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化自在天」
第一章:名字
(正文開始)
1
「嗚嗚……這裡是……?」
陌生的木頭天花板,模模糊糊地在眼前晃動。她花了好一段時間才釐清現在的情況:她躺在一張床上,身在一間不知名的小屋內。會有什麼比這更糟嗎?
「嗚……呃啊!」有的,那就是你全身是傷的躺在不知名小屋的一張床上。不過,至少現在的天色還是令人安心的白天,而不是恐怖的黑夜。
「妳醒啦?」一個男聲響起,聽起來陌生中帶有些熟悉的特質令她不由自主想望向聲音來處,但彷若全身將散去的劇痛讓她打消了這想法。
「嗯……」她倒回臥姿,回應道。
「唉,我那時候是叫妳『逃到村子裡(village)』,不是叫妳『跳到山谷裡(valley)』,真不知妳的耳朵是長了繭還是耳屎多?」
聲音主人那毫不禮貌的話語讓她微皺眉頭,從小在王室禮節薰陶下長大的她自然不可能習慣如此粗鄙的語言。
「嗯……」
「唉,害我找妳找了三天三夜。」她聽見木頭摩擦地板的聲音,估計是男子拉了張椅子準備坐下。「妳知道我連醫治肋骨的時間都沒有嗎?還得把妳一路從谷底抱回村子裡頭來耶!」
男子的身影倏地出現在她面前,坐了下來。艾蕾雅定神一看,才發現是當時拚死力抗轟龍的那名少年。褪去防寒裝的他顯得格外瘦小--甚至快比自己還瘦--不過體格倒是頗精壯,精實的肌肉纏繞在想必十分硬朗的骨架上,勾勒出了有著原始風貌的赤裸美感。包括嘴唇在內的一身肌膚因長期居住雪山而蒼白得嚇人,唯一呈現他色的頭髮和眼珠也不知為何、參了幾筆灰白。五官長得挺端正,就可惜眼睛小了點,不然就能歸類在「帥氣」的分類下了。
少年此時正赤裸著上身,坐在少女面前,讓從未見過異性裸身的她有些害臊。不過前者倒是毫不介意地繼續說著:
「而且妳超級重的妳知道嗎?!到底是吃了些什麼東西才長得那麼肥啊!?靠,害我的手大概有兩三天舉不動銃槍了!」
被罵成這樣,讓艾蕾雅心中燒起一絲慍火--不過她還是忍了下來。
「早知道就把妳的胸部割下來再分裝帶回來!重得要命!長那麼大的兩坨肉在身上到底有什麼妳倒是給我說說看?」少年飲了口酒,繼續罵道。
「……!」她先是火冒三丈,接著,像是想起什麼似地停了下來,最後,大驚道:「等等!所以……你全部都看看看看看、看見了……?」
「嗯啊,當然啦!不然妳以為我可以隔著衣服替人治療啊!?」少年理所當然地說著,還不忘悻悻地補了一句:「蠢才。」
「咦咦!?」
少女現在才發現,先前穿在身上的馬夫摩夫防寒衣已經不知道哪去了,取而代之的是將自己身體從頭到腳纏得緊緊的繃帶--從頭到腳,再強調一遍:從頭~到~腳!
「所所所所所以以以以以以……你你你連人人人人人家的那那、那裏都……」
「嗯啊。」少年沒有注意到,她的臉頰已經紅到發燙的地步了。
「變變變變變變、變態!」
2
「啊……嘶……我的耳朵……」少年表情痛苦地撫著耳朵,道。「妳幹嘛那麼大聲啊!?」
「變態變態變態變態!」顧不得全身上下痛到發痠,艾蕾雅朝著已經受到聽覺創傷的可憐(?)少年使出了粉拳連擊。
「好啦……快停下來!我道歉就是了嘛!」少年用手護住頭部,急道。
「道、道歉又有什麼用啦!人家、人家已經被你看光光了啦變態變態變態變態--!」
「噢嗚!?」其中一拳命中了少年受傷的肋骨,撕裂般的劇痛立刻讓他跪了下來。
「啊……!對、對不起!」見少年臉部表情極度痛苦,再加上意識到自己的失態,艾蕾雅的態度一百八十度大轉變,連忙道歉道。
「妳、妳這蠢女人……」少年從因痛苦而扭曲的嘴唇中硬擠出了幾個字。
