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了床就一無所有的空房間,會讓人聯想到什麼?個人房的喜悅?新生活的期待?共築愛巢的幸福?
男子黯然地轉頭,身旁的床位依舊空蕩,毫無使用跡象,也不會再被使用,它的主人已經離開了,離開這個屬於生者的世界……
永遠沒機會相見,永遠沒機會聽他抱怨,永遠沒機會傾訴自己的愛意……
「喀噠!」少女走進這間房間,完全無視床上男子的哀傷,自動自發地拉開窗簾,讓陽光驅散此處的抑鬱氣氛。
「今天也是好天氣呢!」少女的口氣十分愉快,「再過一陣子,就會有燕子來築巢吧?」
床上只是傳來窸窣的磨擦聲,男子翻身背對少女,一點開口答腔的意思都沒有,徹底拒絕少女地好意和關心,就算這棟房子是因為美少年喜歡燕子才買的。
『就這麼依戀他嗎?』少女苦笑地想著,『都已經過了這麼多個月,還是同樣死氣沉沉的樣子……真是任性啊……』
少女深深呼了一口氣,彷彿要把濁氣都呼出的樣子,『不過我可不能一起頹廢……如果兩人都陷入沮喪,那才真的沒有任何挽回得希望……』
為自己打氣後,少女便走向房門,其實她不是不瞭解,因為她也收到死人妖的遺書,正確的說是遺書和日記,一本和他相遇後的完整日記。
那本日記寫著和他相處的點點滴滴,就算是芝麻小事也會被記上,當然身為未婚妻的她也在日記裡面,並非以情敵身份出現,而是以“他的最終歸宿”作為傾訴對象,似乎早就知道自己活不久的事實。
不只是詳細描述事情的前因後果,還探究他為什麼這麼想、為什麼這麼做,甚至連未來可能發生的狀況,也有合理的推測,宛如專門研究他的攻略秘籍。
如此考究的日記,絕對不會是正常人寫的,因為沒有非常強烈地熱情、願望,完全無法這樣詳細、深入的去探討,更不可能把成果交給情敵,哪怕自己是紅顏薄命的結局。
少女很瞭解,一切都是對他的愛,只為了他往後地幸福,所以可以堅持到這種地步,也能將畢生結晶送給情敵,僅僅是希望他能好好地活下去,而非絕望哀傷的頹廢。
「對了,午餐有香菇雞湯喔!我這就去拿過來……」少女很愉快地自言自語,這是死人妖的得意好菜之一,日記也有寫上完整的食譜,她花了很多心血才學好,相信味道不會差太多,即使她沒嚐過原本的味道。
沉默依舊在房裡肆虐,少女無言地嘆息,看來今天又宣告失敗了,準備離開房間時……
「妳……早就知道了吧?」床上傳來乾澀地男音,「否則不會什麼都不問……」
少女驚訝的回頭,這是男子在拿到死人妖的遺書之後,第一次說話。
「為什麼不告訴我?」淚珠死寂般的滑落,「如果早點知道的話,就可以更加……更加……」
她靈巧的爬上床,像母親那樣溫柔地,把男子抱入懷中,既不擔心衣服被弄髒,也不嫌棄他的醜態,良久後才輕聲細語地回答。
「對不起,因為我們都深愛著你……」她的雙手更加用力抱住男子,「所以很害怕……害怕你會就此崩潰,因此誰都無法說出口……」
男子伸手擁抱少女,彷彿是希望能給她一點安慰,也給他一個道歉……
「咕嚕咕嚕……」兩人的肚子不約而同地發出抗議,把溫馨氣氛徹底破壞掉。
「等我一下,這就去把午餐拿過來!」少女慌亂地從男子懷中掙脫,但卻被對方拉住。
「一起去吧?」雖然是疑問句,卻完全沒有詢問的意思。
「嗯!」少女幸福地回應他。
※
男子坐在餐桌前,桌上擺著幾道家常菜,及一鍋香菇雞湯,看起來有模有樣,完全不像廚藝新手的成果,而他的碗裡放滿了豐盛菜餚,湯碗則有著滑嫩雞肉和飽滿香菇,這都是少女愛心料理,雖然都是學死人妖的日記食譜。
他先嚐過那幾道家常菜,再吃雞肉、香菇,最後以喝湯作結,把筷子放下後,語重心長的問,「妳有先嚐過味道嗎?」
「當然,我再怎麼不會做菜,也知道要試過味道才能端上桌!」少女給出優等生的答案,但看到對方狐疑的表情,便火大地用同雙筷子嚐過每道菜,然後用萬分困惑的口氣自問,「味道完全沒問題啊?我可是照食譜的步驟做……」
「有食譜?能讓我看看嗎?」男子驚訝地問,這位小祖宗有超越常人的智商,也有超越標準值的傲氣,因此就算知道自己廚藝很糟,也拉不下臉看食譜,而此次的食譜料理卻這麼……
「不行!想都別想!」她二話不說的回絕,無論是那本日記,還是少女的自尊,都不可能答應的。
「哪……可以讓我看妳炒高麗菜的流程嗎?」男子換另種方式確認疑惑,無視對方想法的強行追問,並非他的真實個性,或許就是這樣才沒發現兩人的騙局。
少女乖巧地點頭,然後當著男子的面表演,一場前所未有地食物糟蹋秀……
「以後讓我負責做菜吧……」他悲喜交夾的拜託著,悲,食材的下場,喜,少女的心意。
「這怎麼行!」她不悅地抱怨,「還有很多好菜,要做給你吃呢!」
對少女來說,這是雪恥之戰,她的爛廚藝曾被死人妖多次嘲笑,如今拿到死人妖的密傳食譜,自然要好好地發揮一下,而男子只是希望自己的味覺能幸福快樂,兩人間的廚房大戰就此熱鬧開打……
※
雪,是寧靜地沉思者,不會唱歌跳舞,不會製造麻煩,會得是一片一片的堆疊沈積,就像明白真理似的紀錄著,就算負責支撐的樹枝,不堪負荷地崩潰,也無法終止它的盡忠職守。
那個沒特色的大叔,就在這樣的天氣下,隱居深山荒野,隨意地坐上傾倒朽木,讀書,全心全意地吸收書本精華,而寸步不離的舊書則被翻開,美少年栩栩如生的出現在書頁上,彷彿還活在世間。
他手拿水晶,眼看水晶投射的影像,影像是一男一女在廚房爭吵、喧鬧,男女隨著時間的變化,越吵越兇,甚至嬉戲般地打鬧起來,也許往後還有更多爭執,但可以肯定是兩人會互相體諒,因為他們的嘴角都是幸福地上揚。
「我已經沒有遺憾了……」美少年放下心中的擔憂,語氣輕鬆的說道,「水晶還你吧!」
「你自己留著……」大叔冷漠的回答,「那東西對我沒任何用處……」
美少年楞了一下,便收起水晶,用很認真的態度,鞠躬道謝,「那還是謝謝你啊……異人之書……」
大叔沒有搭理,只是闔上手中的書,拿起那本永不離身的舊書,往更偏僻的方向走去……
雪,仍然安祥地飄落,好像不在意任何俗事……
這篇算是本故事的終章,就算會繼續寫下去,也多半是和美少年日記有關的番外篇,當然創作時間就更看心情而定,雖然已經有幾個點子,但一時半刻都還會是點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