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喝酒嗎?偵探?」
他邊說邊拿下了自己的帽子──但下面又有另外一頂幾乎一模一樣的帽子──就像魔術師最常見的把戲,從裡頭取出了一個沒有任何標籤的黑色酒瓶來。
「謝了,我不用。」我說。
「是嗎?那還真是可惜啊。」他望著瓶身,眼神就像是在欣賞著某個美女的臀部曲線般,「這可是用『曼德拉草』釀出來的上等好酒呢。」
正當我猶豫著是不是該捂住耳朵時,黑帽子卻已經啵的一聲拔起了軟木塞。
幸好,瓶內並未傳出尖叫,取而代之的,是異常濃厚的酒香。這香氣可不只是撲鼻而來,而根本就是朝著你的臉甩上一耳光。
只見黑帽子直接用嘴就著瓶口灌上了不小的一口,隨即發出了滿足的讚嘆聲,「過癮!真是該死的過癮!偵探,你真的不想要來上一口?這酒嚐起來簡直比瑟丘巴斯那裡流出來的東西還要更讚喔。」
習慣吧,蒼生。我對自己說:換個角度想,你該慶幸他說的是女夢魔「瑟丘巴斯」而不是男夢魔「英丘巴斯」!
「先不論你那足以讓美食節目被永久禁播的譬喻……」我說,「不,我還是免了……現在是工作時間。」
「工作,對,很好,很專業,那我們就來談談正事吧。」他說,卻又灌上了另一大口,用著西裝的袖子擦了擦嘴,「該從哪兒開始呢……對了,就從那個婊子開始說起吧,每個討人厭的故事都總是有個婊子不是嗎?像是白雪公主裡的白雪公主,灰姑娘裡的灰姑娘,長髮公主裡頭的巫婆那樣。」
為什麼只有長髮公主舉的例子確實是反派呢?我不禁想著,難道跟其他兩個故事相比,你比較喜歡長髮公主是嗎?
「我故事裡頭的婊子則是我老婆,更正確地說是我的前妻。」他看了我一眼,露出了像是惡作劇成功了的笑容,「別懷疑,就算是長得像我這樣,只要有件每天會定時產生出金幣的西裝,外加胯下有根硬得起來的東西,還是會有女人--我是說婊子--願意跟著你的。」
他望向我,但比起尋求認同,我倒覺得他同時也帶著一種「想吵架嗎?來啊」的表情,於是我只是聳聳肩,告訴他我對這段話不予置評。
他似乎略顯失望,但隨即接著道:「我一共有三任前妻,除了我現在要談的那個以外,其他兩個都是好久以前的事情了。那時別說黃昏事件還沒發生了,就連『魔女之鎚』也才賣到一版一刷,說到這兒,你曉得那玩意兒現在有多值錢嗎?在拍賣場上的熱門程度簡直跟耶穌他媽被破處時的床單還瘋狂!」
為了避開被基督徒追殺的可能性,我再度聳聳肩,露出一副邊聽他的話、邊試圖思考「傑諾尼莫」這個詞到底在哪兒聽過的表情。
嗯,聽起來是個人名。
「不過我說那根本是個贗品!」他繼續說,「就像過去的美國人宣稱他們登陸過月球一樣……我是說,拜託,用點腦筋吧,誰會相信那女人是個處女啊?」他再度灌了一口酒,同樣用他的袖子拭去嘴角的紫黑色液體,「我說到哪了?啊,對了,我的前妻,最近這一任的。」
「她怎麼了嗎?」我說,主要是為了讓話題別再跑進他那個比人類的學術界還更充滿歧視與懷疑論的世界裡。
「我懷疑她曾經真的愛過我。」
「而這……讓你很生氣?」
「就跟其他那些被自以為是的愛情沖昏頭的笨蛋一樣。」他說,「那時我也曾經相信過這件事情。所以當她說想要擁有一個我們之間愛的証明--她是說想要一個孩子--時,我就答應了她。偵探,我得先告訴你,我不討厭小孩,但我就是不喜歡我自己的小孩,因為他們終究會背叛你。吃你的,用你的,吸你老婆的奶,暢飲你的青春,揮霍你的生命……但最後終究會背叛你。小孩是你的墓碑,而且還是個需要你幫他換尿布的墓碑。」
由於我的工作是偵探而非心理醫生,所以我只是靜靜地聽,並不打算跟黑帽子討論起他童年時跟自己父親相處時的情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