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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今我懷裡的溫度逐漸逝去,哽咽到連言語文字都表達不出來,一股慘白浮上天空,是悔恨。當日屬於午後近傍晚時分。天空異常沉寂靜默,不斷打著悶雷,雨落得毫無預警,滂沱沖散滿地殷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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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溯時光到兩個小時前,我獨自一人恍惚地走在臺北市西區的馬路上,找不著目標,純粹攜顆流浪的心瞧瞧是否會找到新鮮事物。像我這樣的學生下課後能做的事僅僅兩項,要不回家,要不就是待在鬧區瞎晃,粗略分類卻很實際。琳瑯滿目的霓虹招牌閃爍我的雙眼,然而並不影響視力,畢竟是早已習慣的燦爛生活,時常來逛的次數頗多的,一天幾次了呢?不過那種計數根本沒有必要啊。
「……好無聊。」慵懶地拉扯身軀不自覺地向天空仰望,我只是想要找好玩的東西而已,來吧,什麼都可以。
頓時飄散的芬芳四溢,那股迷人的味道侵襲著我的感官,尤其是嗅覺,從未品嘗過如此驚豔的緩和香氣,帶點危險的味兒。我拒絕不實際的幻想支配我腦海,甩了甩頭回望,一身婀娜漫步前進,步伐帶點嬌柔,及肩的髮絲黑潤亮麗隨風飛舞,不過那襲衣裙是我們學校的,而我並沒有見過她。
「這危險的氛圍,不就是我想要的嗎?」露出微妙笑容的我心裡思考著。
「小姐小姐,請問妳要去哪裡?這附近我都很熟悉喔。」三步併兩步趕上,瞧見面目後愣了片刻,看在那白淨臉蛋的份上,我一定要認識她,危險什麼的都拋到一邊去啦。依照經驗判斷她四處張望必定是要尋找某些事物,但面容卻不顯露著急,我想這個開頭很恰當。
「嗯?」她停了下來,歪著頭像是在思索,我的眼神全盯在她彷彿瓷娃兒的肌膚上,冷淡表情彷彿不在意似地,靜態的樣子更添幾分美意。
「好吧,我要去那裡。」約略過了兩分三十秒,約略。她緩緩舉起玉指指向右前方的大樓,眉開眼笑的我的神情隨著透明軌道移向彼方逐漸轉變,神色變化之差,可堪稱戲劇大師的行列了。
「呃,為什麼要去那裡呢?」我臉上開始滲出冷汗。
「嗯?為什麼?」她的白晢臉蛋又再度展現誘人的角度,廣泛地散發魅力,連四周路人都漸漸停下望向這邊,被視線與妒意刺得渾身不自在的我只好把視線拉回她身上,所幸她的美貌成功轉移我的注意。
「因為我要去那裡辦些事情啊。」冰冷臉龐冷不防粲然一笑瞬間殺敗了我的理智,猶如寒冰春化,連我的心都融了。
好不容易恢復理性繼續望向她所指的大樓,才發現原來她還指著那邊,然後若無其事地瞧著我,像看著珍奇異獸一樣。
「我要去那裡喔,可是我怎麼走都走不到呢。」適當的聲線不甜不膩,卻為之陶醉,我可是完全被她擊倒了吧。仔細回想那棟名叫『都瑞大樓』,出自某位天才設計師之手,特色在於『絕對安全』。
由於興建時架起黑幕圍欄,包括天空,在衛星地圖上曾出現不大不小的黑點,有『市中的污點』之稱,其中出動不少人力物力來維持其隱密性,利用極為龐大的成本所構成的。記得不久前剛建成所造成的轟動猶如地震層級,近乎全世界的富豪都搶著標購,炒地皮的常客更是絡繹不絕,誓言要把它的價位推上頂鋒。
但是它並沒有多高大,僅僅三十層樓。這三十層樓,曾經造成一時的瘋狂。座落於臺灣西區的它,用地則是購買舊住宅區而來,誰也不明白該天才設計師為何挑選在這裡,成為當初最為廣大辯論的話題之一。
「最特別的是,沒人能進去看房子。」我喃喃自語著,回想到這個問題,便可以發現有趣的一點,也就是從未有人進去看過這點。成功購置的人員三緘其口,絕不透露,導致內部構造仍然是謎團。聽說各方媒體使盡千方百計仍不得其入,最後就封鎖相關消息,接著不到兩個禮拜就沒聽到有人在討論它。
「所以我不是說了嗎?我要去那裡辦事情啊。」她再度對我微笑,雖說暖洋洋的秋波無限受用,但我被這件事勾起好奇心,也稍稍能抵擋。
「我可以知道妳要去做什麼嗎?」同樣堆起笑容向這位佳人詢問。
「不行。」瞬間回絕。頓時我腦海一陣空白,我無法接受這毫無理由的答案,不符合我的原則,所以我扳起臉來,以不愉悅面對。
「生氣是有那麼稀奇喔!」比起疑問更趨向於肯定,我會如此說,全因為她一臉好奇地看著我,像是看珍奇異獸一樣,嗯,珍奇異獸。
「以前沒人敢這樣對我啊。」她嘟嚷著,噘起嘴來的她也好美,我又再度被打敗,我想旁人應該很疑惑美女旁的這個男子為何臉色忽紅忽青。
最後我的視線不自覺地飛向都瑞大樓,彷彿聚集眾多不祥的黑所凝成的建築,外表通體晶黑,看不出樓層分別的它像是黑色長方體。隱約感到裡頭的住戶正對著外面嘲笑我們這些無知的人,四周的建築被漠視,都瑞大樓就是這樣矗立其中。
回想起來,自從落成那天起,我有多久沒有看向它了?明明下課後都在附近閒晃,絕對不正常。
「好吧,小姐,我帶妳去。」開始整理我的服裝儀容,稜線服貼的制服,晶亮的皮鞋加了防磨腳護墊,髮型是完美的刺蝟短髮。很好,一百分,我滿意地對著落地窗反射的我點了點頭。
「……小姐,妳是在看珍奇異獸喔。」轉移目光發現她的眼神後我不自覺地對她說,這是我第三次想到這個詞了,不禁想到未來這個詞是否會跟隨我到永遠,我就感到一陣鼻酸,我真的有那麼怪異嗎?
她突然大笑,笑到眼角泛淚彎腰的她依然亮麗,舉手投足都如同藝術品,我無法把視線從她身上移開,直到她笑完後乏力喘息著。
「對不起,你實在太好笑了。」絲毫不掩飾的話語直接重擊我的心,我只好邊走邊在心中安慰自己:「這不過是她心動的象徵性反應,我要忍耐。」咬緊牙關忍受屈辱。
「喂,走了啦。」我略做反擊。
「這種語氣對淑女不好喔,紳士不是都該禮讓嗎?」她指著我鼻尖說,那有意無意的笑容實際上我很感冒,不是我要過於在意,但實在太過耀眼。剛剛不時為我這成份不良的內心感到羞恥,明明才見面不久而已。
「小姐,小的姓虔名爾凡,意即虔誠地偶爾過著平凡的生活,所以我體會到何謂不平凡,例如遇見妳。」我半鞠躬地擺手行禮,做出最帥氣的姿勢。
「簡晴霜。」微微露出一抹笑容。
沒了?就這樣?至少我也多說了關於我的生活哲學啊,妳就這樣而已嗎?何等簡易到我無法接受的地步,罷了罷了,我選擇放棄,雖然我並不是輕易放棄的類型,然而對於這樣的反應只好待會在說。
我感到空前的不愉悅並不是因為她,而是因為眼前這棟建築,都瑞大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