「你還好嗎……?」她連忙探出身子,朝癱倒在床腳旁的少年道。
「一點都不好……」換來的是一根堅挺的中指--這也是理所當然的事。
「怎麼了!發生什麼事了!?」聽到尖叫的村人衝進房裡,劈頭就是這句話。
「沒事!只是我受傷的肋骨被這蠢女人打中了!沒事!」少年帶著慍火,憤憤道。
「喔喔,那還好--」「還好個屁啊!?」「我們還以為你要對她做些什麼骯髒的事情咧~真可惜~」「可惜三小啦!?」
「幹!快給我滾出去!一群王八混帳!」少年狂怒地吼著。「滾!」
「好啦好啦,滾就滾嘛--」幾個看熱鬧的村人被了趕出去,嘴上仍不忘碎碎唸道。
少年則是在把村人們趕出家門後,無力地坐倒在地,臉上很是痛苦地喘著氣。
「你、你沒事吧!?」艾蕾雅見他蒼白的臉上多了好幾滴冷汗,顫抖著問道。
他則是揮揮手,示意他沒事,但又不停地喘著氣。
「乖乖躺著!」一看她企圖從床上爬起,他立刻喊道,然後再次痛回喘息之中。「我沒事……只是剛剛吼得太……大力……動到肋、肋骨……」
「對、對不起……人家不、不是有有有有意要傷害你的……」
「算了。」他說,以揮手的方式。
他走到椅子旁,再次坐了下來。確認痛楚稍緩後,才悠悠地開口:「該說對不起的是我,我沒能及時感到那邊……不然妳的父母也不會……」
他的話語,如植入池塘的小石,引起了一連串的漣漪。大量的畫面從艾蕾雅的腦海底部浮出,瞬間帶給她的衝擊令她彷若隔世--太強烈了,這些記憶強烈到讓她感到不大真實,或許是潛意識為了保護自身意識的完整性而產生的保護措施?
接著殘酷地覺知到:這些是真的,真到不能再真的地步。
「嘶……嗚……嗚哇啊啊啊啊啊啊--!」
眼淚瞬間潰堤。前一刻如此親近的家人,在下一刻就在也無法和自己相見--反差巨大得殘忍,尤其對一個才十五歲的孩子而言。
「……」少年輕輕地摟著她,不發一語地讓她在自己懷裡盡情地哭。對人類而言,有時肢體的接觸對情緒抒發是很有幫助的,這點他很清楚。
「嗚……嗚嗚……媽媽跟爸爸……走了……再也見不到了……嗚嗚……」
眼淚濕透了少年胸口的繃帶,少許鹽份讓傷口再度感受到痛楚--戚苦哀愁、綿遠流長,一生無法釋懷的那種。
「媽媽……爸爸……人家、人家好想你們啦……不要走啦……」然後她抬頭看著少年,金色的瞳仁裡滿是悲痛。「都是你啦嗚哇--!你為什麼不走快一點啦、為什麼啦!如果你早點到爸爸媽媽就不會死了啦哇啊啊啊啊啊--!」
喊出心中的哀怨後,少女再次狂號,而終至不成聲。
以那對超脫這個年紀的哀悲,少年看著同樣悲傷的少女,放任她的涕淚橫流在懷中,彷彿正替她分擔著哀痛似的。
然後,少女哭累了,再度陷入睡眠。少年輕柔地將她放在床鋪上,替她蓋上棉被。「在夢裡好好修補受傷的心吧。」他是如此耳語道。
3
當少女再次醒來時,太陽已經慵懶地垂吊在天邊了。她摸了摸臉頰上、兩道紅腫的哭痕,再度想起了讓自己痛哭的原因,淚水又一次地盈滿了眼眶,但此時腹中傳來的強烈空洞感讓她不得不止住哭泣--三天三夜沒有進食的她,已經瀕臨極限了。
「嘶嘶--」油煎的香味飄散,伴隨著令人食指大動的獨特聲響,將艾蕾雅的食慾徹底勾引出來。空無一物的腸和胃,此時正不停地抱著怨,並且渴求著食物的養分滋潤。
「哈、哈嗚……」她忍著痠痛走下床,緩緩地朝著香味來源走去。
「那那西,幫忙把魚端去桌上。」「是的主人!」「不過,主人今天怎麼做了這麼多菜啊?」「這還用說嗎?當然大半是給我們的客人吃囉。」
少年轉過頭,笑嘻嘻地看著她。「肚子餓啦?」
沒等她回答,巨大的咕嚕聲便響了起來--這使得少女很害臊地低下了頭。
「坐,我們快弄好了,再等個幾分鐘吧。」少年圍著圍裙,和一隻梅拉路一起做飯的樣子著實很有趣。特別是當那件圍裙竟然是粉紅色、帶著兩朵小白花圖案時更是如此。
