。
「可是…當時的房屋應該…」
「應該已經被村民燒毀了對吧?」理當在熟睡之中的伽藍不知何時已佔到了我的身側。
現在是晚上耶!你不要在空無一人的大房子裡嚇我啦!
「嗯,為什麼這棟房屋還在?」
「不是還在,是後代重新建造的…它的存在也許只是對於先代曾有的美好的一種緬懷吧。」
笑容有時可以是種很複雜的表情,你現在的笑容就是如此,你知道嗎?
「…」
「走吧,明天還要早起,先睡吧。」
「…嗯。」除了這個字,我還能回應些什麼?
回到房間,懷抱著複雜的心情入睡,今天的夜晚…好漫長。
延續的夢境。
雪不止。
雪白的…如你的髮絲。
「對不起,看來我是無法守住我們之間的約定了。」
是我的聲音。
不要等我了,好嗎?
不想看到你失望的神情。
真的…不要再等了……
因為我已經…
一片慘紅,在雪白的大地更顯慘烈。
血在流逝,血…
一片片的…
是誰的血?
是……我嗎?
…
……
………
「呼哈!呼—哈!」我從被窩中掙扎而起,肺部像是渴望空氣般的,逼得我大口喘息。
反射性的以手背撫過自己的眼角,眼角還殘留著淚水。
不是因為恐懼而留下的淚,我懂。
是懊悔。
緊握雙拳,我察覺自身的憤慨,上次有這樣的心情,記得是父母去世時…不,甚至比那時的心情更加劇烈。
我輕按著太陽穴,試圖讓心神平復。
但卻怎麼樣都無法平靜。
天際迎來溫暖的朝陽。
我就這樣呆愣愣的看著房門被推開。
「羅伊,早餐有你最喜歡的吐司煎蛋…咦?你已經先起床了嗎?」伽藍的眼神顯得十分訝異,這也是理所當然的,因為每天假如伽藍沒來叫自己起床的話,自己多半是睡到中午也不一定會醒來。
「嗯…」我懶洋洋的應了一聲。
「……羅伊。」
「嗯?」
「你吃錯藥了嗎?」他用著百分之百是擔心的眼神望著我。
「最好是啦!」你擔心我,我是很開心啦,可是你這種問句…無論是誰聽了都會感到心情不適吧?
「看起來很有精神,看來應該沒有問題了。」伽藍輕笑,由於剛煮完早餐,他的身上還圍著淡藍色的圍裙,聽說好男人的標準事會煮飯、顧家,難怪他走到哪裡都有女人追…
我再一次的為我少得可憐的異性緣默哀,伽藍啊…你就不能把你的一點異性緣打包分給我一些嗎?
伽藍拍拍我的肩膀,以“雖然我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不過不要太難過。”的表情凝望著我。
「那麼,去洗把臉後到二樓的飯廳吃早飯吧。」
語畢,他離開了我的房間。
打理好自己的儀表後,我走出了房門。
多虧昨晚的探索,我沒花多少時間就抵達了飯廳。
可以容納三、四十人的狹長餐桌,彷彿能看見拉德維爾家當時的繁華,然而,這樣的繁華卻因遭受迫害而支離破碎,這個家系的後代到底會做何感想呢?
「它的存在也許只是對於先代曾有的美好的一種緬懷吧。」
不由自主的將視線轉向伽藍。
「羅伊?」
「雖然我無意探究你的過去,不過……能告訴我你的姓氏嗎?」
伽藍,一名自由的魔法劍士,除此之外,我對你一無所知。
關於你的事,你從未主動提起過,現在的你…願意告訴我了嗎?
「我從沒打算隱瞞,尤其是對你。」他取出了一只懷表,屋內的燈光在那只懷表上,顯得耀眼。
在那之上的,是昨日才見過的鳳凰。
「伽藍.拉德維爾……你為什麼要與我去討伐魔王?」當年的當家反對封印魔王,那麼現在的你到底有什麼理由和我在一起?
