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剩下時鐘的齒輪聲響透整個空間,連心跳聲都被蓋過的低迷氛圍籠罩著兩人,在全無辦法的當下,想不著、想不透,他們該怎麼樣才可能逃出生天並摧毀這個都瑞大樓。
思維整個環繞在謬論的身上,只要不打破這個規則,就無法成功,任他們想破腦袋也想不著。這是迪姆?安庫斯所得出的結論,索性放他們在這裡苦惱。良久,在虔爾凡的嘗試下,他成功地與家中的父親閒話家常,確認了第一項合理性,也就是依照住戶意願改變,可改變的程度大幅超過兩人想像。
只是一旦想要透露出與都瑞大樓相關的資訊時,胸口就一陣苦悶,像是禁錮性質的制約,說出秘密,就會發生壞事,例如死亡?兩人想都不敢想。
但是藉由更改周遭環境影響的性質,就能讓鄰近路人瞧見這棟大樓,進而進入觀賞。由於商賈政客們全都想擁有自己的隱私性,外加居住契約明立這項條件,沒有人想用這個方式讓他人進入,避免造成不必要的麻煩,但是他們做了。迪姆?安庫斯也注意到這件事,只是無法動用武力排除,他們介於簽約住戶與訪客之間,訪客沒有實質權力,但能夠自由參觀,僅限於接待處。而住戶有絕對安全與隱私,縱使他能夠探視也不能干涉。於是能夠干涉的部分只有最初使用的回憶輪迴部分,以他們的身份,再讓他們看一次也沒有用,意即無法變更結果。
這是第二項合理性的盲點。但是兩人碰到了瓶頸,不曉得接下來該怎麼做。
「晴霜,妳好美?!姑鎸ν鹑舸赏尥薜暮喦缢l愣的我,再次不自覺吐露心聲,其實是為了彌補不安而胡扯,嘗試緩和情緒。
「你太誇張了喔,現在是什麼時候了還開玩笑?!宫F在的房間風格是聖誕節,紅白相間的華麗裝飾佈置妥當,火光閃爍的壁爐旁立著一顆豪華聖誕樹,頗有過節氣氛。
「我沒開玩笑啊,這是確切的心得感想,也就是經過長時間閱讀所咀嚼出來的結果,請別否認,別讓我的心情白費?!刮耀I上一盆聖誕紅,她吃吃地笑了,果然是連季節美景都黯然失色的天使,喜悅之下隱含一絲哀愁。
哀愁?
「妳怎麼了?」我問。
「沒什麼,爾凡,我們該怎麼辦好?!顾坪跸萘诵俏业腻e覺嗎?這樣的變化太過劇烈,雖說沒有進食,可是我們並沒進來多久。而且似乎有事情瞞著,我將手掌輕輕蓋上她的手背微握以示安慰,卻暗自心驚:「此刻觸摸也不能得知她的想法,她到底想做什麼?」
「我覺得……我很高興能夠遇見你,雖然你一開始居心不良,可是我感受到你的誠懇對待。雖然只有短短的時間,但我真的很開心,雖然有太多的雖然……你會把我牢記在心嗎?」她又露出了苦不堪言的笑容,好苦,好悽美,如此地令我憐惜。
「我會。」我感覺到我無法多說什麼,唯有肯定、確切的承諾,才可以兌換一切價值,縱使那是不歸路。
「很好,那麼開始了……」她按下桌面上的木紋按鍵。
燈光閃滅不止,房間開始搖動,四周的壁紙投影出現雜訊。簡晴霜正前方的座椅頓時幻化出一支槍管,驚訝的同時我欲以肉身抵擋已來不及,數發子彈瞬間穿過她柔弱的身軀,我嚎叫不止。
「該死的迪姆?安庫斯!你做了什麼!」我焦躁地大喊。
「她同時違反訪客條例與住戶契約,這是排除,我很意外她能造成如此龐大的損失,我得去遏止這空間的毀壞發生。」僅在腦裡出現的聲音語畢又再度消失。
「不管你是不是人,勸你別小看人類!」我刻意朝天花板大吼,無論他聽不聽得見這句包含各式各樣意義的話語。
八坪奢靡房間成了空房,灰白色且憂鬱、傷感的劇烈酸楚,我懷抱裡的她正淌血微笑。臉上的暖流是淚水氾濫成災,滴在她的臉上,與鮮紅混成一片焦慮理不清,龐大的哀傷掩蓋過憤怒,此刻的我只想待在她身邊,拒絕面對現實。
「想知道我做了什麼嗎?我把這裡的資訊以我的權力放送出去,所以這一刻又再喚醒大家淡忘的記憶,與之前不同的是,他們將知道這裡的所有好處。」語畢咳嗽,我手足無措。