少女忍俊不住、噗哧一聲笑出來,但隨即牽動胸口的內傷而叫苦連連。
「活該,笨蛋,誰叫妳要拿我的圍裙開玩笑?」少年將最後一鍋菜餚--酸菜波波肉湯--端上桌,隨即用力朝她的額頭彈下。
「咦?你怎麼知道--」「廢話,那是因為不管是誰看見老子的圍裙都會這樣笑出來!」
少年笑著道:「煩死了!男生穿粉紅色有錯嗎!?」
「沒有、絕對沒有錯!只是很可愛而已!噗--」口頭上這樣說,少女依舊不停笑著。
「別說那麼多,吃飯吃飯。」揮揮手,示意此話題就此打住。
「嗯……」艾蕾雅也很識相地點點頭,不再偷笑。「那麼,感謝你的招待,人家要開動了!」
香煎鮮魚、燙地瓜葉、辣炒空心菜、三杯豆腐、蟹黃冬粉堡、酸菜白肉湯,都是些簡單的菜色,想當然完全不能和以往在王宮內的菜色相比,但卻是艾蕾雅感覺像是有生以來吃過最好吃的一頓飯--從那令一人一貓傻眼的進食速度就能略知一二。
「呃……肚子餓也得慢慢吃啊……小心噎--」「再來一碗!」
少年捧著三分鐘內淨空的碗公,默默地替在它腹中塞入了更多米飯--他自己碗中則是飯則是連三分之一都還沒吃完。
「主、主人,我是不是先去再煮一些飯……?」梅拉路--那那西--如此耳語道。
「麻煩你了。」他點點頭,如此回應。
(話說這傢伙吃得這麼開心,一點也不像剛死了父母的樣子……)
「咦?怎麼了嗎?」見少年盯著自己瞧,少女歪著頭問道。嘴邊黏著飯粒的樣子煞是可愛。
「不、沒事,沒什麼。」少年連忙低頭猛扒飯,裝做沒事道。
「啊,對了!」艾蕾雅像是驚覺什麼似地突然大叫--此舉令少年嚇得差點噎到,更是讓專心煮飯的梅拉路從高腳板凳上摔了下來、四腳朝天。
「怎麼了!?怎麼了!?」少年連問兩次,顯示出他被嚇到的事實。
「人家還沒問你的名字呢~」露出人畜無害的傻笑,少女道。
(老子原來是為了這種蠢事而嚇到?!)他心想,然後微韻道:「要別人報上名字之前應該先報自己的,這是禮貌!」
「啊,原來是這樣啊!」被這麼一講,她恍然大悟。「失禮了。」然後鞠了個躬。
「希利歐斯.艾蕾雅.艾蕾希努,卡爾.喀斯特與蓓蕾塔.艾蕾雅.艾蕾希努之女。請多指教。」
無懈可擊的正式回答、無懈可擊的禮儀、無懈可擊的莊重氣質。
「喔喔,式國的王族啊!怎麼會流浪到這個小村子來呢?」「才、才不是流浪……!是因為爸爸、爸爸他……」言語觸及傷心處,少女再次哽咽。
「啊,不、不要哭啦!」見少女眼淚即將盈出,他連忙上前抱住她、輕拍她的背。「我的錯、我的錯!不要再哭了啦!」
「啊對了,我還沒跟妳說我的名字喔~」少年靈機一動,轉移話題道。果然,此話一出,少女立刻止住哭泣,睜著水汪汪的大眼看向自己。「對吼……人家差點忘記了呢~」
「『冰獄之嵐』,我叫『冰獄之嵐』。」他是如此說道:「那邊那隻梅拉路叫做『那那西』。」
「『冰獄之嵐』?聽起來好奇怪喔……不大像是名字呢……」歪著頭,少女思考著。
「那是因為這本來就是綽號,不是名字。」
「咦?那你的名字是--」
「我沒有名字。我是『冰天雪地之子』,我是『冰獄之嵐』。」
流露出哀傷,那灰白的瞳孔中。淡雅的、悠悠的、綿長無盡的,值得被詩歌所詠吟、唱頌的哀傷。少年的表情,無奈中帶絲惆悵、惆悵中帶絲寂寥。
「他也一樣啊。」他指著梅拉路,道。「『那那西』的意思就是『沒有名字(名無し)』,他也和我共享著這種命運呢。」
「沒有……名字嗎……?」艾蕾雅喃喃道:「那麼,請多指教了,『冰獄之嵐』。」
「叫我『冰獄』吧,這樣比較順口。」少年--冰獄--道。
「請多指教!冰獄!」
(冰天雪地之子.冰獄之嵐……嗎?)
