煙雨和月子大字型地張開雙手雙腿,面部朝下,以身體最大的面積和空氣產生摩擦,控制著掉落的速度,這個畫面只要是有看過國家地理頻道或是電影電視的人應該都不陌生──
只是梅菲斯特完全不在乎這些「理所當然」的事情。
他單手抱著我,雙腿在下、頭部在上,完全一副空中漫步的樣子,讓我們就像是子彈一樣往下直墜,瞬間和比我們早跳下來的月子還有煙雨擦身而過!
眼見巴黎如繁星點點的燈火突然漲大,連街燈都能夠看得清楚,我不禁尖叫──其實,我的尖叫根本沒停過──閉起眼睛不敢看,雖然有護目鏡,但是強大的風還是滲了進來,卻把我眼皮吹開,讓我眼睛又痠又痛,頂多只能瞇紅著眼。
還好除了眼睛以外,我臉上還帶著面罩,提供輔助的氧氣,要不然我光是張開口尖叫大概就可以被風灌個飽了……
原本像是一顆小鑽石在巴黎中心閃耀的羅浮宮透明金字塔,現在已經快占據我整個視線,梅菲斯特還是一點也沒有想要減低速度的樣子,身子直直落下。我心裡交雜著驚慌與恐懼,幾乎瀕臨極限,讓我整個人都快瘋掉了!
梅菲斯特或許不會死,可是我會啊──好吧,我不會──可是一想到變成一灘爛泥的模樣,我也不禁渾身發抖!死,可是很痛的呀,這樣的死法,一定會痛到我根本不想再活過來吧!
和梅菲斯特兩人一組,真是本小姐此生最大的錯誤決定!
「地下九層是吧?」梅菲斯特有點諷刺地一笑,想必是因為但丁《神曲》中的地獄剛好也是九層的緣故吧:第九層「背叛」。他五指掌心往下一張,透明金字塔的強化玻璃瞬間全部破碎,支撐著整個建築的鋼樑彷彿受到巨大的力量一般往下凹陷,地板也碎裂,從上面看起下去,就像是一個密密麻麻的蜘蛛網一般。
還不待我吸足氣再次尖叫,我和梅菲斯特兩個人就像是有著極高穿透力的穿甲內爆式飛彈一樣,剎時貫穿整個上下兩個透明金字塔,直搗裘法尼家族位於地下第九層的秘密通道!
梅菲斯特腳一觸地,雙腿微微一彎,然後便若無其事地直起身,卻沒有將我放開。
「還能站嗎,小鳥?」他輕鬆地問。
「不要叫我……小鳥……」
我用力拉開他的手,只想離開他的身邊。抬頭一望,眼見頭上開了個直徑十尺有餘的大洞,羅浮宮的金字塔毀於一旦,誰要剛好裘法尼家族的地下運輸管道正好就在羅浮宮下面,還真是對不起貝聿銘偉大的設計了……
不抬頭還好,一往上看我就發覺自己頭暈目眩、雙腿發軟。梅菲斯特好心想要扶我,但我一把推開他的手,逕自摸著一面牆曲身坐下,用力大喘著氣──然而,這才發現幾十雙呆傻的眼睛正盯著我們兩人瞧。
原來我們不偏不齊,正好落在敵人的面前!
「開火、開火!」
終於有人反應過來,朝著我們大喊,瞬間幾十排子彈就朝我們掃來。
我和梅菲斯特對望一眼,即刻翻身躲到障礙物後面去,還好那些人大概還在呆滯中,手上的自動槍械失了準頭,亂七八糟地打在牆上或地上,只不過接下來大概不會那麼幸運了。
我朝周圍環視一圈,想弄清楚情況,只見我們正處於一個極大的地下空間,兩側皆有不只一條蜿蜒的大隧道,不知通往哪裡。四周擺滿了雜物和鋼筋,還架設著鷹架,看來還處於未完工的階段,以致四周都是簡陋的灰壁石牆,但也因為這樣,剛好給了我們足夠的掩護。
子彈像是不用錢地拼命揮灑,掀起一陣陣厚重的煙塵。敵人彈夾裡三、四十發子彈打完,聽得頭上好不容易有一分安靜,我蒙上頭罩,啟動身上的光學迷彩,悄悄探出頭去,只見得若大的空間內光線充足,十幾臺臨時發動機供給上上下下幾十盞強光燈電力,緊臨我們不遠的,是靠得整整齊齊的三口石棺。
三口石棺?
是為了分散注意的誘餌嗎?
不對,那三口石棺裡都躺著上古的血族,雖然氣味因為千年以來的假死狀態而變得稀薄,但是我還是聞得出來。
圍繞著石棺的是以鋼筋和木板架起的鷹架,旁邊還有一個巨大的吊車和兩臺貨櫃車,雖然已停止不動,但是引擎仍未熄滅,彷彿才剛卸完貨。空氣中,除了煙硝味以外,還有一股刺鼻的油漆味,想必是才驗完貨,正打算重新裝載然後神不知鬼不覺地運出這裡。
不過這麼說來,就有兩批人馬了:一批盜取石棺,另一批接收石棺。不過誰是誰呢?雙方人馬似乎都混雜著血族和人類,讓我分不清楚。
身後,突然傳來血族的氣味,無聲地朝我接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