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邊境區與黑帽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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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工作的地點就位在邊境區的一條巷子裡,那是間被其他房子包圍而看似頗為隱密的雙層式建築。聽我的房東說,在我之前的住戶是為雪女,因為患有最近非常流行的「魔物恐懼癥」--覺得諷刺嗎?我還認識個花精患有花粉癥呢--所以幾乎是整天待在家中。記得我剛住進來時,還花了整整三天的時間,才幫大部分的家俱跟某個不知被凍住多久的小偷退冰。
緊鄰房子右邊的,是間叫做「霜吻」的典型吸血鬼酒吧……但我始終搞不懂那些會說話的巨大的蚊子為什麼就是這麼愛開酒吧;雖然門口沒有貼出任何不歡迎人類或者其他魔物的告示,但是我猜,除了那些會把「暮光之城」或是「南方吸血鬼」拿來放在祭壇上膜拜的人以外,應該不會有什麼人願意冒險進去,就只為了喝上一杯會讓人想把靈魂都給嘔出來的血漿調酒才對。
相比之下,左邊的「沙漠旅人」才是我的最愛。
那是間由俗稱為蛇女族的拉彌婭族人所開設的蛋類料理專賣店。是的,只賣蛋類料理,如果你敢點純素的沙拉,準會被她們狠狠甩上一尾巴。
每到了中午或者晚餐時間,總是可以看到這間店裡坐滿了男人與各類雄性魔物,而讓他們引頸期盼的,除了食物之外,當然還有美麗的老板娘跟她那三個擔任服務生的女兒邊性感地搖曳著婀娜的人身蛇體,邊送上餐點的那一幕幕光景。
為此,我曾經是個差點每個禮拜會報到八天的??汀?/font>
直到我那位有著白面、金毛,但尾巴卻只長了七點五根的妖狐族女醫生,舉著已經上膛的鎗警告我不準再攝取膽固醇為止。
順道一提:沒有,我從來沒拿尾巴的事情來問過她,一方面當然是因為我總是得服用她所開出來的藥--而且她還總是懶得跟我解釋這些藥分別的用途;二方面是因為每次光是看到她那雙從白色醫師袍底下露出來的黑絲襪長腿時,就已經忘掉大部分的事情了。
在那兩家人氣鼎沸的店面之間,有一條勉強能讓兩個人或者是兩個中等身材的魔物們擦肩而過的狹長樓梯──如果是兩個史萊姆類的魔物的話,真的就不建議擦肩而過,因為他們總是會由於搞不清楚哪個部份是誰的而差點融合在一起。
那就是通往我事務所大門的唯一通路。
其實不久前我這兒還有個後門可以通行,但不知什麼時候起,那道門所通往的地方就被一支因為勢力較弱而被趕出了大型迷宮的牛頭人米諾陶諾斯家族所佔據……自從知道這件事情之後,我就決定用路邊攤買來的便宜咒符來封印住後門,避免自己哪天不小心會跑進他們拿紙箱跟保麗龍板蓋出來的迷宮裡頭。
在提到我那位似乎是妖精族的委託人之前,請容我先做個簡短的自我介紹。
我叫做蒼生,職業是偵探。
我在這一行中算得上是小有名氣,但很遺憾的是,不算是太好的那種。
若要說起原因,一言以敝之就是因為--
因為我只是個人類。
單純、純粹、徹底到無以復加的……
普通人類。
倒也不是這座異端之城裡的魔物跟妖怪們全都歧視人類,只不過對多數而言,人類或許適合開家餐廳或坐在桌前處理文書、寫幾本現在依舊很流行的羅曼史小說--內容不外乎是有權有勢的的墮天使或舊日支配者跟某個低下階層的混血魔物在陰錯陽差之下相識、剛開始彼此看不順眼,接著慢慢互相吸引,但隨即受到其他魔物阻撓,最後卻排除萬難在一起的故事。
但是說起人類當偵探?
我猜這對他們而言,大概就跟「換個燈泡需要幾個邪神奈亞拉托提普?」或「饕餮為什麼一定得要過馬路」一樣,都是他們的經典笑話。
但儘管如此,開業到現在的半年來,我也還算是接了幾個對我知名度來說不算負面的工作,也順便因此拓展了一點點人脈。
漸入佳境。
我是很想這麼解釋自己目前的狀況。
只可惜,我猜我那位疑心病異常重的百目鬼族房東不可能會認同--不過他也拿我沒輒,畢竟這世界上能容忍一個簡直如「活動監視器」的房東的人並不多(幸好他不是住我樓上,否則我就成了道道地地的「樓下的房客」了)。
當然,就算是這樣,他的忍耐也還是會有極限。
換言之,如果今天的這份委託我沒有接到的話,那麼下個月我恐怕就得跑去跟後巷的米諾陶諾斯們擠在一塊了。
就跟昨天在電話裡約好的一樣,委託人在下午五點整準時出現於事務所中。
所謂的「出現」,並不是他推開了我那扇防君子不防神祇的大門走了進來。而比較像是我以前大學時的某個很沒存在感的同學那樣,當他一開口說話,我們大家都會嚇到,因為我們都以為他沒來。
總之,當我意識到時,事務所那張黑色二手沙發上就已經坐著一位身材異常矮胖,戴著黑色大禮帽、身穿西裝與藍白夾腳拖的老人。
沒錯,禮帽、西裝、夾腳拖。每種魔物通常都有自己獨特的美學,在異端之城工作的人就是必須要有容忍別人會說某坨狗屎吃起來就像是綠豆糕的雅量。
「午安,偵探?!顾f,「很抱歉沒有敲門就進來。最近我……這麼說吧,最近的時機對我來說有些敏感?!顾屏送贫Y帽,似乎是某種打招呼的動作,「我叫『黑帽子』,在你可能問出口之前……不是,這當然不是我真正的名字。妖精可不會隨便把名字告訴任何人,除非他想用自己的背來蒐集刀子。所以,就直接叫我『黑帽子』吧,偵探?!?/font>
「沒問題,黑帽子?!?/font>
我說,同時不禁懷疑,若是同樣以衣著特徵來命名的話……他有沒有想過叫自己「藍白拖」呢?