4
獵團「他化自在天」的草創是在莫約兩年前,也就是我,希利歐斯.艾蕾--抱歉,我,東皇太一,來到這個「優克摩村」不久後。
最初成立這個獵團的理由其實頗正經。為了替這個小村子組織有效的、常備性的、系統性的保護力量,我帶頭發起了這個獵團,並且規定只有HR 50以上的中高級獵人才能參加--我不想花心思照顧那些連※波爾波洛斯都搞不定的新米。
(※即土沙龍)
在這個連獵人都能列為瀕危魔物的小村子裡,定下這種入團限制、再加上我又一副桀傲不馴的態度,募集到的成員有限也是理所當然的。因此最初入團的團員只有兩個--赤蓮 裕,和佐佐木 小次郎。而且前者當時還是為了拜我為師,不顧HR限制千托萬請、拗到我受不了才勉強讓他入團的。
過了不久,阿拉哈德.孟德--本團的現任副團長,一個該死的變態矮子--也加入了我們的陣容,但並非因為想要為保護村子盡一份心力,單純只是他對艾路族獵人(小次郎)感到非常有興趣罷了。
直到我們討伐了※神王牙之後,情況才開始改變。再次蜂擁至此的溫泉客,帶入大量人潮的同時,也將我們「他化自在天」的名聲傳到修雷多大陸的各處。剎那之間,報名加入獵團的明信片如冬日雪花般湧入我的信箱--其中也不乏某些知名獵團寄來的。洛克拉克的「沙嵐」獵團表明希望我們併入他們,東多魯瑪的「白龍魂」也寄了差不多的東西來,至於「爪冰」、「環飛燕」這類傢伙們則是整團跑來村子內,想和我們合併。不過都被我們回絕了,原因是我和孟德一致認為這班傢伙會讓「他化自在天」一點都不自在。
(※即雷狼龍)
你可能會覺得莫名其妙,為什麼全修雷多的知名獵團都急著和我們這個方興未艾的小獵團交涉,理由很簡單--在我們之前,從來沒有其他人有狩獵神王牙的經驗。或許其他獵團在狩獵方面有著耀眼的成績,而且還遠超過我們,不過,我可以很肯定的和你們說:那一定都是靠經驗累積而得到的成果。
像是東多魯瑪某個以狩獵※揚庫克而聞名於世的獵團,我記得叫做……就叫做「庫克之翼」吧?他們以狩獵揚庫克以及青揚庫克的迅速和狂愛而知名,而為什麼他們能做到快速獵殺楊庫克呢?那是因為他們將長期狩獵揚庫克的心得和經驗整理、並加以流傳,即使老一輩的團員走了、死了、不能狩獵了,新一代的團員依然能從這些經驗中快速學習、並且得到「啊,若是揚庫克做出什麼樣的動作,我該怎麼應對?」等種種重要資訊,進而達到能夠輕鬆狩獵的成果。
講句難聽一點的話,即使※葛拉畢摩斯在怎麼難對付,殺個一百隻以後你也總該學會怎麼迅速攻擊弱點、閃避牠的反擊了吧?倘若真做不到,那請你也不要繼續做獵人了。
(※即鎧龍)
但這點在神王牙身上就完全無法適用。原因無他,對於這種直到最近才有開始有「目擊」報告的魔物而言,根本沒什麼「前人的經驗」這種東西可以依靠,狩獵牠時我們所依靠的也僅剩作為一個獵人所擁有的「應變能力」而已--這對時下很多新米,甚至老米而言,都是件不可思議的事:在這類敵暗我明的情況下,朝著一切未明的敵人勇敢刺出刀刃,是需要很大的勇氣的。
不過這也是作獵人最有趣的一點:朝未知挑戰,並且享受在絕體絕命的夾縫之中、掙扎出自己生存空間的感覺。這是一件危險、可又極度容易上癮的事。當腎上腺素透過血液流遍身體、而身後又有隻飛龍追著你跑時,當你成功生還過了這種極度危險的情況、坐倒在地大喘著氣時,一種心理和生理上難以理解、卻又無比真實的快感便會湧上腦部,讓你感受到平常生活中難以言喻甚至難以體會的奇特舒暢--真要比喻大概就是歷經性高潮、腦部瞬間空白時所漲滿全身的感覺吧?
