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嗚!嗚……嗚…」狗兒乞憐的低吟聲,漸漸化為珍妮佛的記憶碎片,閃過她腦海中的碎片圖樣是一副用木板隨便拼湊的棺材擺放在挖好的墓洞中,棺木裡面躺的是滿溢的悲傷。
悲慟哀憐的聲音漸漸充滿珍妮佛的內心,回憶中的懊悔驅使她選擇走下右手邊的小路,而不是繼續往微微起伏的坡道上走去。
月亮用皎潔的銀白光亮為珍妮佛指引道路和避開障礙物,她雙手抱著畫本緊張地抓在胸口,懷著忐忑不安的好奇心,往狗兒引人憐憫的嗚嗚聲方向前去,直到一棟貌似狂風一颼便會倒塌的歪斜房子矗立在眼前,眼線隨後穿過樹木墨黑剪影的縫隙,落在一扇木門上。
「救救我…」聲音的主人似乎是這麼表達的。
珍妮佛無視旁邊破舊棚子下的水井和雜物,繼續走到木門前停下。她胸口上下起伏微微地喘氣,門上掛著一副已經被撬開的壞鎖頭,而狗兒嗚嗚聲持續從門縫中傳出,催促她趕緊推開門進去。
「吱呀…」珍妮佛小心翼翼地歸開門,裡面視線幽暗但屋頂破了很多大洞,月光得以流洩將裡面堆滿破水桶、掃把、舊帆布、農地用具等雜亂無章的景象呈現在她眼前,看起來是倉庫,然而…
狗呢?裡面沒有狗啊?只有一灘血潑灑在眼前的地上。
「不要…」她踩著搖晃的步伐在裡面察看,並沒有需要搭救的對象,內心頓時懼怕起來,但靜靜躺在月光下的圓形的項圈卻吸引了她的注意,一時之間使珍妮佛鼓起勇氣,忘記害怕…
她往前蹲下拾起,項圈的縫隙上還夾有一張長條紙張,左半邊畫有一條魚,明顯是孩童的筆法,上面寫著:「乘船卷」,右半邊類似票根的部分則寫著:「紅色蠟筆的貴族。」
「這是什麼?」珍妮佛不解地端詳乘船卷又看向手中這副紅褐色的皮製項圈,而內圈上黑色又明顯的字跡映入她眼瞳。
「布朗…」似乎是這項圈主人的名字。
「布朗…布朗…」珍妮佛低喃著名字,一股懷念與熟悉油然而生,但一抹焦躁與不安也霎時浮現,她知道自己聽過這名字、念過這名字、愛過這名字以及背叛過這名字…
那場意外後她身心俱裂,失去很多珍貴的東西,而記憶是其中之一…
「嘻嘻!哈哈!呵呵!」突然一群孩子的嘲笑聲驚嚇到珍妮佛,她猛然站起四處張望,穿白襯衫紅髮小男孩的背影就在門外,快速地往小路上跑走。
「等一下!」珍妮佛趕緊追在他背後,連拿在手上的乘船卷和掛在手臂上的項圈都忘記拿下。
珍妮佛跑在小男孩身後,氣喘吁吁地又再度經過剛才有指標的叉路口,而破舊斑駁的指標在她向上坡跑遠離之後,啪地一聲掉在地上,她沒有注意到銀白色被烏黑雲朵遮蔽,上面「薔薇花園孤兒院」的字樣漸漸變得漆黑、骯髒與哀愁…
「請等一下!拜託!」珍妮佛喊著,但視線昏暗不清又跑在砂石雜草滿地的崎嶇小路使她完全追不上小男孩的速度,只能勉強地跟在他身後用聲音傳達請求。
請求被拒絕,小男孩沒有回應,珍妮佛眼睜睜看著他跑往一間看似古老可怕房子的方向,隨即用力關起外圍的鐵門,往屋內跑去…
鐵門「磅噹!」一聲喝止了珍妮佛的腳步,她停在外圍大門約十五呎的距離,映入眼簾的是一棟古老又巨大的房子,而她紊亂的呼吸除了大口吸進冰冷的空氣外,也拼命呼出不知為何的熟悉與恐懼感。
珍妮佛無法等到呼吸平靜就被大門後面有物品被擊打的聲音吸引,她緊蹙眉頭如履薄冰的大門往向走去,隨著坡度與視線漸漸貼齊,一幅詭異的畫面使驚懼流竄在她愈來愈膽怯的內心。
透過鐵門柵欄的縫隙,她看見紅頭髮的小男孩半身躲在房子大門後面發出嘻嘻的竊笑聲,視線穿過前方廣場兩位頭套紙袋的人,看向自己。紙袋的圖案似乎是孩童在紙袋上畫出老鼠的臉,然從嬌巧的體型和身著裙裝可以判斷出這兩位都是女孩子。
其中一位穿褐色水手服的孩子,拼命揮舞手中的棍棒用力擊打地上的馬鈴薯袋,一大灘紅色從袋滲透流出,裡面裝的似乎是有溫暖血液的生物。