那個身為拉德維爾後代的你。
「為了終結一切。」只是幾個字,卻道出了他的堅定。
「……」
「走吧。」
我咬下了最後一口的吐司。
「去哪?」
「去找當時以預言勸村民封印魔王的人的後代。」
眼前所見的,是一棟木屋。
房屋從外觀看起,屋齡似乎不老,大小應該只能容下一人的居住環境。
當我還在觀察房屋的外部構造時,門卻開了。
走出的是一名少年,他的頭髮是褐色的,瞳孔所映出的,是一片深不見底的紫,令人猜不透他心中所想的一切。
「你果然來了,拉德維爾。」無機質的聲音響起。
「叫我伽藍就可以了,耶魯。」
「我的名字是巴洛特。」簡短的一句話,意思是直接叫他的名字就好了嗎?總覺得這個人好難理解。
同樣被記錄在史書上的家系—耶魯,代代都從事著預言師的工作,不過也許是拉德維爾家的名氣太大了,耶魯家的名氣就顯得小多了。
雖在史書上存有記錄,但也只是少許。
「我是來請你預言的。」伽藍並沒有因對方知道自己的到來而驚訝,只是從容的說出自己的來意。
「我知道。」從巴洛特的臉上看不出任何表情。
「是允許我詢問的意思嗎?」
「嗯。」
「那麼,你……看到了什麼?」伽藍的語句帶著停頓,也許是在思考措辭吧,畢竟預言…正常人哪知道要怎麼樣知道啊!!就算是不是正常人的伽藍也不可能會知道吧!呃…其實想完這句話之後我有點沒信心,伽藍搞不好真的有可能會知道也不一定……
不過伽藍想問的到底是什麼啊?你確定這樣人家就會懂了嗎?
「………」看吧,人家果然沉默了吧。
「久遠之約,故人赴往,不復昔日,彼命漸逝……此後,擇於故人。」
「故人…怎麼可能…」伽藍的表情中有訝異也有不解。
不過你會說『怎麼可能』就表示你聽得懂對吧?我可是連聽都聽不懂啊!還有那個預言師為什麼會懂你想問什麼?難道他跟你一樣不是正常人嗎…?
「事實如此。」無視伽藍的感嘆,巴洛特依然維持著一號表情。
「能不能解釋一下啊?我覺得好難懂喔。」我坦率直白的講出自己想說的話。
「如字面意義。」你好樣的!一般的預言師不是還會負責解說嗎?我就是不懂字面上的意義所以才問的啊!
「羅伊…你真的不懂嗎?」伽藍你那是什麼表情,小心我打你喔!就算我知道一定打不贏也還是會打你喔!不要以為天才很了不起!
「……」算了,我乖乖閉嘴就是了,哼!
巴洛克走到了我的身旁,將銀白色的吊飾繫上了我的頸間,冰涼的觸感緊貼肌膚,讓我覺得頗不適應。
「?」為什麼要給我?
應該說…這是什麼?
我微低下頭,仔細的觀察這個小飾品的外觀,它是個銀製的十字架,而在十字架的中央又有著十字的刻痕,看起來像是事後刻意劃上的。
這個小東西帶在我身上,適應之後卻沒有任何違和感,就像是…本來就是自己的一樣。
「還你,接著會需要的。」所以說這東西原本是我的…?為什麼我沒有請你幫我保管的印象啊?
伽藍箭步湊到我的身前執起那個小小的十字架,詳端了許久,抬起頭來,對上了我的視線。
帶著一副像是不可思議,又像是理所當然般的神情。
「這樣的確說得通了呢…原來是你。」
「餘下的事交給你,你應該是為此而決定前往的吧?希望,你們能有好的結局。」前一言是對伽藍所說,巴洛克走回了木屋,門關上,就同起初一般。
那魯的後代,他的身影就這樣逝於門後。
Lastnight.“最後一晚”
明日就要討伐魔王了,但現在的自己卻覺得沒什麼實感。
很多事情都還不明瞭,包括那些回憶的片段…以及那樣的情感。
步上拉德維爾住宅的二樓,思緒只是一片的混亂。
明天,多麼近的一個日子啊。
但是,過了明天,我真的還回得來嗎?
我踏進伽藍的房間,想都沒想的,我開口:
「伽藍…」
沒等他說話,我便接了下去。
「你會害怕嗎?」
「怎麼可能會不怕呢?」他像是聽到笑話似的笑了一下,但卻沒有絲毫緊張的感覺。
「我好怕…」怕自己回不來。
「不要害怕,好嗎?你的話一定行的。」他的自信是從哪來的呢?我並不明白。但他的眼神並沒有任何的虛假,他是真心的這麼認為的。
為什麼,這麼的相信我?
「羅伊,這個十字架有個功用喔,借我下吧。」他小心的取下我頸間的十字架,彷彿怕弄傷似的。
炫目的白光在眼前綻放,一瞬間,我想到的,是小時曾看過的煙火。
「高階治癒術?」我用不確定的語氣問道,這是我第一次看見這麼強烈的白光。
「嗯,這個十字架有著儲存一種一次性魔法的效用。」他邊說邊不忘將十字架繫回我的頸上。
「你好像對這個十字架很熟悉耶。」
「是啊,再熟悉不過了。」
「這到底是從哪裡來的啊?這個十字架。」
「明天再告訴你,等事情結束之後。」他是笑著的說這句話的。
「事情結束之後。」
這句話同時也包含著伽藍的祈願。
願我們…都能平安歸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