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聊膳】
龍女忽地驚醒,方才的一場惡夢讓她仍冒著冷汗,猶自心驚。此時應遮著綺窗的繡簾被風吹開,一點藍色的月光從窗外透進在房內的地面上。
她和衣起身,頭上的簪子歪了方向,鬢髮凌亂地走到了窗邊。窗外景象一片狼狽,原來在睡夢中已下過一場驟雨,此時園裡的紅花掉落滿地,沾染上漆黑的泥土,而池塘中那原來連成一片的浮萍,也被打散成好幾塊翠綠色的碎片。
四處寂靜無聲,不知現在已是幾更?她抬頭仰望天上,看見幾點寒星渡過銀河,搖光星和玉繩星都轉低了方位,原來已是三更。
龍女不知為何,心噗通噗通跳著緊湊,竟是片刻無法自持,她伸出如白玉般的素手,掐指算了算流年,但見她面目凝重,卻又自顧自地搖了搖頭,重新再算。不知算到第幾次,她那纖纖玉指不再屈伸,但整個人卻微微打顫。
***
贔屭此時正在用早膳,用完膳後,就得即刻到水晶殿內陪同龍王敖廣主持早政,聽取百官建言,之後再將本日所呈上的奏摺先批閱一遍,寫下註解,作出摘要,再交給父王過目,他將今日的行程默默地在心裡規劃了一遍。
「稟報大王子,龍女殿下求見。」
贔屭聽到通報又驚又喜,驚的是龍女怎麼會在挑自己用膳的時候過來,憑著自己對她的認識,這女孩一向乖巧懂事,應不致於會魯莽如斯才是;另一方面,卻又歡喜龍女一大早就特地過來找他。
「請她進來吧」
「龍女殿下駕到!」
一襲珠光長服,上頭幾綴橘紅的龍女對著贔屭盈盈拜見。
「妹妹請坐,用過早膳了沒?」
「還沒。」
「那就一起用吧。來人,多準備一套餐具。」
「大王子,我不是……」
贔屭見龍女眉頭深鎖,面帶憂色,便說道:「妳來找我必定有事,坐下說吧。」
「……今日凌晨不知怎麼的,我的心裡甚是不安,於是算了一下其他王子們的情形,沒想到……」她雖見贔屭臉色沈重,但仍是繼續說了下去:「……明知道在您面前又提起他們,會讓您煩悶,可是…」
「我在妳心目中真是那麼小氣之人?說吧,妳要我為妳做什麼?」贔屭直直瞧著龍女。
「……」龍女回望,然後說:「我想出宮。」
「父王不會答應的。」
「我知道,所以希望大王子您能幫我!」
「……」贔屭看著龍女那堅定無所迷惘的眼神,嘆了口氣說:「我該怎麼做?」
「水殿內替王上熬煮湯藥一事,我已交辦給底下按時煎煮,但王上吃藥總是需要我來服侍……」龍女略微躊躇。
「我來替妳向父王扯謊,就說昨個兒夜裡大雨,妳受了風寒,要告假三天,父王三天後見妳不到,必會擔心來訪,屆時就瞞不住了,所以三天之內必定要回來。」
龍女輕輕含頜,說:「另一件事,就是我該……」
「該怎麼出宮,這妳不用擔心。」贔屭打斷她的話,繼續說:「我今日會吩咐隨從替我出宮辦事,說是三日後才回來,妳就喬裝混入其中,但無論出宮後妳是否要獨自行動,但三日後必定要與隨從們會合回來,切記。」
龍女正想要起身謝拜,卻被贔屭用手一攔。
「坐下吧,跟我不用這麼多禮數。」
「...…謝大王子殿下。」龍女坐下後,略一沈吟:「……大王子不問我此番出去是所為何人?」
「不問。」
「……」
「妳不用勉強自己一定要向我交代,我也不想勉強自己聽了卻徒增傷心。」
「……是。」
贔屭這時從懷中掏出一件物事交給龍女。
「容,這是我的龜鱗令,妳帶在身上,說不定派得上用場。」
龍女知道大王子在龍宮城內位高權重,東海裡各處的官府衙門,亦或是軍旅兵團也都對他十分敬重,見令如見人,有此一令牌加持,對此次出行必定有極大助益。她見贔屭如此為自己的妄為設想及妥善安排,心中感動的不知如何表示。
「我知道妳又想向我道謝。」此時下人已將一副新餐具送到桌上,於是贔屭笑著說:「這樣吧,妳就陪我吃頓早飯,如何?」
「……是。」龍女先是愣了一下,接著就對贔屭露出嫣然的一笑。
之後兩人彼此不語地用著飯菜,除了繫在門上的風鈴輕輕發響外,室內一片靜隘,窗外雲淡風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