「將我們製造的盲點作為基礎,之後來到這裡的人將會絡繹不絕?!怪v完吐了口血,我阻止她,看來肺傷得不重,但是大量失血很危險,用我的住戶權力作應急處理,可終究無效令我好急躁。
「估計這三十層的都瑞大樓,無法容納來自世界各地的欲望,雖然樓層並不是重點。」窗外烏雲密布,彷彿隨時都可下暴雨。
「最終會無法承受而自我毀滅……」氣若游絲逐漸無力。
「別再說話了……迪姆?安庫斯!你給我滾出來!」我不停嘶吼,懷抱中的溫度持續降低,她臉色蒼白。
毫無回應。
「相信他也想不到我們可以造成這種規模的傷害吧,咳咳……」
「……我愛你喔,爾凡?!?/div>
「輕輕閉上雙眼的妳是何等美麗,最後一抹笑容烙印在我心底,永遠不會遺忘,我愛妳,晴霜。」我緊緊抱著再也沒有回應的妳、體溫越降越低的妳、腦海盡是妳千變萬化的神情,雙手用力過猛而顫抖。仰天咆哮像是吐盡肺中一切空氣,用盡全身氣力宣告自己的悔恨,最後悲傷過度而昏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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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他睜開雙眼,映入眼簾的是普通住宅的屋頂,四周陌生到他以為又被踢到什麼地方去了,懷中佳人呢?他心驚。幸好還躺在懷裡,安祥到他以為她在睡覺,剎那間他知道她理解了什麼。蕭叡武早已不在,仇人不管是不是迪姆?安庫斯,她也決心一死來反駁這趟人生的誤會。
「這是?」虔爾凡瞧見簡晴霜染紅的裙子口袋裡有封信。
『孩子,當妳讀到這封信時,我想我已經不在了,此刻的我該在迷失狀態。預留這封似乎沒什麼幫助的信,老實說連我都沒有把握,不過到時絕對可以送到妳手裡。任性離去不合乎我的作為,想必這些年來可苦了妳,只是當我收到與我當年的錯誤有關的訊息時,便無法控制自我的思考。一股腦兒地向前,為了補償,最後輾轉流連下到這個被詛咒的場所:『都瑞大樓』。有位已逝女性的兒子住在這裡,而他得以進住的原因是憤恨。隨著時日過去,逐漸對自己的作為感到迷茫,儘管在寫這封信的當下,我也感到精神脆弱,最後才知道是這棟大樓會把自己的欲望增幅,不管什麼樣的情緒,所以我可以說是沒救了。
妳就放心地去闖吧,對於能夠養育妳長大,我感到很欣慰?! 蔽洹?/div>
「所以妳選擇捨棄我嗎?儘管愛我?!刮乙馔獾馗械絺矗绕湫乜?。
看向手錶,經歷了那麼多事才過不到兩小時,剎那間大雨滂沱,洗去她的豔紅,也掩蓋他的淚水。他宛如過了好幾輩子。
儘管她愛他,在無盡的交流中深刻理解彼此,沒有一對情侶如此坦然地深入心靈過。他知道一切,但是也來不及了,把她的身軀帶回家中,為她拍了張照。和煦柔情的閉眼笑容,像是知曉一切的知性美,體諒並安慰他。而後辦了手續將她火化,把骨灰收在小瓶內跟照片一同隨身攜帶,其餘便撒向大海。
電視上不停出現有關都瑞大樓的新聞,距離那天恰巧一周,畫面上的都瑞大樓本該晶亮無痕的外表黯淡無光且佈滿裂縫,看似快傾倒了。輿論不停針對該大樓作抨擊,但人們仍趨之若鶩想一睹風采趕流行分杯羹,加入者眾而流亡者寡。
「妳的方法緩慢而且有效呢……」他閉起雙眼悻悻然地說,語畢起身走到櫃檯結帳,留下一桌剩菜?!浮墒俏疑晕⒛荏w會迪姆?安庫斯的感覺與理念喔,如果那真的是他的話。」他輕拍左胸口袋。
最後虔爾凡沿著那天的路途,再次走到大樓正門,自然地從正門走進。沒有人知道他是誰,也沒有人看他出來過,只有群眾的妒恨與欲求不滿不斷湧入都瑞大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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