記得在人氣月刊「狩獵生活」中,曾經有個獵人發表文章大肆批評時下這種過度仰賴經驗、而忽略應變能力重要性的行為。作者叫什麼來著?好像是「賈斯丁.錫.利奧雷烏斯」吧?這不重要,重點是我還頗欣賞她這番言論的。真想當面給她比出大拇指,然後請她吃上一頓好的。
扯遠了。總之,在我們狩獵了神王牙之後,「他化自在天」這個名號立刻在修雷多大陸上的各個獵人公會之中爆紅。沒有意外的話,大概那個月內每個獵人酒館裡頭,的每個時段內都一定會有人在討論我們。想當然耳,這段時間內報名本團的大概不下上百人--除了本村的新米們之外,來自其他地方的獵人更是不計其數。不幸的是,對孟德來講,沒一個看得上眼,而我也理所當然地,「不錄取」。
獵團人數再次增加要等到什麼時候呢?是一直到後來,大概……一年多以後吧,也就是距今半年多時,一連串的有趣傢伙來到村子裡時,「他化自在天」才開始擴編。
首先是,曾經先後待過可可特村、江波村,後來進駐東多魯瑪的老獵人:安息.威廉。高齡近七十歲的他,操得一手好槍,重弓槍的狙擊技術更是無人能敵。但我們錄取他的理由並不是因為以上這些,而是他曾經有全身穿著搞笑裝備、並純以各式爆彈完成鬥技大會(成績:A級)的,神一般的紀錄。
「老先生,請務必加入我們!」孟德當時用「我一輩子沒想過會出現在他臉上耶天哪」的可憐表情,跪求他老人家加入獵團。
「嗯?好啊,不過讓我加入後就要有被木天蓼爆彈炸飛的心理準備喔!」老先生回答地意外乾脆,語氣也十分爽朗。
「木天蓼喵!?在哪裡喵!?」一旁的小次郎聽到關鍵字「木天蓼」,顯得格外興奮。
「小子,等我入團以後你就能經常拿到了!」安迪拍了拍牠那顆貓頭,笑道。對了,差點忘了說,為了避免熬口(英文「Annzie」)和不吉利(中文「安息」),我們決定叫他「安迪」。
然後,過了不久--大概半個月吧?在我們和安迪全程用詭異的JUMP爆彈把拉將炸死後,新的團員便來到了村子裡頭。
愛莉恩.約阿希姆.馬賽勒,前任王國直屬精銳騎士團「赤牙」第三分隊「太陽鳥」的叛逃成員,為了尋求棲身之所而來到離王城米那迦迪相對偏遠的優克摩村。雖然我對她的身分有些疑慮,但孟德倒是很爽快地讓她入團--現在想起來,應該是為了她的美色和蘿莉體型……
總之,這位「太陽鳥」的前成員也沒讓我們失望,愛用鎚的她,憑著那把「轉輪式爆裂機械鎚【黎明擊鐵】」的壓倒性火力,讓許多可憐的魔物以極為難看的死狀命喪黃泉,果真符合我們給她起的綽號※「異形」。而且,雖說是「太陽鳥」的叛逃成員,但奇蹟似地※王國總會到現在都還沒來追殺她--或許是不想管了也說不定?
(※註:愛莉恩的英文為Arriaen,異形的英文為Alien,取其諧音)
(※註:王國總會,即「修雷多王國獵人總公會」之縮寫,下轄「東多魯瑪獵人總公會」,是獵人界的最高單位)
又過了兩個禮拜,一對兄妹因已經沒有多餘池位而和我們共享一池。基於好意(惡意),孟德和他們攀談起來,發現他們原來也是對獵人,好奇之下追問後,竟然越聊越投緣,到最後就直接讓他們加入獵團了。他們分別是李 陽冰(兄)和李 陽炎(妹),兩個人都是大劍好手,妹妹陽炎使用弓箭的技術更是出神入化--不過她自己倒是很討厭使用這種「輕浮的武器」就是了。而那個哥哥陽冰……我想他能入團的理由除了技術外,那頭誇張的自然捲和賤到和孟德不分軒輊的嘴也佔了不少比例吧?基於英雄惜英雄(?)的理由,孟德會想讓他留在團內也是理所當然的。
總之,這就是「他化自在天」的成立史,目前的團員只有八人,其中一位還是艾路。但即便如此,我敢跟你打包票我們一定是大陸最強,而且一定贏過一大堆有著悠久歷史的獵團。你問我為什麼我那麼確定?我也不知道,但是就憑我當獵人當了十二--不,正確來講,十三年--的經驗和直覺,我敢說這票獵人是頂尖的,絕對是。至少在經驗主義當道的狩獵界中,是如此。