「啪!啪!啪…」流動的紅色在另一名女孩的漠然佇立下,隨著棍棒的擊打恣意流在灰白色的石磚上。
「嘻嘻嘻!」小男孩發出尖銳的竊笑,旋即啪一聲,用力關上大門,令珍妮佛心生恐懼後退一步轉身,準備離開這詭蹫的房子,去公車站牌旁邊的長凳陪伴同樣孤單的路燈時,身後那令人厭惡的打擊聲消失了。
「骯髒的膽小鬼,呵呵!」紙袋上老鼠發出嗤嗤的嘲笑,黑色的大眼睛直直扣住珍妮佛的身影,隨即又繼續打著馬鈴薯袋。
珍妮佛害怕地又退後幾步,然而記憶深層中那一絲絲狗兒哀傷的求助聲,慢慢地纏繞在腦海中記憶盒中,它被緊緊鎖住打不開,然而這令人懷念的聲音與往日歲月卻緊緊相扣不可分。
珍妮佛的恐懼在墨藍色月空下漸漸冷卻平靜,她內心出現一股溫柔的聲音勸自己不能「再度」背叛朋友,而記憶盒被這股聲音撬開了一小縫,趁隙逃出的記憶是自己抱著「朋友」痛哭的畫面…
「我失去過一次…而我在希冀什麼?」珍妮佛的疑惑不停在內心擴大,使她不由自主轉身走向這棟古老陰森的宅邸,提起勇氣要推開大門,然而不知是損壞還是鏽蝕卡緊,鐵門完全推不開。
「這邊也有路…」珍妮佛被內心一股莫名的預感驅使,沿著佈滿苔蘚又斑駁的圍牆轉身走向左手邊的小路。
「我來過嗎?不知為何?我就是知道這邊也有路可以進去…」她又慢慢膽怯起來,害怕的不是這悚然的氣氛,而是不了解自己內心究竟對自己隱瞞了些什麼。
她小心翼翼漫步在兩側雜草與剪影搖曳的小路上,在過轉了角後卻聽到有兩三位以上孩童的竊笑聲,又走了幾步路,憑藉月光與物體陰影的反射下,珍妮佛看到一位孩子露半個頭,噗哧悶笑一聲後躲下圍牆後面,十幾步後同樣又遇到兩位孩子攀在圍牆上方窺探自己,隨即帶著竊笑聲躲起來。
珍妮佛稍稍放下心,還有其他孩子就表示會有大人陪同,而大人是理性與理智的存在…
她又經過一個轉角,果然出現一扇破舊的木門,可惜的是完全推不開。
「這…」正當珍妮佛思考該如何是好時,她聽到後面有兩位孩子壓低音量說話的聲音:
「無禮又骯髒…」一位小男孩帶有愛爾蘭的口音說道。
「她沒有乘船卷嗎?」一位小女孩用細銳的音調問著。
「船票?」珍妮佛聽到了關鍵詞,突然想起剛剛在像倉庫的地方,有一張孩子畫有魚,寫著乘船卷的紙張。
她鬆開右手拿出那張被自己揉捏的紙張,攤開撫平後上面確實寫著乘船卷,又觀察一下門,發現旁邊有一塊比較新的木板釘在牆上,用歪七扭八的筆跡寫著「無票不可登船」,而下方有個方形的小孔。
「是用這個嗎?」珍妮佛半信半疑地把乘船卷遞入小孔中,隨即看到一隻小手把它抽走,然後又聽到孩童的聲音,這次音量稍微大了點兒。
「可以登船?」小男孩問著,沒有人回應他,只有聽到小小的腳步聲跑開,隨即又聽到木板在門後移動的聲音,門吱呀一聲打開後,小男孩的竊笑聲隨著倉促的腳步聲遠離。
珍妮佛推開了門走進去後,這棟三樓高古老房子的三扇窗戶在正前方映入眼簾,右手邊似乎是剛才孩子跑離的方向,而左手邊不遠處有一扇敞開的木門,視線穿過木門後是一個垃圾桶靜靜地躺在地上,更遠的地方則是看見方方點點的白色隨著微風飄搖。
她好奇的往左手邊垃圾桶走去,看著垃圾桶不自覺地感到懷念與安心,笑了笑後走近把它扶正置放在牆角,起身後,她看見左手邊有一扇門,往它走去時,發現牆壁上用白色粉筆畫著孩童的塗鴉。
一隻狗兇狠地咬扯一位小女孩的手臂,而下方寫著「野狗的傳說:野狗會綁架小孩子。」
浸潤於微藍月光下的珍妮佛,對野狗的塗鴉內容感到震顫,她思緒紊亂心臟怦怦狂跳,感覺腳底下堅實的土地鬆軟成恐懼的流沙,自己漸漸深陷之中…
她驚愕地轉身跑開,不顧身後那扇或許可以進去屋內的門,沒有細看孩子的白色衣物飄搖在微風之中,更不想去理會塗鴉下方那幾座像是十字架墓碑與像是墳墓的小小土堆…
to be continue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