唯一能和我們獵團匹敵、甚至超越的,左看右看,也只剩下那個神祕的M.O.D.X.而已。據說他們的成員都有著特殊背景、每一個人在自己領域的專精程度都達到前無古人、後無來者的境界。有人說,他們狩獵都不需要攜帶染色球--當那隻魔物被找到時,就已經註定牠滅亡的命運,連逃離區域都做不到。我個人對這說法抱持半信半疑的態度,不過,倘若團員間的默契、各自的技術、和精確的傷害計算這三者都能達到最高境界的話,那會有這種結果也不意外就是。不過,把這群人僅僅當做一個都市傳說的也大有人在,像孟德就是其中的代表:
「啥?把魔物定在同一地?那只有文學作品裡才做得到吧?」他是這麼說道。
我不可置否。
5
「唔噁……?」酒醉後的頭痛欲裂令女人以一個不愉快的方式甦醒。她發出了難過的哀鳴,敲打太陽穴的方式彷彿是試圖將痛楚敲離腦袋似地--不切實際的方式總是沒有療效的,而當她發現敲打只會更加刺激疼痛時她停手了。
「呃……」她坐起身來,輕揉胸前那對足以當做抱枕的四十二吋、H罩杯爆乳--它們在她趴倒在桌上時提供了舒適的睡眠表面,可說是貢獻良多,但也因如此而痠麻不已。
女人是「東皇太一」,在稍早前下午的酒宴之中因為飲酒過量而醉倒、在小店中昏睡許久後才起床。抬頭一看日晷發現早已來到了※酉時一刻--早過了晚餐時間,難怪她的肚子在起床後就開始不停地叫。
(※註:大約是七點半)
「小二、小二啊。」太一吆喝道:「小二?在嗎?」
「太、太一小姐有何……吩咐……」喝得滿臉通紅的小二從櫃檯後竄出,醉道。
「還有沒有菜啊?」
「啊……!」突如其來的要求令他生意人的血液迅速流通、達到醒酒之效。在稍稍窺覷廚房狀況後,尷尬道:「呃……菜有是有,只是看大廚們醉成那樣……恐怕……」
「沒有關係,我不介意。」她笑著道:「會變成這樣也有大半錯在於我,只能說是自作孽吧?」
「請太一小姐務必不要這麼說!」小二慌忙道。
「沒關係,先算算酒錢吧!」
拿出算盤打著打,小二益發喜形於色,但仍努力維持營業用微笑,道:「今天的酒錢總共是兩萬八千九百八十一戒尼~但太一小姐是本店、不,本村的大恩人,因此收費兩萬五千戒尼即可!」
她皺了皺眉。「這怎麼好意思?我害你們整個下午和晚上都沒法營業了,這樣怎麼說得過去呢?」「不會不會,請不要這樣講--」「這裡是六萬戒尼,算是補償貴寶號下午和晚上的營業額,請務必收下。」
小二欣喜若狂地、兩手捧著那白花花的六萬大洋,並且以衷心感謝的眼神看著她。「歡、歡迎下次再度光臨小店!」這是他現在唯一說得出的話了。
「我來把這些傢伙叫醒,你去叫其他客人。」「遵命!太一小姐!」
6
「待會有人要去泡溫泉嗎?」說話的是一個矮小的黃黑皮膚男人,「他化自在天」的副團長:阿拉哈德.孟德。東方人特有的黑髮黑瞳、再加上端正的五官和深邃的輪廓,讓他可說算是十分帥氣,但不知為什麼總給人一種猥瑣的氣息。一身槍手用防具「天狼星」系列,以藍色的神王牙甲殼作為基底、白色帶電毛作為鑲邊,忠實的勾勒出素材主人生前的勇猛模樣。又,由於帶著微弱電氣而在夜空下發著微光的情景,可說是美麗至極,但不幸的是,這套盔甲的粗重令本已矮小的他顯得更加的……矮小--幸好他沒有攜帶他的愛弓「極光天狼牙」,否則在那修長的弓身襯托下,他大概又會再矮上一截吧?
「喝完酒就泡溫泉對身體不好。」答話的女人有著一頭日耳曼人的漂亮淡金髮,搭配上天藍色的瞳孔,正確無誤地做出「金髮碧眼」的正確示範。雖說愛莉恩.約阿希姆.馬賽勒早已年過二十,但依舊維持著瘦小的蘿莉體型,搭配上那帶著稚氣的可愛臉孔,讓她成為了眾多男性的追求對象。不過,她身上穿著的那套黑底鑲紅邊的戰甲,卻讓許多想追求她的男人退避三舍--王國直屬精銳騎士團「赤牙」所發配的戰甲。以多種優良礦石為原料、經王都巧匠練至七天七夜後打造而成,光外表就散發著懾人霸氣的它也有著和外觀相符的高性能,曾經多次在危急存亡之際保護持有者。而她背後那柄「轉輪式爆裂機械鎚【黎明擊鐵】」,活像個轉輪彈筒的外觀下藏有著令人驚異的高火力,憑藉著在敲擊瞬間引爆彈筒內的裝藥,能夠對目標產生巨大的衝擊和高溫殺傷,是把融合最新銳技術而創造的、名符其實的「兇器」。
「真沒用,妳是不是男人啊?」
「她本來就不是啊。」接話的是一個戴著眼鏡、面貌極為普通的男人。作為一個大劍手,李陽冰最引人注目的卻非背後那巨大的狩獵武器、而是頭頂上那坨--沒錯,「坨」--誇張的自然捲黑髮。除此之外,高瘦型的體格在他穿上了由黑色太古破片所研磨加工而成的防具後,看起來更加的纖長。背後,那把巨大的黑色雙刃大劍靜靜地沈睡在刻滿咒文的的劍鞘中,那些無法解讀的古代文字彷彿有著生命般,以穩定、緩慢的節奏放出怪詭的紅光,活像是鼓動的血管正一跳一跳地運輸紅漿一般令人不適。
「不用太計較,孟德經常講錯話。」一個老人中氣十足地回應道。一身盔甲就和他的鬚髮一樣,在月光下呈現美麗的銀白色。背後的銀槍有如要突破天際似地直指向上,粗厚的槍身直接由一整根未加工的銀角所構成,十足粗獷狂野,正如綁在右手上那張一角龍頸摺形狀的巨盾一樣。他是安息.威廉,一個即使年以古稀、卻仍對狩獵樂此不疲的老經驗獵手,曾經在可可特村和江波村立下汗馬功勞的他,如今也已那豐富無匹的狩獵經驗在獵場上輔助「他化自在天」的其他團員。「有些年輕人的頭腦比老年人還不清楚,真是悲哀。」
「你錯了,他是沒有腦子。」「靠。」
「陽冰講話還是一樣毒啊喵。」語尾的獨特助詞洩漏了牠的身分。即使身為一隻艾路,作為「他化自在天」的太刀手,佐佐木小次郎以遠勝大部分人類太刀手的靈活度、和其獨樹一格的劍法在團內佔住了屬於自己的一席之地。至於牠的實力到底達到哪種程度?牠身上那套由拉將的金煌毛和黑毛混紡的羽織「金色.貓」、以及背上的「獅王劍貓降雷」的應該就足以證明其實力之堅強了。
「打娘胎就這麼毒了。」
「嗯?怪了,那為什麼你妹妹就沒有這麼毒喵?」
小次郎指著全身穿著爆鎚龍素材所「雕琢」出來的防具、到剛剛為止就沒有說過一句話的李陽炎。拿掉頭盔的她讓剪短的紅髮不加修飾地披散,散發出一種獨特的自然美感;臉頰有些削瘦,不過這並不影響她的美麗,反倒是讓她的側臉看起來更加好看;翡翠色的瞳孔則是和相反色的頭髮相互輝映,並且讓大家見證了其斯堪地那維亞的獨特血統。身上的「黃金要塞」系列、和背後那把「黃金超重劍」,則是呼應著月光的照耀而發出霧茫的金光,十分的璀璨奪目。
「同母異父。」她心不在焉地回了一句。
「難怪連長相都差那麼多喵。」以肉球托著下巴,小次郎若有所思道。
「三小啦?你的意思是我長相不好喔?」
「是啊喵。」
「哭爸。」
「話說,剛剛的話題不是還圍繞在溫泉上嗎?」赤蓮 裕開口了,臉上的表情有些困惑。對於時常因疑惑而深鎖眉頭的他,由於過度的好學,滿臉都是熬夜熬出的痘子、眼中也充滿著血絲--不過看來他的好學是有收獲的,從他身上那套「寂靜暴風雪」系列和那把冰雪號角「悲哀暴風雪」就能略知一二。此時他又做出了他的招牌動作:雙手交叉、緊緊皺起眉頭。
「嗯,別問,你會怕。」「講話離題不就是我們的特色嗎?」然後得到了這樣的回應。
「廢話少說,到底有沒有人要去泡溫泉啊?」
說出這句話的,是在隊伍前方帶頭的女人。一頭及腰的柔順金髮、豐碩柔軟的爆乳、纖細窈窕的腰肢、挺拔圓滾的翹臀、修長艷麗的雙腿、配上那傾國傾城的容顏,不管從何方面來說都是個令人夢寐以求的尤物,雖然那張絕美的臉蛋上硬是橫亙了三道難看的疤痕,但女人散發出的自信、和一舉一動間不覺流露的高貴氣質,反倒讓人覺得那傷疤倒是不怎麼重要了。她是「他化自在天」的團長兼創辦人--東皇太一。和她的其他夥伴不同,她今天並沒有穿著防具出門,而讓她名聞天下的雙銃槍「轟風銃槍【荒吼】、迅風銃槍【夜啼】」也沒有在她的背上伴隨她。「有廢話要閒扯也不急,等進了溫泉在說吧。」她不耐道。
「我不知道這時段有沒有八人用的大浴池。」安迪聳肩道。
「嚴格來講是七人喵,我可以不需要那麼大的空間喵。」
「唔,也對啦。」
「如果要的話就快點,用跑的到那邊去吧!」愛莉恩興奮道。
「蛤~可是我不想跑耶~」
「孟德說得沒錯,根據研究指出:剛吃飽就跑步會讓胃下垂。」赤蓮再次擺出他的招牌動作。
「你根本就是想偷懶吧!?」
「怎麼這樣講呢?」孟德則是一臉無(欠)辜(打)的模樣,天曉得他到底怎麼同時做出兩個表情的。
「呃,總之,我們到底是要不要去?」太一道:「乾脆來投票算了。」
「我隨便。」「我跟哥一樣。」「廢話,提議者當然說好啦。」「我隨便喵。」「我要去!」「溫泉對老骨頭應該不錯……我也去好了。」
她轉向徒弟赤蓮。「赤蓮,你呢?」
「師匠要去,做徒弟的沒有不跟的理由。」他聳聳肩,一副不可置否的樣子。
「好,既然是這樣,那接下來的行程就決定往集會浴場出發。待會記得要注意那個酒量特別差的、還有身高特別矮的,不要讓他們溺死在池裡--」「哭爸喔!」「幹誰特別矮啊!」
講錯話的同時,頭上也吃了兩團爆栗。太一笑著摸摸被打到的部位,道:「這是事實啊!」
然後,非常理所當然地,又吃了兩次。
「好啦,我不鬧了嘛!死王八……」
7
「真~悠閒啊~」孟德只包裹著浴巾,幾近全裸地浸入溫泉池內。
「啊,不需要像那些新米一樣忙著升HR的感覺真好。」愛莉恩搖頭晃腦地道。
「是啊,但我還是要和那些新米一樣忙著找蜂蜜……」然後馬上勾起了陽炎的哀怨。
「呃……某方面來講這算自作孽……」太一輕柔地按摩著自己的身體,一面道。
「是啊,誰叫妳不要命地衝上前亂砍。」陽冰--如其名地--冷冷道。
「對不起我錯了。」她道,不可置否地。
「嘿,待會有人要出團暗夜任務嗎?」安迪問。
「你是說『溪流的晚間神經病之旅』嗎喵?聽起來挺不錯的喵。」
「我可以去挖蜂蜜了?」
「神經病之旅……」赤蓮雙手交叉、一面皺著眉頭一面複述著聽見的句子。
「那待會要等我回家換個裝備。」
「我可以在旁邊觀賞嗎?」
「不行,除非你先把眼睛戳瞎。」
「我太失望--」「神經病。」「幹好歹也讓我說完啊!」
「欸,」愛莉恩打斷了眾人。「櫃檯好像近了一些新Case可以接耶。」
「嗯?『水畔的陸地女王』?聽起來頗像雌火龍任務的。」安迪蠻不在乎道。
「靠!這麼遠都能看得見!?」
「廢話,我可是狙擊手啊~」說完,還不忘比個手槍手勢裝帥。
「有人想接嗎?這種一般性討伐任務只有四個名額啊。」
「我要,我突然想活動活動筋骨。」陽冰一反慵懶常態,突道。
「那我也要。」妹妹陽炎則是接著道。
「妳要用大劍還是弓--」「大劍。」「好,兩把大劍到齊,這場需要一把遠戰。」
「那就交給狙擊手吧!」安迪樂道:「不過待會等我回去拿『獵戶座』、順便換個裝。」
「差一把近戰……不過如果只是雌火龍的話也沒差。」孟德悠哉道。
「……我也參一腳吧!」太一思考後,道:「總該讓自己維持住水準。」
「喔喔!能看到雙銃槍在獵場上的狂舞喔!我開始後悔沒有先搶一個名額了!」愛莉恩道。孟德和小次郎則是不停地點頭,對她的所言表示贊同。
「陽炎有要讓賢的意思嗎?」「沒有。」「算了,今天吃了筆大虧啊!沒能看到太一戰鬥真是可惜啊!」
「拍馬屁不會讓薪水變高的喔?」被誇讚的那個人笑道。
「誰管薪水啊?一生難得一見的奇景多看一次賺一次!」愛莉恩叫道,音量讓浴場內其他人起了陣騷動。
「呵。」她笑了笑。「玩笑時間到此為止。『他化自在天』,準備開演!」
「是!團長!」七人一反悠哉常態,整齊劃一地喊道。
(正文結束)
----------我是分隔線----------
靠著改變字體大小對排版問題稍作改善了......真是抱歉啊各位讀者,由於這是本人第一次對這麼多角色同時進行處理,若是覺得有些不大妥善的地方還請見諒!為了介紹角色也讓這話變得有些囉嗦......不過之後就不會了!而且下一話就是大家引頸期待(有嗎?)的戰鬥場景!他化自在天(其中四人)v.s.陸地女王--雌火龍!敬請期待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